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蝴蝶夢醒(下) (3)
的潭水中,漂浮着一具被泡腫了的屍身。一大群紅豔豔的鯉魚,圍着屍身歡快的游來游去,吐着泡泡。屍體的臉被潭水泡得有些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那熟悉的輪廓,正是江修文。
俞蔚藍定定的看着江修文的屍體,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小區保安和警察相繼趕來,撈起屍身蒙上白布将其擡走,她才回過神來,眼珠開始轉動。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當初一起去廢樓的四個人,如今只剩她一人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俞蔚藍走出小區,跑到五金店買了一柄大鐵錘,又弄了一壺汽油,買了個打火機。帶上這些東西,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坐上車報出地名。聽到俞蔚藍說出來的那處地名,司機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不肯去,最後她出了三倍的車資,司機才勉強應承載她去。
出租車開出市中心,往城郊駛去。此時天已黑盡,城市裏已是萬家燈火,璀璨勝星。車子逐漸遠離燈火通明的地方,駛向燈光寥落的荒涼地段。等到達了目底地,俞蔚藍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車,出租車迅速的調轉車頭,逃跑似的飛快的開走了。望着車子留下來的一路塵煙,俞蔚藍露出一個苦笑。
笑完了,她轉過身,望向身後的這棟龐然大物。它還是那日見到的那幅模樣,陳舊的,傾頹的,由肮髒的深灰淺灰所組成,這可怖的寶通路37號。
她走向滿是鏽跡的鐵質大門,門鎖那日被薛柯砸壞了,手電光照到的鐵鎖頭,歪歪扭扭的斜挂在一邊。推開鐵門走進天井,吃力的提着汽油和鐵錘踏步上樓,二樓,三樓,四樓……
步上四樓的樓道,俞蔚藍打着手電逐一查看房門上的門牌號。當她找到409號房間時,不禁一愣,這不是那日薛柯進去解決過生理問題的房間嗎?那小女鬼說什麽污染了她的埋骨地,莫非,就是指這個?想到這裏,俞蔚藍忍不住又想哭又想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還有比這更荒唐的死亡原因嗎?
沉默伫立着的廢棄筒子樓,吞噬了三個人生命的灰色怪獸,仿佛正靜靜的嘲笑着她。俞蔚藍站在409號房間門口,突然的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嗚嗚的哭了。哭了一陣子,她擡起手擦了擦眼淚,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穿過空蕩蕩遍布塵灰的外間,她徑直走進原本做為卧室的裏間。
站在同樣空無一物的裏間地板上,舉着手電筒在幾面牆壁上掃來掃去。不多時,她就發現其中一面牆壁明顯跟其他牆壁不同,牆面很是粗糙,顏色也更深一些。就是它了吧?俞蔚藍把手電放在汽油壺上面,提起大鐵錘走到那面牆壁前頭。舉起鐵錘,她狠狠的砸向牆壁。只聽“砰——”的一聲響,在空寂的廢樓裏聽起來分外的驚心。緊接着,砰砰巨響不絕于耳,響了好一陣子後,終于停了下來,廢樓裏又恢複了寂靜。
俞蔚藍站在一地碎磚石中間,伸手拂去牆壁裏嵌着的一大片透明塑料紙上的灰塵碎石。塑料下面的真相,慢慢的顯露出來。穿着破爛白裙的瘦小屍體,腐朽得只剩下了骨架。屍體的頭發非常的長,長長的黑發幾乎覆蓋了整具屍身,和骨架纏繞在一起,難分難解。看起來,小女孩死去之後,頭發仍在生長着。
等到整個屍體顯現在眼簾中後,俞蔚藍轉身走到汽油壺前,擰開壺蓋把它提了起來。她走回到屍體前方,将壺中所有的汽油都澆在了屍體之上。然後,她放下油壺掏出打火機,打出小小的火焰後揚手将其丢在了屍體上。只見“轟”的一下,烈焰滾滾,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俞蔚藍帶着淡淡笑容的面孔。
等到小女孩的屍體被燒成了灰燼,俞蔚藍才轉身邁步,往樓下走去。走出鐵門,來到街道上,突然她聽見身後傳來呼喚她的聲音:“蔚藍,蔚藍……”她回過頭,卻見廢棄筒子樓的四樓窗戶裏,站着三個人影。人影紛紛對她招手:“蔚藍,不要走,來陪我們啊……”見此情景,俞蔚藍瞠目結舌,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就在此時,一陣大風吹過,寶通路37號房頂上的一塊薄鐵片驟然被風吹起,嗚嗚的旋轉着,急速的襲向站立在街道中的人。剎那間,血光飛濺,一顆頭顱被鐵片削斷,骨碌碌滾落在地。沒了頭顱的俞蔚藍的身體搖晃了幾下,頹然的倒在地上……
兩年之後,一片廢棄的老舊樓房中,駛來了一輛黑色小汽車。汽車靠在路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走下來二女三男五個年輕人。其中一個人舉着手電,照向一棟廢棄筒子樓的鐵門之旁,看清楚門牌名後他歡快的喊道:“就是這裏了,鼎鼎有名的鬼樓!探險活動開始!”
