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淩晨一點,王寶甃渾身酒氣,蹚着夜路,直奔王西平家,一股抄家的氣勢踹開他門。

王西平正在抄小楷,門被一腳踹開,擡頭看向門口。

王寶甃跟他對視,瞬間洩了膽,想說走錯門,舌頭打結說不出來。王西平看她一眼,繼續抄小楷。

王寶甃來了勁,走過去抱住他腰。王西平讓她松開,王寶甃死死攥住。王西平掰她手,王寶甃惡狠狠咬他一口。

“你想怎麽樣?你說啊,我都跟你道歉了。”

王西平沒說話,王寶甃捧着他臉道:“咱們倆那麽好,我就說錯了一句話,你把一切都推翻……”

“我沒怪你……”

“虛僞,你去工作了。”王寶甃瞪着他。

“我早有計劃……”

“虛僞,你沒跟我講過。”

王西平別過頭,王寶甃擺正他臉,“你,看着我眼睛。”

“你喝醉了。”

“你在春生鬼鬼祟祟……”

“你看錯了。”

“沒錯,就是你!我能聞到你身上的味,你在哪我都能聞到。”王寶甃摩挲着他眼睛,“你想我對吧?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對吧?”閉上眼睛道:“親我,我現在就原諒你。”

“你看錯了。”王西平看着她顫動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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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親你也一樣。”王寶甃自顧自道:“我們說好,我親了你以後,這事就過了,誰提誰是王八。”說着就親了他一口。搖頭晃腦道:“你想工作我全力配合,我中午給你送愛心便當。”

王西平別開臉,沒作聲。

“你不原諒我。”王寶甃盯住他。

“行,你有種。”王寶甃抄起他小楷撕碎,“剛好你姓王,你跟王八最配了。”

“你是王八!王八!王八!”

“你就等着吧,我讓我哥打死你,他能打死怪獸!”

“我再也不原諒你了,等你發現離不開我,你就算跪下來求我,我都不看你一眼。”王寶甃惡狠狠的說完,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

王西平跟在她身後,王寶甃步伐不穩,一路指桑罵槐道:“有只王八跟着我,王八,大王八!”精心換上的長裙,裙擺一路拖着草地,被露珠打濕。

王寶甃煩到不行,手拽着裙擺拽不掉,索性摟起來捧懷裏,兩條大長腿白花花的露出來。王西平上前問:“不冷嗎?”

“王八也會說話?”話落兒,王寶甃一陣反胃,直接彎腰嘔吐。頭暈的不像話,整個人被劇烈颠簸,看人都是五道影。她今晚喝的最雜,紅白啤摻着喝,王寶猷攔都攔不住。

王西平順着她背,王寶甃把他推開,她人不清醒,但頭腦清醒。她不願被他看到這幅模樣。

王寶甃拖着裙子往溪裏去,蹲下用溪水清理裙子上的嘔吐物,心裏疼的快死了,幹脆一屁股坐到溪裏,讓大水把她沖走吧,讓他們所有人都後悔死。

王西平把她拉出來,拉開拉鏈脫掉裙子,把自己的T恤替她套上,抱着她回了家。王寶甃折騰累了,趴在他懷裏睡。

王西平把她放床上,打了盆熱水,從裏到外擦了一遍。捏捏她臉道:“小邋遢鬼。”拿着她衣服蹲在院裏洗,洗完用吹風機把貼身衣物吹幹,替她換上。

王寶甃一直睡到下午,中間上吐下瀉跑了幾次廁所,頭昏心燒,難受的不行。臨傍晚才勉強起身,換了自己的裙子,站在院門口,看看菜園裏的王西平,轉身回了春生。

王寶甃在心裏起誓,你今個對我愛理不理,以後我讓你高攀不起,你求死老娘,老娘也不鳥你。越想越過瘾,你就等着吧。

回春生的路上遇到邬招娣,王寶甃目不斜視。邬招娣攆上她,放低姿态道:“我已經跟媒人說了,你看不上何辭就算了。你什麽事都愛肚裏轉,你跟我好好說不就行了?我替你忙活這麽久我圖啥?我不就想讓你過好日子?最後我還落個壞人,讓你惱我。”

王寶甃不想說話,邬招娣繼續道:“我就沒你爸跟你爺爺精,他們倆甩手啥不用管,還落盡你好。我忙裏忙外的操持家,有一點不如意,你們一個個給我臉色,我圖個啥?”

