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寶甃直勾勾的盯住他,淚往下湍,拼盡了力氣壓制住自己,捶着胸口道:“我心髒快爆炸了,我要死了!”
“你昨晚上還親我,今天就背着我相了別人?這算什麽?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懂我我懂你,有些事有些話我們心照不宣。你說你一輩子不結婚,我才允許自己跟你親近,跟你接吻,我從沒掩飾過對你的喜歡。我跟你說的話,有好些都從沒對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我……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好……你轉身就背叛了我。”
王寶甃壓制不住了,不管不顧道:“我曾有一刻想過,我也不結婚了,就我跟你……咱們倆一輩子都這樣好,我還想過……我甚至還想過給你生孩子,我想了很多很多,反正我是絕不會丢下你讓你自己孤老終身……你扭頭就狠狠捅了我一刀……你轉身就捅……”王寶甃止住話,不停的打嗝,說不下去了。
王西平捂住心口坐下,手不自覺的痙攣。
“陳淼早就問我要過你微信,我不願把你……我媽撮合你相親,我還信誓旦旦的……算了。”王寶甃搖搖頭,“就這樣吧,我已經對你反感了,你不要再靠近我了。”說完,打着嗝回了西屋。
王西平勉強撐着站起來,想要跟她解釋,喉嚨像灌了濃硫酸,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王國勳從大兒子家回來,看到屋檐下的王西平,心下一愣道:“這丫頭氣性還不小?這犟脾氣早晚要吃虧。”說着就要敲王寶甃的門。
王西平拉住他,大半晌道:“太爺爺,是我的錯。”王國勳看看他,又聽到屋裏的打嗝聲,心思一轉,當下明了,扭頭回了堂屋。
王寶甃一夜未眠,王西平一夜未眠,王國勳也一夜未眠。雞啼鳥叫,王國勳起身要上廁所,看到西屋屋檐下的人,又折回躺床上,翻了會拿起煙袋抽。
王西平天亮才離開,摩托車也沒騎,回家沖了涼,換了衣服,直接去了民宿。王寶甃撿起門縫下的信紙,猶豫了會,折了幾折,壓在臺燈底座下。
躺下正要睡覺,王國勳敲門進來,看着她問:“民宿一切怪順利?”
“還行。”
“要是磨合不來,趁着沒開張前就散夥,缺多少錢我替你拿。”王國勳道:“都是門裏親戚,別最後鬧氣,他們家就剩他獨個,不管誰占理外人看了都是咱欺負……”
“哎呀我知道。”王寶甃煩道。
“你要不好說,我去替你說。”
“哎呀你別管了,你都不清楚怎麽回事,不是生意上的事。”
Advertisement
“不管什麽事,欺負我孫女了我就不依。”王國勳正色道:“他只要欺負了你,我立刻把腿給他……”
“哎呀沒事兒,他沒欺負我。”
王國勳看看她,再不說一句,關上門出去。打開雞棚的擋板,拌了雞食到盆裏,“養啥都不如養雞鴨,不省心宰了就行。”
王寶甃看看燈座,翻來覆去睡不着,朝窗口喊:“爺爺,大清早吵死人了,你就不能把它們趕出去?”