慘白色的手電光,照着鏽跡斑駁的藍色小鐵牌,其上一行小字微微模糊了:寶通路37號。
☆、第十一個故事(514號女寝1)
明亮的頂燈已經關閉,房間裏陷入了全然的黑暗,只有桌子上偶爾紅光一閃,是鼠标閃爍出來的光芒。遠處正在趕建的新校舍的那個方向,傳來了隐約的機器轟鳴聲。旁邊寝室的陽臺上,有人大聲的咳嗽了一聲。更遠一些的寝室裏,有只狗粗着喉嚨叫了兩聲,在寂靜的夜晚,聽上去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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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寝室裏的女孩子們全部都洗漱過躺在床上了,可是,大家都無法入睡。有人提議道:“我們來輪流講故事吧,一人講一個。”
大家都說好,有人問:“講什麽故事呢?”
“愛情故事?”
“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沒意思……”
“不止,還有公子與公子,紅妝和紅妝,怎麽會沒意思?哈哈哈……”大家夥兒笑成一片。
笑完了,一人出聲說道:“不如,我們來講鬼故事吧?看看四周這氣氛,多合适啊!”
“講鬼故事?這主意不錯哦!”大家紛紛贊成,“誰先講呢?”
平日裏對靈異恐怖事件最感興趣的穆婉容說道:“我先來吧,就當抛磚引玉了。”聞言,大家都嘲笑她又開始掉書袋了,笑鬧了一陣,她才正式開講:
這個故事是我親身經歷的,不管過了多少年,都難以忘懷。直到現在,每次看到田間伫立着的稻草人,我都會感到害怕,趕緊忙忙的走開。這個故事,發生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這一年暑假,我到居住在鄉下的奶奶家玩。啓程的時候,我滿心歡喜,對鄉間的生活充滿了期待,卻完全沒有料到,後來會經歷那麽恐怖的事情。
送我到奶奶家的是我的父親,因為工作忙碌,将我送到以後的當天,他就離開鄉下回城裏去了。爺爺已經過世,偌大的四五間瓦房,就只剩我與年邁的奶奶兩個人。到達後不久,天就黑了下來,房間裏的燈泡瓦數很低,幾間屋裏都是昏昏暗暗的。映照着黃褐色的土牆,陳舊的老式木頭家具,看起來有點滲人。但當時的我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心中充滿了新鮮感。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吃過早飯以後,我迫不及待的就跑到外面去玩耍。鄉間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麽的新鮮,田地裏各式各樣的農作物,一眼望不到邊的茫茫群山,小河裏游動的魚兒和橫行的螃蟹……原來,鄉下小村,竟然有這麽多有趣的東西。山林裏可以采蘑菇摘野果,田坎上可以挖掘到側耳根和地瓜泡……我在外面跑了一天,都快玩瘋了,連午飯都忘記了回去吃。一直到我肚子餓得咕咕叫,太陽也已西斜,我才想起來該回去了。
拖着疲累的雙腿,我沿着田坎往家裏走去。田間地頭,伫立着不少用來恐吓雀鳥的稻草人。有的紮得很用心,穿着衣服,戴着帽子,惟妙惟肖的。有的卻只是草草了事,随便支起一把稻草就算數。光顧着打量這些稻草人,我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原來的路線,走到了一片荒地之旁。這時,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田地裏有稻草人很正常,是用來保護作物的。可這片荒地裏明明什麽都沒有種,只是長着一些野草而已,竟然也有一個稻草人站在荒草堆中。這是為什麽呢?誰那麽閑得慌做這種無用的事?我十分好奇。
荒地裏的這個稻草人,與其他的稻草人很不一樣,給人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它很高,大概将近有一米七。這個高度相對于普遍只有一米出頭的其他稻草人來講,是非常高的了。它的頭上亂七八糟的纏着白色的布條,那白色已經被風吹雨打得髒兮兮的了。身上穿了一件破舊的紅色長裙,一直長到遮住了腳。倘若是不經意的一眼掃過去的話,真的會以為是個穿紅衣的女人。究竟是誰紮出這麽個恐怖的稻草人?惡趣味嗎?
