第30章
“對,我沒出息。”王寶甃直愣愣的看着邬招娣。
你少說兩句!”王與秋瞪她。拉着邬招娣胳膊,安撫她坐下道:“這事是我辦的不好,我應該提前給你說聲。我看那家民宿貼了轉讓,就想着這不比城裏賺的少。寶猷回來肯定要往城裏發展,寶猷出去闖,幺兒願意留在咱們身邊,這不是更好?出去的姑娘有幾個願意回來?你別傻了,好好琢磨是不是這理?”
邬招娣心下思量,不接話。
王寶甃看看邬招娣臉色,心裏憋屈道:“姑,你算是說到我媽心坎裏了,我留家裏伺候你們,王寶猷在外無後顧之憂,這簡直……”
“你這死丫頭就是欠打,從小歪嘴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誰?我告訴你王桂枝,我問心無愧,我一碗水端得平,我對你跟王寶猷一樣。”
“行,你借我二十萬。”王寶甃伸手道:“我打欠條,一年內連本帶息還清。”
邬招娣愣住,大半晌道:“不行,你哥房子……”改口道:“回頭問問你大伯……”
“咱們家有錢,我憑什麽找大伯借?”王寶甃打斷她。
“死丫頭說的理直氣壯,有錢是你賺的?你哥馬上要結婚了,婚房還不該裝修?”
“寶猷談女朋友了?”王與秋詫異。
“這不分分鐘的事?有好幾家提就等他回國相了。”邬招娣道。
王寶甃撇撇嘴,再不說話。
“你撇什麽嘴?我大不了給你借不就行了?你哥的房子肯定要裝,往後推不得。”邬招娣道:“別老想跟你哥攀地位,咱中國的文化傳統就這樣,兒子結婚,父母房車一切包辦,自古以來都這樣。”
“兒子跟姑娘就是不一樣,這不是我偏心。你哥的孩子姓王,你的孩子能姓王?鎮裏分宅基地,只有男丁的份,從沒姑娘的事。”邬招娣咄聲道:“給你哥買房是理所當然,這房子到底是我們王家的,給你買房算怎麽回事?将來你的婚房你婆家自會置辦。你哥娶媳婦我們家花錢,你出嫁自該男方花錢,這樣社會才平衡……”
“我問你要房了?”王寶甃瞪着眼。
“那你沖我擺什麽臉?”邬招娣理直氣壯道:“我跟你爸結婚的時候,自行車,手表,縫紉機三大件一個沒少!你姥姥就陪嫁我了兩床被子。你姑姑也什麽陪嫁都沒有。咱們女人的命就是這樣……”
Advertisement
“嫂子,年代不同了,男女都平等了。”王與秋聽不過道:“現在女方陪嫁房車不算稀罕……”
“我要是藥廠老總,我能陪嫁八套房。平頭老百姓裏幾個有能力陪嫁房的?”邬招娣打斷她。
“嫂子,幺兒壓根就沒提房,她不過借二十萬周轉,你态度……”
“我态度怎麽了?難道我說的有錯?”邬招娣道。
“我媽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王寶甃,你再說這話我撕爛你的嘴,我少你吃還是缺你穿了?我坦坦蕩蕩,我從不重男輕女。我供你讀大學就是讓你有本事了,回頭埋汰我?你去工廠車間裏頭看看?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邬招娣指着她道:“你再瞪眼看我試試?”
“嫂子,這眼大也是錯了?幺兒的眼睛本來就圓溜溜的。”王與秋笑道。暗地裏朝王寶甃使眼色,讓她趕緊離開。王寶甃不離開,手掌用力的拍着桌子。
邬招娣道:“你再拍一下試試?”
王寶甃又憤怒的拍了下,邬招娣要過來打她,王與秋伸手攔着,王寶甃道:“我就沒指望能借出一分錢,你那一通子謬論,不就想把自己那點心思合理化?別自個瞎琢磨了,沒人惦記你那點臭錢。”
“我什麽心思?”邬招娣問。
“重男輕女的心思!”
“別笑掉大牙了,我犯得着?我從來都心安理得。我重申一遍,我沒有重男輕女,是你自個心胸狹隘心眼小。有本事一個子別問我借。”
“放心!我絕不問你借,我往大街上乞讨都不問你借!”
“吃過天飯別說過天話,你人生路長着呢。”邬招娣瞥她一眼,“接一家民宿多少錢?你有?”
“一共四十七萬,幺兒自個有二十萬,她跟西平倆人合夥。”王與秋道。
“啥?”邬招娣罵道:“王寶甃你是不是蠢?你把王西平給推了,你那一半我跟你合夥。”
王與秋為難道:“嫂子,這不好吧?西平把錢都轉過來了。”
“有啥好不好?這事咱自家人就能搞定,用得着跟人合夥?”邬招娣道:“剩下三十萬我拿,不行算寶猷的。”
“我剛問你借,你說裝修沒錢,一說合夥你就有錢了?”王寶甃看她。
“這不是正經事?”邬招娣說的稀松。
“你要是插手我的事,我把民宿攪黃,讓陳家人接了!”王寶甃拿出手機,“我現在就把王寶猷拉黑,我跟他老死不往來。我拿你沒辦法,我拿王寶猷出氣!”
“你是不是欠打?”邬招娣罵她。
“嫂子嫂子,這事咱不好摻合,咱爸讓他們合夥的。”王與秋拿王國勳出來說事。
邬招娣愣了下,指着王寶甃,恨鐵不成鋼道:“你腦子有坑?一共就差三十萬,你不跟自家人開口,出去找人合夥……”
“我故意的,我偏不跟你合夥,我死都不跟王寶猷合夥!”王寶甃氣死了。
邬招娣拿着茶葉盒砸她,“讓你死軸!你這犟脾氣除了咱家人,看誰忍得了!別最後跟王西平翻臉讓全家跟着你丢人……”話沒落兒,王寶甃捂着眼睛蹲下,王與秋趕緊過來,吓得拉她手問:“怎麽了怎麽了?砸到眼了?”