“拉不出屎怪茅坑。”
王寶甃下床出去,揮着一個大掃把,把雞鴨趕的滿院子飛。王國勳氣的罵她,還是拉開大門,把雞鴨轟到了菜園裏。
王寶甃回床上翻了會,拿過臺燈底座的信紙看,一目十行浏覽一遍,又細看一遍,待看完,趴在枕頭上安生了。
王西平在信紙裏說,去相親是他的錯,他加陳淼微信是因為她有西琳的照片,她曾跟西琳一個班,有幾張合影要傳過來。現在已經把陳淼删了。
王寶甃這才想起,陳淼跟西琳曾是要好的朋友,倆人上廁所都結伴,陳淼有西琳照片沒什麽奇怪。
……
王寶甃睡到下午才回家,邬招娣撇撇嘴,沒給她個好臉色,轉身進廚房下了碗面,端出來撂桌上。一碗湯面半碗肉,還是她愛吃的腌肉。王寶甃一股腦吃完,拿了兩個保鮮袋上樓。
保鮮袋裹住腳,進了浴室去洗澡,洗完下樓,邬招娣坐在沙發上統計鎮裏高齡老人。年滿八十歲每月有一百補助,年滿九十歲每月有兩百補助,滿一百歲每月有三百補助等。國家補貼是國家,當地政府另有一套補貼。
王寶甃看了會,沒話找話道:“可以讓爺爺虛報兩歲,這樣每月能領一百。”邬招娣連頭都不擡,壓根不搭理她。
王寶甃無趣,書房裏轉轉,客廳裏轉轉,院裏轉轉。自個跟自個較了會勁,扭頭去了王西平家。在他家門口觀察了會,丢了個石頭進去,家裏沒人。
推開門進院,四下看了眼,拎起鐵鍁直奔菜園,朝着土裏刨一個深坑,回院裏逮了只鴨子埋進去。鴨子伸着長脖子,嘎嘎嘎嘎的叫,王寶甃扭頭就走。
回了王國勳老院,王國勳正在院裏跟王西平喝茶,王西平看見王寶甃,本能站了起來。王寶甃站在門口不動,王西平自覺站回屋檐下,王寶甃進屋又搬了張板凳,把王西平坐過的板凳丢到雜物間。
王國勳喝茶不搭話,看不懂她在幹啥。
王寶甃把茶臺挪走,坐下道:“你以後要戒煙戒茶,我給你買養生保健品。一百歲的老人每月能領八百塊補助。”
王國勳不接她話,挪到躺椅上,搖着蒲扇閉眼歇息。王寶甃要找事的時候,最有效的解決辦法,不搭理她。
王寶甃盯着樹上的石榴看了會,扭頭看看王西平,起身往外走。王西平默契的跟上,倆人一前一後回了王西平家。王寶甃指着院子,“我第一次來你家,你就坐在那烤火,我們沒有說話,各自圍着火堆取暖喝雞湯。”
“有些事很神奇,我們還沒認識就像多年老友,我們不用刻意寒暄,想聊天就聊天,不想說話就不說。我會不自覺的來你家,很自然的就來了,什麽話什麽事都會跟你說,我老忘記我們認識不過才幾天而已……我也解釋不通為什麽,但就是很奇怪。”
“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我像個傻瓜一樣,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回家懊悔反省,下次見到你還犯同樣的錯,繼續說一些……”王寶甃話沒落,王西平伸手抱住她。
“就像我此刻的話一樣,腦子告訴我不該說,可我控制不住心,我不說難受,說了明天絕對後悔,我每天都在這樣撕扯……”
“我知道我知道。”王西平安撫道:“我也是,我每天也在這樣撕扯自己,我警告自己不能靠近你,可一看見你,就像吸鐵石一樣……”
“我爺爺曾架過秋千,我們每次蕩的時候,爺爺就會在旁邊看着,恐怕我們蕩太高。王寶猷聽話,寶源哥聽話,寶韻姐聽話。但唯獨我喜歡刺激,我老是背着爺爺蕩四五米高。”
“那天王楠在背後推我,我說再高點再高點,他使盡了力氣推我,我沒抓好繩子,整個人飛了出去,半個小時後我爺爺才回來。”
“我胳膊斷了動了手術,打了三個月石膏。從那以後我再不蕩秋千,也再不信任王楠。因為當時他跑了,他不敢告訴家長。”王寶甃看他道:“我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
“你推不過我媽的相親,我能理解。但你不該瞞着我。你穿了粉T恤牛仔褲,一身人模狗樣的打扮,根本就不是被動的。我腳快疼死了,我打電話你不接,我當時看見你在相親,我差點開車撞……”