當時還是個小孩子的我不知道為什麽那麽膽大,竟然定定的看了那個恐怖稻草人好半天。直到一陣寒意襲上心頭,我才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又打量了它幾眼,我準備離開了。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有誰在盯着我看,附近沒有人在啊,是哪裏來的視線?難道說……我看向那個稻草人,發現它頭部亂裹着的布條縫隙中,似乎有眼珠在轉動。此時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吹得稻草人的紅衣呼呼亂動,就像它正掙紮着要從木棒上跑下來一樣。眼見這可怖的場景,我禁不住大叫一聲,拔腿就跑。在我的身後,呼呼啦啦衣裙扇動的聲響不斷傳來,聽得我越發害怕,頭也不回的跑離了那塊荒地。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終于跑不動了,氣喘籲籲的停下來歇息。等我喘勻了氣,往四周一看,都是沒有見過的景色。糟糕了,我迷路了!這可怎麽辦啊!周圍除了山就是田,也沒有人家可以問路。我鼻子一酸,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沉下去了一大半。再過一會兒,天就會黑了,到時候身處這荒郊野外,我該怎麽辦呢?心慌意亂中,我随便挑了一條路往前走去,期盼能遇到人好問路。随着我的行走,太陽的光芒越來越暗淡,四周暮色蒼茫。白天看起來極為悅目的那些花草樹木,變得黯黑深沉,隐隐綽綽的,像是有無數的山精鬼怪潛伏在其中一樣。我越走越害怕,終于小聲的抽泣起來,一邊哭着,一邊戰戰兢兢的繼續往前走去。走着走着,我突然感到背後似乎有誰在看我,于是,我回過頭去一瞧,卻見不遠處的田坎上,站立着一個紅色的人影。見此情景,我先是一喜,有人可以問路了!但随後,我卻大驚失色,那個人影,身穿曳地的紅裙,頭上裹着布條,不是那個稻草人是誰?這,這是怎麽回事!稻草人竟然從木棒上跑下來了,還追着我到了這裏!
看清楚那個人影的外貌之後,我尖叫起來,拼命的朝前方跑去。在急促的喘息聲和嗚嗚的風聲中,我聽到身後傳來了詭異的笑聲,是個女人的聲音!聽到這笑聲,我絲毫不敢停歇,不斷的朝前跑着。哪怕累得已經眼冒金星,我也不敢停下腳步。終于,在我累得都快提不起腳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棟老舊的房屋。我心中頓時一喜,立即往那棟房子裏跑去。跑到房屋前面的場院中,我沖着裏面大聲喊道:“有人在嗎?救命啊!”
沒有人回答我,可屋裏明明亮着燈啊,不可能沒有人在的。看着門口透出來的光亮,我顧不得那許多了,徑直跑進了屋子裏。進到裏面了我才發現,光亮不是電燈發出來的,而是來自桌子上的一盞油燈。泛黃的玻璃燈罩中,小小的火苗不斷閃動着,忽明忽暗,就像随時會熄滅一樣。火苗跳動着,桌椅和我自己的影子也跳動着,鬼魅一般。
“有人嗎?”站在油燈前,我又喊了一聲,卻還是無人應答。害怕稻草人追進來,我将兩扇木頭大門緊緊合上,又将門闩闩好。之後便又站到油燈前方,忐忑不安的左望右望。看來看去,我發現了一件事。這間屋中的桌椅板凳都又舊又髒,其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似乎久已無人居住了。既然如此,門是誰開的?燈是誰點的?