“何家兒子的事,你爺爺同意了,你爸同意,連你也默認了,我都不明白你鬧這一出是幹啥?”邬招娣道:“就會在我面前耍橫,你怎麽不朝你爺爺,不朝你爸使去?打小我就看出來你有反骨,我缺你吃短你喝了?你啞巴了?”

王寶甃不作聲,不知道說什麽。

“我炸了帶魚酥肉煲了烏雞湯,還給你弄了盒餃子餡,你回去包包吃了。”

“臉怎麽跟鬼似的,一點正色都沒?回頭讓你哥給你買套護膚品,買點養顏口服液。我回頭給你送來幾包棗。”邬招娣道:“做人大氣點,別學的小肚雞腸,長輩說你幾句就聽着,吃不了虧。”說完騎上電瓶車回家了。

王寶甃很服氣,邬招娣能把話說盡,圓回來揉過去,軟硬兼施恩威并重,完全避開自己的錯,你要跟她計較,顯得你不明理。

小長假過去了,王寶猷也上了班,三天兩頭跟她發微信,一會給她買了副耳墜,一會買了條手鏈,一會一個手機殼。王寶甃煩透了,三天兩頭讓王阿玥來拿這些小物件,她又不是媒婆。

王阿玥晃着手鏈上的星星墜道:“寶猷哥真好,每次給你買還捎上我,我都不好意思……”

“那就請他吃飯吧。”

“好呀,等他周末回來我請你們……”

“我不去。”王寶甃撇清道:“以後你們倆直接溝通,我也很煩。”

“不太好。”王阿玥猶豫道:“我單獨請寶猷哥有點……”

“你喜歡他?”

“哎呀你說什麽呢。”王阿玥臉微紅。

“那你們就坦蕩蕩的去吃,別拽上我。”

“你都快變成炮仗了,我們又沒惹你?”王阿玥道:“誰惹你你就沖誰,有本事去打他呀,沖我算什麽英雄好漢……”王寶甃擡手打哈欠,王阿玥吓得躲開。

“怎麽不吓死你。”王寶甃道。

“對了,我有正經事問你。”王阿玥趴過來道:“王西平怎麽穿了身制服,好吓人呀!”

“換身皮不認識了?”

“我今早上去學校,跟他打個正面,他沖我點了點頭……”

“你什麽反應?”

“我吓了一跳,随即也沖他笑笑……”

“你是我的朋友,你要麽翻個白眼,要麽吐他一臉唾液。”王寶甃看她。

“……”

“不好吧,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沖我打招呼,不還是看你的面子?”好奇道:“你們究竟因為什麽嘛?怎麽突然就翻了。”

王寶甃沒接話。

“我給你講,他穿警服真的好正,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氣質……”

“藍短袖不都那樣。”王寶甃歪鼻子道。

“不不不,他穿的是秋裝。”王阿玥手舞足蹈道:“他應該是去開會,穿的衣帽整齊,腰杆筆直。”感慨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句話果真是……”

“我們掰了,你以後不要提他。”

王阿玥剝了粒糖,放嘴裏道:“為什麽我正視不起來?我總覺得你們在小打小鬧……”

“我們真掰了,我痛苦的時候你沒看見。”王寶甃看她。

“可……可我還是正視不起來。”王阿玥鼓着臉道。

王寶甃籲了口氣,眼窩不自覺紅了。

“我正視我正視。”王阿玥道:“你別哭呀,我以後不提了。”

“你們都回到了正軌,只有我還停在過去。”王寶甃剝着粒糖。

“失戀就像一場秋風。”王阿玥惆悵道:“我也沒忘掉陳正東,現在遇見他心還是噗通噗通,可能是慣性吧。”嚼着糖道:“但我不會幻想了。”

“他媽太厲害了,我媽本來想撮合我表妹跟陳正東,後來再不提了。西夏頭發被拽掉一大撮,臉上撓了兩道,衣服都差點被撕……”王阿玥搖搖頭,紅着眼圈道:“那晚你不在,陳家就是在圍攻西夏,要不是寶猷哥及時過來,西夏要吃大虧的。”

“陳正東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王寶甃一臉看不上。

王阿玥沒說話,大半晌道:“我對他挺失望的,我原以為他會在家大鬧一場,好好替西夏出氣……哎,不提了。”

王寶甃托着腮,看着院裏的矢車菊道:“我們去看紅葉吧。”

“好呀,等到周末呗。”王阿玥好奇道:“寶猷哥喜歡誰?”

“什麽?”

