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卷自摘下阿九那層僞裝之後,在嚴歇忱面前行事不知不覺之中就收斂了一些,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但他确實是沒初時那樣死皮賴臉了。

換作此前,他若夜夜同嚴歇忱宿在一處,斷沒有不作弄他的道理,可如今的現實情況卻是,林卷在床上幾乎不對他動手動腳,每日時辰一到就乖乖睡覺,偶爾鑽到他懷裏,也是睡夢之中的無意識行為。

所以,久旱逢甘霖的嚴大人,如今猛一遭再度被親近,竟生出一種欣慰的感覺,嚴歇忱默默地唾棄了自己一句,可手上動作卻誠實得很。

如今這等機會來之不易,他也顧不上揣摩林卷的心思,趕緊着就順勢摟上林卷的背,沒想到手上勁兒用得大了點,直接把林卷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好吧,其實他想到了。

不過林卷一向同喜歡的朋友是很願意肢體接觸的,雖然此刻這種程度是過了點,除了嚴歇忱之外他也沒坐過別人的腿,可他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合适,也并不覺得奇怪。

只很不見外地問了一句:“你腿受得住吧?”

他見嚴歇忱不以為意,就安安心心繼續坐着了,林卷不知道嚴歇忱什麽時候回來的,試探着編瞎話道:“我來睡着覺呢,但是居然給我餓醒了,然後我就出去找吃的了,結果找了一圈什麽都沒找到,你回來多久了?”

嚴歇忱一手摟着他的背,一手順勢去摸了摸他的肚子,佯作不知他的謊言,玩笑道:“沒一會兒。是我不對,沒叫人備點飯菜,餓着咱們宣宣了。”

但實情卻是,嚴歇忱在宴上一時走不開,心裏卻念着林卷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雖然知道他一個大人斷不會虧待自己,但他還是特意叫人送了林卷喜歡吃的一些菜式回了他們住的院子,不過當時仆役來回話說房裏沒見人,嚴歇忱便叫他們撤下了飯菜。

最後嚴歇忱還是在宴上提前退了,回屋裏來等着林卷,他其實很不喜歡這種等待的感覺,因為你根就不知道等待是否是有希望的,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是不是還會回來。

所以林卷如今在他眼前,嚴歇忱就已經很滿足了,除了林卷這個人身,嚴歇忱根不想管其他的。

所幸這次林卷沒讓他等太久。

林卷那邊再次聽見這個稱呼,又加之嚴歇忱那般動作,身上雞皮疙瘩起了半邊,猛地一下就從他身上跳了開去。

嚴歇忱身上落了空,一擡眼又見林卷氣鼓鼓的樣子,心下覺得他這幅樣子十分可愛,明明林卷的長相和可愛一定邊都不挨。

他來想笑來着,但最終還是沒敢放肆,只轉移話題道:“吃飯吧,再不吃該涼了,不是餓了嗎?”

林卷覺得嚴歇忱絕對是故意的,不然怎麽現在一言一行當中都拿他當小孩兒逗呢?他覺得嚴歇忱肯定是終于緩過來,要開始報複他之前的作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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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飲冰啊嚴飲冰,你怎是個如此睚眦必報之人?

林卷心下計較着,心想既然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意!

他從梁盈墨那兒得了靈感,眼睛咕嚕一轉,走過去推着嚴歇忱的輪椅向桌邊走去,順勢也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忱哥哥。”

喊之後他自己倒是先酸掉了半邊牙,果然這樣的稱呼還是只有聽墨墨喊起來才不惡心人。

不過效果卻是很好的,那邊嚴歇忱耳邊忽地傳來一陣溫熱,溫熱過後又是一聲更為熾烈的呼喊,直擊心靈毫無緩沖,震得嚴歇忱渾身一僵,差一點就當場喪心病狂。

等到林卷都坐下打開食盒吃了起來,嚴歇忱眼都還在持續失焦,耳邊一聲又一聲地回響着林卷那一聲清透好聽的‘忱哥哥’。

他想,以後那什麽的時候,一定要讓他這麽叫我。

嚴歇忱暗暗發誓,把這個小目标悄悄列入了對于以後真正婚後生活的規劃之中——就叫……嚴規正傳吧。

直到林卷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臉大義凜然地放下了筷子,嚴肅道:“夜深了,我不能再吃了。”

嚴歇忱回,疑惑道:“嗯?為什麽?不好吃嗎?”

林卷煞有介事:“會胖的。”

“……”他一說,嚴歇忱果然就像他想象的一樣,略微皺了皺眉,立刻反駁道,“胖什麽胖?你看你現在瘦成什麽樣兒了?”

林卷聞言心裏默默補充,心想下一句肯定是,你胖一點兒才好看。

果然,嚴歇忱就像天底下所有操心的長輩一樣,理直氣壯地慷慨陳詞:“你胖一點兒才好看!”

“……”

林卷伸出一只手表示制止,搖頭嘆道:“你不要再勸了。”

嚴歇忱見他态度堅決,心裏急得不行,怎麽可以餓呢?身子餓壞了可怎麽辦?再說了,白白胖胖的多好看!誰敢說你不好看我削了他。

不過為什麽他這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還不吃飯了呢?

嚴歇忱心裏疑惑,暗暗把那個給林卷灌輸錯誤認知的人給恨上了。

他轉口問道:“誰說你胖了?”

