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經了這一樁烏龍, 嚴歇忱就總覺得都是四皇子那一盆金魚惹的禍端, 可他又不能拿魚怎麽樣, 拿人洩洩憤倒是可以。

正巧今天四皇子應該還在風刃司例習。

例習是臨武帝為皇子們定下的規矩, 在皇子十五之後二十及冠之前,他們需每月例行到紫玉京各大高設府司研修學習,學學各位大人們平日裏都是如何理事的。

四皇子年十八, 正巧是例習的年紀,這兩天又正巧輪到在風刃司。

于是嚴歇忱興致勃勃地就出了門, 想着這回他非得給那趙煜找些難死人不償命的題目考考他不可!

林卷假意說了幾句要他悠着點,忍着自己沒催促他快點走。

之後待嚴歇忱走得都沒影了,他方才起身,也沒有走正門,從檐上一翻,幾個踏步間就離了嚴府有十丈遠。

林卷行得隐蔽, 确認了身後沒有跟着他的人。

之前他也沒有仔細看地址,這會兒他走近了才發現, 段陵他們居然就住在朱雀大街?四周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是鬧得不能再鬧的市了。

還真是大隐隐于市?心真大。

林卷摸着下巴眯着眼,驀然又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朱雀大街的住宅,貌似還挺貴?貴到哪種程度呢,全紫玉京除了皇宮,好像就沒有比這片兒更貴的了。

有錢。

林卷跟着拐進了巷子裏,這巷子裏倒還清淨, 并不似外圍喧嚣,倒還有點鬧中取靜的意思。

不過還是貴。

林卷此番敲門,依舊如從前一般,還是梁盈墨來開的門,林卷一見他就抱上他揉了揉他的腦袋,開心道:“墨墨诶!好久沒見你了,想死我了!”

“咳!”段陵見狀,在背後忍不住弄出了點動靜。

林卷探出腦袋,笑眯眯地沖段陵說:“移丘哥,你想我了沒?”

梁盈墨拖着林卷往裏走,段陵就給他們擺開了茶水,溫笑着回:“但凡認識你的,還能有不想你的麽?”

林卷頗不在意段陵這揶揄,轉頭就沖梁盈墨告狀:“墨墨,你們家陵哥哥說我鬧心。”

其實他這話也只是脫口而出,因為他好像只聽過梁盈墨這樣喚過段陵,所以就添了句你們家。

倒是梁盈墨聽了這個眼一頓,但很快也反應了過來,他笑着回:“沒有沒有,陵哥哥是說卷哥哥驚才風逸霞姿月韻,惹人見之不忘呢。”

林卷偏過頭笑了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但卻又十分受用,擺擺手假意推辭:“哎呀,沒有,一般一般啦。”

可他說一擡頭,卻見段陵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梁盈墨也是一副有些震驚的樣子。

于是他這才覺出些不對味兒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聽到這種話往往都是一笑了之,或許嘆一句梁盈墨嘴巴甜,但卻從來做不出這麽不要臉的反應!

靠……都賴嚴飲冰!!平時嚴飲冰這麽回答他的時候,他除了覺得有趣之外,甚至還覺得有一點點可愛,可他從來沒想過要去學他啊,這全就是和嚴飲冰待久了,他下意識裏的反應,嚴飲冰這人還真是……專門來禍禍他的!

林卷尴尬地摸了摸臉,幹笑着揭過了這一段話題,他趕緊換了個話頭問:“诶,你們這兒不錯啊,移丘哥,你在青川城郊那旮瘩待了這麽久,居然有錢買得起這兒呢?”

“這是四皇子送的。”段陵不同他來虛的,直接回答說,“他聽說我要來紫玉京,便為我購置了這處宅子。”

“喲嚯,四皇子是不是有錢燒手啊,怎麽到處送東西。”林卷笑着揶揄道。

梁盈墨聞言立刻反應過來,溫聲問道:“他也送卷哥哥東西了嗎?還是說送了嚴大人什麽?”

林卷聽到這兒順勢就提出:“他送了嚴飲冰一盆金魚兒,說起這個我也奇怪呢,他無緣無故送嚴飲冰東西幹什麽?”

段陵默了一下,估摸着道:“嚴大人在朝中位置特殊,兩黨之人誰不想拉攏他。”

話倒是這樣說沒錯,可他們以前也沒見過四皇子這樣上趕着的,段陵那邊心頭也泛起些許疑慮。

見詢問無果,林卷擺擺手示意這事暫且略過,又道:“想必你們倆也聽說了三郡錢糧之事,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太子也被禁足,但太子口碑不倒,朝中多有人說太子爺深謀遠慮淵圖長算呢。”

“移丘哥,你之前是不是也為四皇子打算了什麽,只不過被太子截了胡去?”