想到這一點,我驚恐萬分,想要開門出去。可是,門外不僅有無盡的黑暗,還有那可怖的稻草人,出去了,我會更害怕。但若是留在這屋裏,誰知道有什麽未知的危險?思來想去,我左右為難。就在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裏屋響了起來,她問道:“是誰到我家來了啊?”
聽到這聲音,我高興起來。有人在屋裏啊,我真是想多了。“對不起,因為沒有人應聲,我就自己進來了。”
“哦,是個小姑娘。你怎麽了,看起來很不安的樣子。”那個女人仍然在裏屋出聲發問,并沒有走出來。
我回答道:“有、有東西在追我,好像,好像是個稻草人。”一提起這個,我就忍不住害怕得顫抖起來。
那個女人說道:“小姑娘,你是眼花看錯了吧。稻草人既沒長腳,又不會飛,怎麽可能會追着你跑呢?”說着,她覺得很好笑似的,嘿嘿的笑了起來。
我聞言又氣又急:“是真的,我沒有看錯。那個稻草人頭上纏着布條,身上穿着長長的紅裙子,一路追着我到了這裏,我沒有說謊!”
裏屋的女人靜了靜,才開口說道:“這麽說的話,有一個可能性。”
我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什麽可能性?”
“傳言中說,如果稻草人紮得太過像人了,就會有一些留戀人世的孤魂野鬼附身在其上。若是這樣的話,稻草人就不再是稻草人了,它會變成能夠行動的怪物。”
☆、第十一個故事(514號女寝2)
“能、能夠行動的怪物!”聞言我愈發的感到害怕,連說話的聲音都抖了起來,“怎麽辦,怎麽辦,那個怪物它會不會追過來——”我趕緊跑到門邊,上上下下的檢查門板是否關嚴實了。這時,裏屋的女人又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起來詭異極了。我停下手上的動作,捂住耳朵喊道:“不要再笑了,我害怕!”
笑聲戛然而止,屋子裏靜了下來。但,不多時,裏屋又響起了悉悉索索的細碎聲響,有點像是撕扯布料的聲音。聽到這聲音,我忍不住問道:“請問,你在做什麽?”
細碎的聲響停息下來,卻聽裏屋中的女人回答道:“我在做什麽,你自己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說完,那種撕扯布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令我感到非常的不安。想了想,我邁動腳步,輕輕的往裏屋走去。
我走到通往裏屋的門口,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往裏面看過去。房間正中靠牆擺放着一張破舊的木質架子床,上面沒有蚊帳也沒有被褥,只有光禿禿布滿灰塵的空木板。這、這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房屋啊!木床的側面,靠牆擱着一張陳舊破爛的暗紅色梳妝臺,臺上有面破碎了一小半的橢圓形鏡子。鏡子前,一盞昏黃的油燈閃爍不定。一個女人背對着我,坐在梳妝臺前照鏡子。燈光太昏暗,我難以看清她的形貌,只依稀看到她穿着很長的衣裙,長得蓋住了腳。
看清屋中的情景,我越發的感到不安了。那個女人雖然面對鏡子,但她面孔朝向的區域剛好是破碎了的那半邊,根本看不到她的容貌,只能看到碎裂成許多片的朦胧的一團白。她正擡着手在臉上撕來扯去,發出那種撕扯布料的細微聲響。她到底在撕扯什麽?真是詭異至極的行為。
“小姑娘,你在偷看嗎?”那奇怪的女人突然開口問道。
我被吓得縮回了頭,但立即又探了出去:“沒、沒有,不是你讓我看的嗎?”
奇怪的女人咯咯咯的一陣笑,笑完了,又道:“既然要看,那就走近點看吧。”
我咽了口唾沫,縮了縮脖子:“不用了,我就在這兒。”
奇怪的女人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我住的地方可真是難熬啊,又黑,又冷,既看不到山川河流,也看不到花草樹木。真是孤獨啊,小姑娘,留下來陪我好嗎?”