林卷張口欲言,不過轉眼便意識到段陵的身份不能随便說,于是道:“沒誰,我就喜歡瘦一點。”

嚴歇忱一聽喜歡這個字眼,腦筋就控制不住,脫口而出道:“那你覺得我瘦嗎?”

林卷不懂他在想什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開始上上下下打量他,肩寬腰窄小臉盤,腿……目測應該也是又長又直,他覺得嚴歇忱就是那種勁瘦的類型,于是便沖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嗯,當然了。”

嚴歇忱得他肯定眼睛一亮,居然還忍不住垂眸笑了下,笑意之間又夾雜着一些莫名的羞澀和期待。

林卷看着他臉上突地爬起來的詭異喜色,心裏突地瘆得慌,于是感覺趁着嚴歇忱不注意,偷偷溜走去洗漱了。

嚴歇忱在那邊獨自美了,便開始為林卷打算着,他想既然宣宣要節食,那他也不能逼他不是,那以後每一餐飯可一定要注意營養,回府之後也可以把庫房裏屯着的人參血燕什麽的翻出來,偷偷地給他溶到飯菜裏。

林卷那邊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惦記上了,并且極有可能在發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收拾好後美美地躺下,還給那罪魁禍首留了一半的床榻。

嚴歇忱沒一會兒也跟着進來了,看着那剩下的一半床鋪,心裏被填得滿滿的。

由此,嚴歇忱婚後生活規劃之嚴規正傳又迅速多了一條,一定要記得給心肝兒留床,而且他喜歡睡裏面。

嚴歇忱笑呵呵樂淘淘地躺下,為今日份的好夢做着準備,但迷迷糊糊之際,他又忽地想起今日馬車上林卷的最後一句話,嚴歇忱念及此忽地就清醒了,偏過頭盯着林卷的後腦勺,堅定道:“不可以有其他人。”

“除了我。”

宣帙,不好意思了,這輩子我是絕不可能放你去找尋你的意中人了。

隔天嚴歇忱便開始忙了起來,雖然他因着行路不便,未曾出門勘察民情、察看布防水利等,但他在內統攝全局,還要帶頭檢查青川內部事務,比如青川官員名錄以及歷年官府開支賬等等,這些相關的冊子翻出來得有好幾個書架,嚴歇忱帶着人從日升翻到月出,也才堪堪查驗了一半。

問題沒查出什麽,眼前倒是冒了不少星子。

嚴歇忱在這邊忙得焦頭爛額,林卷那邊卻是潇灑自在,因為段陵雖然長年駐紮青川,但為了自身更好地隐匿行蹤,他在青川的事務上就沒插什麽手,所以嚴歇忱再怎麽查也查不到他們和四皇子的頭上,所以林卷也就不用擔心。

他這邊嚴歇忱忙得管不了他,那邊段陵又要去私塾給學生上課,所以沒人拘着他,他就放開了膽子拉着梁盈墨出去玩兒。

梁盈墨跟着他城裏城外瘋了一天,最後鬧得累了才在河邊的亭子裏歇了口氣。

梁盈墨坐在亭子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岸邊的依依楊柳,臉上曬出的汗水和紅暈還沒淡下去,笑意卻漸漸淡了,他輕輕道:“卷哥哥,我好久都不曾這樣盡興了。”

林卷聞言也跟着停了笑,眼睛看着前方不禁有點晃。

不過他在梁盈墨面前是從來不肯露出一點點脆弱的情緒,梁盈墨有着同他一樣的遭遇,這十年來受的苦楚也并不比他少,所以他也從不願讓墨墨再為他擔一份心。

倒是在嚴歇忱勉強忍不住崩過幾次。

林卷順勢問梁盈墨道:“你和移丘哥在一塊兒不開心嗎?是不是他有時候太嚴肅了?那我當初喊你跟我一塊兒去南陽你不去。”

那是在剛和他們重逢的時候,林卷邀請他們倆同他一塊兒去南陽居住,不過段陵說那個莊子上的學生上點學不容易,那邊沒有合适的先生教學,他不想一走了之,這麽輕易地就斷了他們的求學路。

然後梁盈墨又偷偷告訴他說,陵哥哥在這邊一個人會很寂寞的,卷哥哥那邊有霜白陪着,他就在這邊陪着陵哥哥吧。

于是林卷也沒有逼他們,心想着也是,他那兒有季霜白那小傻子就已經夠鬧騰了。

梁盈墨愣了一下,眨眨眼回頭笑道:“沒有不開心啊,卷哥哥怎麽這麽說。”

林卷想起昨晚他二人那一對視,心裏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林卷這麽多年行事雖逐漸輕佻,但到底是疲于奔波,沒真正經過這些風月之事,一時之間根就想不透其中關竅,想不透他倆的,也想不透自己的。

于是他也沒往歪處想,只佯作喝醋道:“那墨墨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你陵哥哥?”

誰知道梁盈墨聽到這句話居然滞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林卷竟一時沒有說話。

不過林卷看他這個反應卻高興了,墨墨會猶豫,那說明什麽,說明他和段陵在他心目中是平起平坐的,他不好做選擇!

就說嘛,他怎麽可能被排擠?昨晚上一定是他想多了。

林卷大笑了幾聲,摸了摸梁盈墨的頭:“逗你玩兒的,走了,回去了。”

說就率先轉身走了。

卻是沒有聽見身後梁盈墨低低嘆了一句:“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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