“我那天的打扮是機緣巧合,絕不是我本意,我手機沒電……”王西平正解釋,王寶甃捂住耳朵,“反正你就是背叛我了,我不會原諒你。”
“寶兒,你聽我……”
“我不聽,我就是不原諒你。”王寶甃捂住耳朵死活不聽。她至少不願現在聽,如果是一場誤會,她這兩天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好好,我不說了。”
“你等着,我讓我哥回來打死你。”王寶甃惱羞道。
“好。”王西平觀察她表情。
“你別不信,我哥是跆拳道黑帶。”王寶甃氣道。
“我信。”
“寶兒,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這次的錯。以後我若背叛了我們,讓我一輩子活在煉獄裏。”
“我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你消氣,我昨晚上像一具行屍走肉,什麽感覺都沒了,你把曾帶給我的一切全部收回了。”
“我什麽都沒有,只有你。”王西平說完這些話,混身像過了電一樣,心髒腦殼顫栗酥麻,壓制住湧上頭的血道:“我也願意這麽跟你好,咱倆好一輩子。”
“你說這些話做什麽?”王寶甃臉漲的不像話。
“請給我一次機會。”王西平看她。
“看你表現吧。”王寶甃手要插褲子口袋,插了半天沒口袋。
倆人都沒再說話,各自別過臉調整情緒。王西平用盡了餘生的勇氣才說了這番話。此後不管王寶甃怎麽逗,他再沒說過一句,好像當年說這話是被人附了體。
倆人就這麽幹站了半小時,若不是被一只鴨子打斷,差點以為要這麽站一輩子。一只渾身髒兮兮的鴨子,站在王寶甃面前,沖她嚎叫了幾聲,撅着尾巴跑了。
“……”
王寶甃活動着麻掉的腿,王西平要替她捏,被王寶甃一巴掌拍掉。王西平看看她,老半晌憋了句,“你怎麽樣我都喜歡,就是神經病我也喜……”
“你才神經病。”
“我讀過心理學,心腦口不一很正常。”過了好一會兒,像是為了論證這一句:“我此刻很清醒,嘴裏說出的話也很得體,但我心裏卻想親你,腦子在理性的反駁心,我怕親了你……”止住話,再不說。
倆人又靜默了會兒,王寶甃紅着臉問:“民宿都安排……”
“明天約好房間換鎖,有兩個房間馬桶要換。後天送浴巾毛巾,一次性用品。四天後能裝窗簾,六天後能送床單被子。”王西平打開手機備忘錄,“一切安置妥當要十天。”
“哦。”王寶甃點點頭。
倆人又一陣無話。
“這幾天你好好歇息,晚上我給你換藥。民宿交給我。”王西平終于找到話了。
“不用,我爺爺能換。”
王西平不再說什麽,看看院子中間的鐵鍁,跟幾個泥巴鞋印,走到門口看了眼菜地,花生地裏一個深坑,四周都撒落着泥土。王西平看了眼王寶甃的腳,紗布上落有新鮮的泥漬,又想到那只渾身泥土的鴨子沖她嚎叫,當下明白了怎麽回事。
王西平回院裏拎了鐵鍁,填着坑道:“估計是熊小孩刨花生了。”
王寶甃站的随意,單手叉着腰道:“我從家裏出來的時候,看見倆小孩拎着把花生。”說着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頓住,回頭別扭道:“我沒原諒你。”
“我知道。”王西平點點頭。
……
王西平連着兩晚過來,屋檐下一站就是大半宿。不管換藥還是跟王國勳聊天,倆人全程無交流,不說一句話。
王寶甃過的很滋潤,白天跑出去浪,晚上回來有人送飯,有人賠罪。
王國勳看不過去,敲敲煙袋道:“別拿喬了,順着臺階就下吧,知道你是個厲害的主。”
“爺爺你懂什麽呀,我讓他站了嗎?我趕都趕不走,我煩得不行!”
“你回自個家睡去,我就不信他還能……”
“我不回,我是一根草。”王寶甃打斷他。
“你媽要知道你這麽作人,腿不給你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