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5)

的呼吸起來。不,他不甘心!

董青瑜站在紫藤花畔,雙手握拳,兩眼發紅,莫名其妙的振奮了一陣子。然而,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态并沒有保持多久,他的肩膀就垮了下來,人也重新沮喪起來。不甘心又怎樣?他能有什麽辦法?

也許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這麽糟,董青瑜安慰自己道。這一切不過是他的揣測而已,不一定就是真的。

回到家所在的小區的時候,已經天黑了。董青瑜走到伫立着木馬的那塊區域時,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腳步。他轉動眼珠往那邊瞥了一眼,只看到滑梯和木馬的黑影,并無人蹤。收回目光,他松了一口氣。

回到家,打開門,卻見屋裏一片漆黑,鄭笑語不在家裏嗎?董青瑜擡手按下門旁邊的電燈開關,開關咔噠咔噠響了幾聲,不見燈亮起,難道是保險絲燒了?

董青瑜皺起眉頭,朝着卧室裏走去。他想着,卧室中床頭櫃的抽屜裏有手電,拿了手電好去查看保險絲。摸着黑進了卧室,裏面的窗簾拉開了,暗淡的月光照了進來,隐約能看見家具的輪廓。他走到床邊,看到鄭笑語正躺在床上,姿勢僵僵的,也沒有蓋被子,好像是睡着了。

真是,保險燒了也不管,就這麽悠悠閑閑的自己睡了,董青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伸手拉開抽屜,在裏面摸了一陣,沒有摸到手電。難道是他記錯了?不,應該的确是放在這邊抽屜裏的……

滴答、滴答……滴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這聲音很近,就在他身邊響起。怎麽床邊會有水滴聲?正在他狐疑的時候,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圓圓的涼涼的東西,手電筒找到了。拿起手電擰開,淡黃色的光暈照亮了房間。光暈移動到床沿,照出了水滴聲的來源。“啊——”董青瑜大叫一聲,全身劇烈的一抖,險些将手電落在地板上。

手電照出的光圈中,一片黑黑紅紅,床上滿是血水,順着床單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落。血泊中,躺着一個烏發遮顏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殷紅的衣裙,也不知是原本的顏色還是被血染紅了的。她裸/露出來的手腳皮膚,青紫僵硬,分明已是個死人。

“笑、笑語,怎麽會,怎麽會這樣?我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啊……”董青瑜流下淚來,湊過去伸手想要撥開屍身的頭發。顫抖的手指輕輕撥弄了幾下,露出黑發下的容顏來。她緊閉雙眼,輪廓優美,但卻不是董青瑜熟悉的面容。看到這張臉,他呆住了,這是誰?怎麽會死在他的家裏?

☆、第八個故事(孤村幽魅外篇完結)

就在董青瑜呆愣住了的時候,那死去的女人灰白色的臉上陡然顯出一個詭笑,猛然間睜開了眼睛,黑幽幽的眸子緊盯住他,張開嘴發出冷僵僵的聲音:“報應——”

董青瑜驚得唇齒打顫,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卧室。他疾步跑到客廳門口,想要打開門出去,但他無論怎麽扭動門鎖,卻怎麽也無法将其扭開。巨大的恐懼當頭籠罩住他,他一邊使勁開門,一邊忍不住回頭往卧室那邊看。那死去的女人果然不肯放過他,飄飄忽忽的來到了卧室門口,一臉詭笑的望向他。董青瑜在絕望中大聲喊道:“你為什麽要糾纏我?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啊!”

一串幽微的輕笑從女鬼口中發出,聽起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董青瑜哐哐的用力拽門,終于,砰的一聲響,門打開了!

