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川郡地靠江南,物資富饒山清水秀,日出江花、春來江水都值得文人騷客就着詩詞歌賦下一壺清酒,那養出來的女兒更是水靈清秀的夏日初荷。

嚴歇忱一行人在青川郡守的親自迎接之下高調入城,在去往郡守府的途中,林卷掀起馬車簾看了一眼,湊回來就笑嘻嘻地沖嚴歇忱說:“嚴飲冰,我告訴你,青川這一片兒的姑娘出落得可漂亮了!”

嚴歇忱眉毛都沒動一下,看着手裏有關青川郡的卷宗,淡淡地應了一聲:“噢。”

林卷有點起勁兒,就跟少時撺掇朋友去撩撥哪個小姑娘一樣。

他湊過去興致勃勃地說:“你要是想……”

不過他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因為嚴歇忱位高至此,感情的事怕是并不能全憑喜好,就如太子和阮紅妝,他們之間有沒有喜歡和愛他并不知道,但顯而易見的是,他們依舊是利益的捆綁結合。

待以後大功告成,他脫下季寒這個身份離了紫玉京之後,就不知道彼時嚴歇忱身邊又會有怎樣一個人替上來。

林卷心裏忽然有點惆悵,心想看來還是得和四皇子打好關系,讓他以後別太拘着嚴歇忱的婚事,就算要管,也一定要找一個很好的人才行,因為嚴歇忱這麽好,必須得是那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所以他忽然就不想開這個毫無意義的玩笑了。

嚴歇忱聽他話說了半截就兀自沉默,擡頭疑惑得看了他一眼:“嗯?”

林卷恍然,随口道:“我以後估計能在這邊物色一個意中人。”

嚴歇忱拿着卷宗的手一頓,猛地擡眼看向林卷,心裏倏忽爬起絲絲麻麻的不安與急切。

可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外面就傳來了青川郡守的聲音。

此時他方才意識到,馬車已經停下許久了。

嚴歇忱只好先行下馬,林卷跟在後面,忽然想起适才胡言,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哪裏來這麽好找的意中人呢?這明明就是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緣分。

青川郡守将嚴歇忱安排在了郡守府邸,夜裏還準備了接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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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林卷在卧房裏休整了一頓之後反而有些疲了,于是嚴歇忱便讓他好好歇息,自己前去赴宴了。

嚴歇忱前腳剛走,身後閉眼小憩的林卷适時睜開了眼,眸子黑亮,無一絲倦意。

林卷小心翼翼地從窗戶出去,縱身一躍,幾個起落間便踏出了郡守府的青瓦高牆,衣袂發絲随着清風在月色之下獵獵翻飛,沒一會兒便只剩了一抹殘影。

嚴歇忱坐在檐下輪椅上,看着林卷消失的地方,沉默許久同身邊的風橋輕輕道:“走吧。”

風橋有些不解,難得準備質疑一下他家大人:“大人,這……”

可他話還沒說,嚴歇忱就止住了他的話頭,他語氣堅決:“走吧連溪,你明日便啓程回紫玉京,其他的不用管,我心裏有數。”

風橋也并不是特別想找事兒做,而且他無條件信任嚴歇忱,于是便應了下來:“是。”

林卷循着記憶,一路飛檐走壁,全沒驚動城裏值夜的衛隊,悄無聲息地就出了城去。

城外三裏有一處私塾,私塾裏只有一位教習先生,先生姓段,成日忙着教附近莊子上的小孩兒修習課業,四書五經三藏六藝樣樣都有涉獵,但學費卻比城裏的學堂收得少得多,僅僅就是維持個私塾開銷而已,被附近日子過得清苦的農人感恩戴德地奉為文曲星活菩薩。

活菩薩好幾年沒出過青川,但能耐卻依舊是手眼通天的能耐。

段先生段陵少年時在紫玉京便頗負盛名,文思才氣華冠皇都,比之林卷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他沒林卷張揚跳脫,于是平日裏大家的視線大都聚集在了林卷身上。

不過但凡他一出現,就沒有不成為焦點的時候。

林卷和段陵還有梁盈墨從小一起長大,三家也是世交,他們幾個自小感情便好,所以縱然段陵偶爾風頭蓋過了他,依林卷那樣不服輸的性格,也從來都沒有心懷嫉妒,反而每每在外聽到有人讨論段陵,他都巴不得跳出去拍拍胸口說一句那是我兄弟!

可據他所知,段陵好像并不是天生靈慧,段陵比他要大一歲,但小時候還因為課業不行,留了一年的學跟他成了同窗呢!

不過大概在他十歲、段陵十一那陣子,段陵就跟突然開竅了一樣,不僅課業突飛猛進,連人都變得溫潤通透起來 ,他爹當時還不住感嘆真是男大十八變,要他多跟陵哥哥學學,別整天跟個皮猴兒似的呢。

林卷想,他才不和他學呢,要是學了,現在也在學堂教書,那怕是得誤人子弟了。

林卷幾個回想間,便到了目的地,私塾旁邊挨着有一處院子,地方不大但五髒俱全,該有的什麽都有,段陵和梁盈墨就住在這裏。

他想直接跳牆進去,不過想了想,還是規規矩矩地去敲了門。

當年林卷在南陽安定下來之後,便開始四處打聽段陵和梁盈墨的消息,他們幾個小時候經常一同出游,并且每到一處地方就會留下些屬于他們的标記,比如這處種片桃林,那處捐個土地廟等等……林卷就專門回到這種地方去留下标記,希望有朝一日能被梁盈墨或者段陵看到,他們幾個對彼此都很熟悉,一旦看到了就肯定能夠認出來的。

就這樣輾轉一兩年,林卷終于确定了段陵就在青川,不久前也把梁盈墨接了過來。

當時林卷懷着忐忑又激動的心情,既有重逢舊友的喜悅,又有物是人非的感傷,總之心裏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可當他一把推開庭院門,剛準備撲過去擁住他們說一句‘好久不見’的時候,就見院子裏的梁盈墨和段陵朝他投來疑惑又不解的目光,仿佛在問他為什麽如此突兀地進了他們的地方。

雖然那種眼僅有一瞬,他們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來人是他們在等待的——段陵的卷卷,梁盈墨的卷哥哥。

并且段陵謙謙君子又分寸感十足,梁盈墨溫順單純又柔和,很快就找到了同林卷之間的熟悉感覺,相處起來也仿佛從前一樣親密無間。

可林卷永遠忘不了那一刻他們兩個那陌生的眼。

雖然是無心為之,但那時林卷心裏卻是全然颠覆了推門之前的不知所措,苦澀遠遠熬過了其他情緒。

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明白,他自己是真的變了很多很多,年深月久,面目全非。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不及碼了,所以少了一點點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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