……
正晌午,王西平才從桃園回來,他擔心這兩天有暴雨,今一早就在桃園挖了排澇溝。他家桃園不比別家,正處低窪區。
王西平放下工具,脫掉汗透的衣服,拉過門口的水管往身上澆。盡管穿了長袖,身上還是被桃枝劃紅了幾處。水流順着脖子往下沖,正痛快,忽的回頭看,王寶甃躺在梧桐樹下的吊床裏,正翻身轉過去。
“……”
王西平回屋,收拾妥當出來,看着吊床上的人,一時無話。撥拉了下頭發,索性先做午飯。拿着鏟子進菜園,人愣在那,豆角架被東倒西歪的折斷,兩株辣椒,一株紫茄子被連根拔起,一排小蔥也被拔了拔。
毋庸置疑,這事是王寶甃幹的。被摧殘的這些都是她不愛吃的。番茄黃瓜草莓,她愛吃的都安然無恙。
王西平走到她面前,王寶甃翻身轉過去,王西平看了她會,往院角拿了幾根細竹竿,把豆角架重新搭好,辣椒茄子都栽回去。摘了把生菜進院,半途折回來,看着王寶甃問:“你糟蹋菜園幹什麽?”
王寶甃趴在吊床裏,看不見臉,也不出聲。王西平蕩了下吊床,王寶甃拿出手機,二話不說,轉給他一千,轉身回院裏,反腳踢上裏屋的門。
“……”
王西平碰了一鼻子灰,端了盆正在洗菜,王國勳背着手找來問:“西平,幺兒在不在這?”
“在裏屋。”王西平點頭。
王國勳嘆口氣,敲敲裏屋的門:“幺兒,你媽她知道錯了,她還給你煮了雞蛋,你快拿上敷敷。”裏屋沒出聲。
“你跟你媽一般見識幹啥?說到底都是你吃虧,你就弄不明白這理?”王國勳道:“你媽知道錯了,我訓斥過她了,你爸也不依她,她本來要當面向你道歉,我怕你見了生氣……”
“我不生氣,你讓她來。”王寶甃拉開門。
“這是我喂的母雞,下的蛋都不舍得給纓子吃,特意煮了給你敷。”王國勳剝着雞蛋殼道。
“我不敷,你留給王寶猷吧。”
“好好的怎麽扯上你哥了?”王國勳做和事佬道:“我替你媽給你道歉,你看行不行?”
“她親兒子要回來了,這雞蛋給他留着,別給我糟踐了。”王寶甃道:“那群雞你好好喂,等你親孫子回來一天炖給他十只。”說着上了床,蓋上被子睡覺。
“你看看你看看,這說的什麽孩子氣話?讓西平聽了笑話。”王國勳笑道:“你哥是我親孫子,你不是我親孫女?”
“他是王家人,我是盆要潑出去的水。”
“你媽說話就是沒水平,她是有口無心,得罪完一圈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得罪的。”王國勳道:“你想睡就睡會,這事我替你做主,你回頭往你姑姑那住一段,讓你媽自個琢磨去,你看行不行?”王寶甃沒接話。
“你媽是鑽進了胡同裏轉不過來彎,家裏孩子多免不了會偏心,你伯母一直怪我偏心你爸。等你為人父母你就體會到難了。左右都不是,左右都不落好。”
……
王寶甃睡到傍晚,迷迷糊糊裏感覺眼皮癢,睜開眼,王西平坐在床頭,拿着雞蛋替她敷眼角。
王寶甃翻身過去,王西平拉過她,“還沒消氣?”剝掉蛋白,吃着蛋黃道:“太爺爺宰了只小公雞,在竈火上炖。”
“我像豬?給點吃的就能哄?”王寶甃沒好氣。
王西平看她道:“再深一點眼就……”
“瞎了才好。”
“你爸媽都過來了,看你在睡覺就回去了。你媽的眼睛腫了。”伸手比劃道:“腫的跟核桃一樣。”
“假了。”王寶甃一聽就假。
“真的!”
“我媽從不在人前失态,她眼要真腫了,絕不會出門。”王寶甃拆穿他。
“……”
王西平端了炖鍋出來,甘瓦爾也寫完了作業,三個人坐在院裏吃晚飯。王寶甃不大有胃口,喝了碗雞湯就飽了。甘瓦爾吃着飯,不時盯着她眼角看。
“看什麽?”王寶甃問。
甘瓦爾扒着飯,不出聲。
“太爺爺提了民宿的事。”王西平道。
“提了什麽?”
“讓我多包容你。”
“包容我什麽?”
“人倔脾氣差。”王西平言簡意赅道。
王寶甃不接話,明顯不服。
飯後,王西平在屋裏看世界杯,王寶甃在院裏閑轉。甘瓦爾找了個袋子,拿着手電筒要出門,王寶甃截住他,“去哪?”
“去摸懶爬子。”甘瓦爾道。
“我領你去。”王寶甃示意屋裏道:“喊上王西平。”
“他才不去,他要看世界杯。”
倆人一路嘀咕到大槐樹,又折回來。王寶甃回堂屋喝水,甘瓦爾在院裏喊王西平。王寶甃出來,喊上甘瓦爾離開,倆人前腳出門,後腳王西平追過來問:“電視怎麽藍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