見到門終于被他打開,董青瑜喜不自禁,慌忙往外跑去。走廊裏平時是有燈光的,此時卻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黑暗中,只有他匆促的腳步聲不斷響起,吧嗒吧嗒……跑了好久,他還是身在走廊裏,這條走廊好像突然變得沒有了盡頭。怎麽回事!董青瑜禁不住心驚膽寒。他回過頭向後望去,身後是無盡的黑暗,轉頭朝前看去,身前也是無盡的黑暗……

董青瑜停止了前行,站在原地惶恐無助的張望。上下左右,全部是一團黑漆漆,什麽都看不到。時間似乎在他身邊停止了,空間好像在他身邊消失了。他覺得自己此時是陷入了無底的暗黑深淵,怎麽爬也爬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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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就這樣呆站着也不是辦法,董青瑜開始慢慢的往前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遙遙的,他看到前方終于出現了一點微弱的亮光。希望在他心頭升起,他朝着亮光處急急的行去。

慢慢的,那亮光距離他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那裏有一扇窄窄的門,微光正是從門中照出來的。似乎,除了光亮之外,還有一些微弱的聲響,從門後的空間裏傳出來。

這是……什麽地方?董青瑜站在門外,猶豫着該不該進去。他又四顧望了一回,除此之外,再無別處有光明了。既然這樣,那就進去看一看吧?他提起腳,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間大約五六十平米的黯淡的房間,最前端有電視等一些設備,中間擺放着數排座椅。這,這不是他曾經去過的那間神秘的錄像廳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前方的電視開着,屏幕上一片雪花,沙沙作響。突然,雪花閃爍了幾下,開始出現圖像了。圖像是一對年輕的夫婦,正抱着一個襁褓,笑眯眯的看個不住。這是,他的父母,他在照片裏見到過。有關于他們的記憶,也只有照片了,他尚在襁褓中的時候,他們就過世了。電視屏幕中的那對夫婦只出現了一小會兒,就消失了,變成了另外的場景。比起現在要年輕一些的祖母,獨自待在一個看起來像是卧室的小房間裏,跪在地上,跪拜個不停。

她在跪拜什麽?董青瑜眯起眼睛細細看去,這才發現,小房間黑暗的牆角裏,有着一條飄忽不定的紅影,像是個女人的身影。祖母跪拜的對象,正是那條紅影。

那個時候,是自己還很小的時候吧?祖母那時還沒有患上老年癡呆症,是個身體健康的老人。卻見屏幕中,她一邊叩拜,一邊嘴裏說着祈求的話語:“少夫人,求求你,不要帶走我……小荷知錯了,小荷再也不敢了……償、償命?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非要人償命的話,我、我有兒子,還、還有兒媳……讓他們代替我,代替我……”

董青瑜雙眼緊盯着電視屏幕,牙齒咬得咯咯響。原來,這才是真相,這才是他的父母莫名其妙去世的原因!祖母,祖母,你為什麽這麽狠心!

屏幕中的場景再次轉換,這次換成了他熟悉的地方,祖母如今所在的養老院裏的房間。仿佛與多年前的場景重疊了,同樣在跪拜的祖母,同樣飄忽着的紅影,不同的環境,以及,從祖母口中道出的不同的人名——他的名字!

董青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突然覺得全身無力,仿佛就要脫力倒地。同時,他的心中又燃起了一團熊熊怒火,燒得他整個人想要跳起來。原來是因為祖母,他才會被女鬼糾纏不放!是祖母,要他代替她去抵命!祖母,你好狠的心!

他董青瑜的父親和母親,是因為祖母而死去,難道說現如今,輪到他了嗎?!

電視屏幕中的畫面消失了,再次變回一片沙沙響的雪花。董青瑜呆呆的站立了許久,突然轉過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微弱的光亮不見了,他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在黑暗中磕磕絆絆的跑了一會兒,突如其來的光明籠罩了他。他眯縫着眼向四周看去,發現自己身在亮着燈的走廊裏。身前不遠處,就是樓梯口。

董青瑜愣了一陣子,舉步向電梯走去。經過樓梯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你要去哪裏?”