“你不是說寶猷哥有個喜歡了十年……”

“噢,我想想。”王寶甃想了會道:“偏不告訴你。”

“讨厭,我要去學校了。”王阿玥走到門口,“就算你痛哭流涕,我都很難正視你們真的掰了,王西平,王西平,王西平,我偏要提……”話沒落兒,騎着電瓶車就跑。

田裏的莊稼換了一茬,玉米早已收割,麥苗都冒出了芽兒。王寶甃以前還計劃着,要偷玉米吃,要跟他在玉米地裏滾一滾。

才一個月的時間,像是過了半輩子那麽長,筋疲力盡,垂垂老矣。

始于春,知于夏,止于秋。

王寶甃站在田頭傷春悲秋,一陣風掃過,攏了攏外套,打個噴嚏回春生。一輛警車跟在她身後,司機探出腦袋問:“妹子,這條小路能通到蘇家莊嗎?”

王寶甃回頭,副駕駛坐了只大王八。

民警道:“前邊大路在修,另一條路被辦喪事的堵了,這條也……”

“你把王八卸下來,我就跟你說。”

“昂??”民警看她。

“條條大路通羅馬。”

“我不去羅馬,我去蘇家莊。”

王寶甃指着路道:“走到盡頭先左拐,然後再右拐,開個幾百米就是大路了。”

“成,謝謝了妹子。”

王寶甃抿着嘴,看着漸行漸遠的車屁股。王西平從後視鏡看她,她彎腰撿了個石頭,朝着他丢過來。司機笑道:“這妹子真有意思,神神叨叨的怪吓人。”

王西平拆開檔案袋看了會,後座人問:“老王,抽根煙不?”

“抽。”王西平接過點上,動作娴熟的抽了口。

“這天就跟小孩臉似的,變得快。穿件夾克都扛不住。”司機道。

“國慶節我還穿短袖,才半個月就厚外套了。”民警笑道:“我媳婦坐月子前還裙子呢,估計等出來就該裹襖了。”

“你身邊幾個?”司機問。

“倆,頭一個小子,這個争氣,是個白淨的丫頭。”民警笑的直露牙花。

“哎喲這大福氣,一子一女湊個好。趕明你就等着享福吧。”

“享福可不敢,別讓我跟着丢人就行。”民警謙虛道。

王西平聽他們唠家常,抽着煙沒接話。

……

“裝深沉誰不會?拉着臉不說話就行。王八就是王八,只需要伸頭縮頭……”王寶甃嘀嘀咕咕着回了春生。

自從幾天前大降溫,下溪村也回歸平靜。草坡上的草逐漸枯黃,一陣秋風,一地落葉,一陣秋風,一地落葉,刮不了幾陣,村的樹就要禿了。溪裏的水涼飕飕,不能在蹚進去摸魚。大概要等到下雪天,年尾才會有一次回光返照,蠟梅要開了。

王寶甃查了天氣,星期日有雨,微信上約好王阿玥,星期六去看香葉。王阿玥問喊不喊王寶猷,王寶甃歪歪鼻子,你愛喊不喊。王阿玥決定喊,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要請王寶猷吃飯。

王寶甃佩服王寶猷,追人也追出高境界,潤物細無聲。

太陽落山,王寶甃去街裏買衛生巾,經過刑偵隊,王西平穿的人模狗樣,站在門口車旁抽煙。動作之娴熟,宛如一個老煙民。

王寶甃正跑神,身後被一輛電動車追尾,那人罵她,“馬路是你家呀,想停就停!哪有正開着突然剎車,你腦子有病吧?”

王寶甃背着理,只能裝孫子。那人罵了兩句就離開,王寶甃也要走,王西平朝她過來道:“你逆行。”

王寶甃不鳥他,騎上摩托就要走。王西平拔掉她車鑰匙,看她道:“你逆行。”

我靠,你又不是交警,滿大街逆行你不管,就拔我車鑰匙。王寶甃又氣又惱,就是不說話。

王西平拿着車鑰匙回隊裏,王寶甃拽住他,朝他手上就是一口,奪過車鑰匙就跑。門衛喊道:“這女人襲警!”

王寶甃剛轟上油門,一輛急救車急馳而過,街上人喊:“有人跳煙囪了,有人跳煙囪了。”

王寶甃扭頭看工業區,鎮裏唯一一個大煙囪得有一百米高,幾年前就廢了。人要是跳下來,必死無疑。

王寶甃突然心情沉重,也不管是誰跳,調頭回了春生。摩托車剛紮穩,接到王阿玥電話,她哭的泣不成聲,陳正東跳煙囪了,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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