段陵略微蹙了蹙眉,緩緩道:“天災最是禍人,濯州那場大旱便是如此,可我總覺得,人在天災面前不能束手無策至如此地步。”

“濯州大旱,治粟內史撥款四十萬,說給二十萬予南陽收糧是我的主意,然後讓江南郡守運點糧到濯州去也是我提前打了招呼的。”

林卷先不問目的,他知道段陵會一一細說,只恍然大悟道:“原是你的吩咐,我就說江南郡守怎會如此輕易就将糧食給了出去。”

段陵道:“可我原先交代的量沒有那麽多,僅僅就是一個人情上的往來罷了,可是實際上給出去的卻比我吩咐的多上許多,不過當時南陽的人要糧要得急,江南郡當時也急着将糧食脫手,或許又想着我确實交代過這個事,當時心頭就算有疑慮估計也是一晃而過,所以這才讓南陽郡這個空手套糧的把戲成了真。”

“而我之所以交代這個,是因為我想讓江南郡做給南陽郡一個人情,記賬記錄下來也是為了以後若南陽郡不認,就方便攜恩圖報。”

林卷腦子活泛,此前他其實就想過段陵在此事上會做什麽安排,此時他适時接道:“你是想溝通濯州清蓮河到江南的水系?”

段陵點點頭,道:“清蓮河不通外流,一逢旱情便承受不住,随時都有斷流的可能,可江南不同,水網密布支流衆多,只要溝通江南同清蓮河水系,那濯州此後應對旱情的能力便強上不只一星半點,且水路通暢,陸路負擔減輕,水運開始發展,也能帶動沿線經濟發展。”

“不過要做這件事,是越不過南陽去的,南陽地處濯州同江南正中,這件事還須得通過南陽郡才行,所以我才想讓江南做給南陽一個人情,待這件事将來由江南郡提出時,讓南陽亦無由反對。”

段陵說的和林卷想象得差不多,他聽之後便笑了:“濯州劃給南陽的二十萬兩既被你看上了想用來連水通渠,也被太子看上了想用來邊疆通商,這錢還真是吃香啊。”

“不過哥,太子截了你的胡,之前這麽長時間你都沒發現的嗎?”

段陵嘆了口氣,笑道:“因為濯州遭逢大旱,需要休整一段時日,所以通水系的事緩了一緩,并不急着開工,不開工的話南陽那邊事兒自然不會露餡,此外太子行事隐蔽,在邊境做得風生水起,朝中居然沒有什麽風聲露出,而四皇子那邊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麽端倪。總之這事兒是我失策,讓太子爺暗度了陳倉去。”

在這件事裏,兩幫人都是各有打算,并且兩邊都很默契地沒有拿到明面上來說,因為誰都知道,自己做下這種功德,對方萬沒有不阻攔的道理,所以還不如偷偷進行,待來日木已成舟,也好叫對方無話可說。

林卷撐着下巴道:“溝通水系對于那一片的百姓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若這件事成了,來日裏四皇子在皇帝面前,腰杆兒可不得又挺直了許多?這還真是可惜了。”

“太子做的這件事雖然也好,但到底是不合臨武帝心意,又用的是個先斬後奏的手段,臨武帝心裏自然不會太樂意,也難怪他如今被罰。”

梁盈墨此前一直沒說話,此時卻是适時說道:“罰不罰的并沒有什麽,只是太子做的這事讓臨武帝覺得被駁了面子,但對于這件事身,皇帝不一定不認可。”

林卷緩緩點頭道:“确實如此,臨武帝确實并不似先帝獨斷專行。”

林卷說話如此犀利,但段陵和梁盈墨卻是沒有提醒他什麽。

之後林卷将這事兒在腦子裏捋了一遭,最後他将季叔常那事同他們說了一下,道:“照移丘哥你這麽說,這事自始至終同季叔常有什麽關系?他這麽關照做什麽?”

段陵聞言也覺得奇怪,眉頭略微蹙了蹙,估摸着道:“這事的症結恐怕還在江南郡,之前我已遣人去了江南郡,可是秋巡之後嚴歇忱對于那三郡尤其是江南郡的把控極其嚴格,我的人暫時沒法出來。”

林卷知道這事:“他在江南遭了刺殺,自然是要将事情查清楚的。”

說到季叔常,林卷順勢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他道:“之前上任的太仆令魏岷同季叔常嫌隙好像有些深,聽嚴飲冰說,他們偶爾在朝堂上都會為些事嗆起來,可是咱們共輔一主,他們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麽?”

段陵答:“我一直都是直接同四皇子聯系,同季叔常其實一直沒甚往來,大約就是個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但他其實應該是不怎麽把咱們放在眼裏,否則也不會全不給魏岷面子。”

林卷聽了忍不住哼了一聲,低低道:“老匹夫。”

話已至此,他該問的差不多都已經問清楚了,不清楚的也只好等來日,林卷恐着嚴歇忱時刻都會回家,于是又同段陵他們說了幾句題外話之後便起身告辭。

他這一趟來回很快,回到府上的時候不過晌午,他想着自己出去了一趟身上許是惹了不少灰塵,就趕着回屋想去換一身衣裳。

可誰曾想,他方一推開門,就見嚴歇忱冷冷清清地坐在窗邊,面上一絲表情也無,見他回來,也并沒有像從前一樣同他笑起來。

林卷心裏一個咯噔,視線不自覺下移,果然見嚴歇忱手裏拿着一個賬——正是先前他在江南郡拿走的那一!

只見嚴歇忱輕輕拿起手中賬,緩緩擡眼看着林卷,說話聲音有些肅然:“宣帙,這賬怎會在你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ps:12號準備入v啦!

到時候希望各位多多支持!屆時在v章評論,會不定時掉落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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