董青瑜聞言僵住了,他緩緩轉頭,看見身後一張慘白的臉,正冷冷的盯着他。先前積蓄的怨氣和怒火一下子全部沖上心頭,他迅速的擡起雙手,向着身後的人狠狠推去。

“啊——”女人的驚叫聲沖破了寂靜的夜晚,一個人/體骨碌碌的滾下了長長的樓梯,摔倒在地不動了。殷紅的血,慢慢浸濕了她的下裳。“好痛,董青瑜,為什麽……我的孩子……”女人痛苦的呻/吟起來。

董青瑜站在樓梯口處傻住了,他推下去的哪裏是什麽女鬼?分明是他的妻子鄭笑語!緩過神來後,他慌忙找出手機,撥通急救電話……

孩子最終還是沒有保住。

董青瑜坐在病床旁邊,輕聲細語的勸慰了鄭笑語好一會兒。鄭笑語始終一語不發,木然的望着天花板。最後董青瑜也不耐煩了,起身離開了醫院。

夜色深濃,街道上十分冷清。走在空曠的長街上,看昏黃的路燈把自己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董青瑜第一次生出了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感覺。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去金巧燕的家,他有滿肚子的辛酸委屈要向她訴說。另外,還想跟她商量一下,眼下他所面對的困境該如何沖破……或許,他該去尋訪一下那些傳說中的應對鬼魅的高手……

經歷了妻子的冷眼相對後,情人的溫柔解語更加令董青瑜心情舒暢,越發的埋怨起妻子的冷漠。他也不想一想,他都做了些什麽?怎能不令妻子心灰意冷?丈八的燈臺,照得見別人,照不見自己。

夜半時分,董青瑜在半夢半醒之間,忽覺頸頰處十分的寒冷。本來就睡得不安穩,一心記挂着天明後去尋訪高人,因此寒意剛一襲來,他就感覺到了。

睜開模糊的睡眼,他向寒冷傳來的側面望去。他們歇息之前并不曾關閉床頭櫃上的臺燈,暗黃色的燈光一直靜悄悄的灑落了半截床。此時,在他的視野裏,一張距離他極近的血肉模糊的面孔,正撮着嘴朝他頸頰旁吹氣。猙獰的五官,擠出一個奇詭的微笑。

眼前所見太突然太可怕,董青瑜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幾疑尚在夢中。待他反醒到自己看到了什麽之後,驚叫着坐起身來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了床沿,翻倒在地板上。他渾身劇烈的顫抖着,心慌意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往床上望去。在臺燈幽黯的光圈下,雙人大床上本該是躺着他香軟的情人的那半邊,此刻正躺着一個遍體染血的女人,或者說,女鬼。女鬼望着他微微笑,流淌着黑血的嘴唇緩緩開啓,輕聲說:“報應。”

說完這句話後,女鬼從床上飄了起來,漂浮在空氣裏。她的身體慢慢的轉動着,直到轉成像是騎着一只無形的木/驢的姿勢。她的烏發散落到身前遮住了面容,黑紅的血液順着腿腳向下流淌……

強烈的恐懼感包圍了董青瑜,然而除此之外,還有猛烈的怒火在他心中升起。你的死不是我的錯,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該來找我!複雜的情緒翻騰着燃燒着,終于到達了極限。他忽然大叫一聲,沖過去把女鬼拽了下來,按倒在地用盡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他的雙眼通紅,手指盡力的收緊,一心只想掐死這鬼魅……

當董青瑜清醒過來以後,面對的,是地板上金巧燕的屍身。她雙眼圓睜,脖頸上印着青紫的掐痕,是被他掐死的。他把她當成了鬼魅,親手殺死了。

他呆呆的坐在她的屍體旁邊,一直坐到了天色微明。深刻的痛苦和絕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完了,一切都完了。就算鬼魅不向他索命了,他也會被法律制裁,還是逃不過一死。

擡頭看了看窗外藍白色的天空,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陽臺上,翻過了欄杆……啪——重物墜樓的聲音響了起來……不久之後,這個小區,擡出了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三年後,城郊一所養老院中。

青綠的草坪上,老人們散步的散步,下棋的下棋,悠游自在。

一個極為蒼老的老婦人正坐在椅子上曬着太陽,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忽的,一個幽微寒涼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這次,你無人可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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