這話一出口,立即吓了我一跳,忙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我要回家去。奶奶找不到我,肯定急壞了。我、我馬上就走……”
那女人慢慢的站了起來,同時梳妝臺上的油燈爆開一個燈花,瞬間明亮了許多。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終于看清了她的穿着。天呀,那、那分明是一條破破爛爛的紅色長裙,就跟那個恐怖稻草人身上的裙子一模一樣!難道說,難道說……
我難以置信的瞪着她的背影,不自覺的連連往後退去。穿紅裙的女人桀桀怪笑起來,緩緩的轉過身來面對着我。她的頭上,亂七八糟的裹着許多髒兮兮的布條,其中一部份已經被撕扯下來了,露出裏面枯黃的稻草,還有稻草縫隙中一只血紅的眼珠。眼珠轉動了一下,朝我看過來,它說:“留下來,留下來……”
原來,原來那奇怪的撕扯布料聲,就是它撕扯臉上的布條的聲音!看着眼前可怖的場景,聽到那森冷的話語聲,我難以自抑的尖叫起來,同時轉過身,飛快的朝大門口跑去。跑到門前,我伸手拉扯門闩,可手抖得厲害,扯了半天才終于将門闩扯開。這時,怪笑聲已經就在我背後了!我驚叫着拉開門,拼命往外跑去。跑出場院來到小路上,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稻草人也出了屋,飄悠着朝我追過來。那破爛的紅裙和頭上的布條,在夜風中飛揚着。我不敢再看,擡起腳用盡全力的往前跑去。跑着跑着,一塊石頭絆倒了我,我摔倒在地,擦破了手臂和膝蓋。完了,這回肯定會被追上了!當時的我這樣想到。
就在這時,前方小路上突然有亮光閃現,隐隐約約的走來了好幾個人。這真是絕處逢生,我連忙放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了奶奶的聲音:“是小容嗎?別怕,奶奶帶人找你來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終于放聲大哭起來。我安全了。
奶奶帶人找到了我,我一邊哭着,一邊向他們述說了我的遭遇。聽了我的話,大人們面面相觑,有些不相信。為了證實我的話,他們打着手電,同我一起返回了那棟舊屋。屋子裏,空空如也,只剩下兩盞油燈,和梳妝臺上散落着的一小堆破布條。
和奶奶一起回到家以後,我大病了一場,不久後,就被父親接回了城裏。後來聽奶奶說,他們去那塊荒地查看,發現那裏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棒,上面紮着的稻草人已不知所蹤。我偶爾會想,它是不是還在哪片山野間游蕩呢?……我的故事講完了。
穆婉容輕柔的聲音停了下來,寝室裏頓時一片寂靜。但不久後,便有人打破寂靜發問了:“故事很恐怖也很精彩,但是婉容,這麽多年了,你竟然還能把對話啦景色啦這些記得這樣清楚,這不可能吧?”
穆婉容淡定的回答:“不要在意那些細節——下一個該誰了?”
話音剛落,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讓我來講吧!”卻原來是寝室幾個姑娘中外貌最出衆的丁曉曉,只聽她嗓音清亮,将故事娓娓道來:
有位都市白領姑娘名叫杜若,遠離家鄉,孤身一人在大城市裏打拼。有一天,她搬離了原來的出租屋,重新在距離公司較近的地方租了一套小房子。從新居到公司,要比原來節約一半的時間。唯一不好的是,下了公車之後,還要步行經過一條彎彎拐拐的地下通道,才能到家。這條地下通道因為地處偏僻,沒有人在裏面開商店或者擺攤賣東西,孤身一人走起來,頗有幾分駭人。
最開始的幾天,杜若都是按時下班,走地下通道時都有其他人在,倒不怎麽害怕。這一日,工作繁重,不得不加班。等到她下班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走出公司乘上末班車,到站之後,就要去走地下通道了。
此時,夜色深濃,四周一片寂靜。杜若懷着略微不安的心情,步下階梯,走進了地下通道的入口。通道裏面的燈光,昏昏暗暗的,四周又沒有其他人在,杜若走得很是忐忑。通道裏的空氣,十分的陰冷,再加上灰黑色的牆壁和地面,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情不自禁的,她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走出去。
走了一小段路程後,全然的灰黑色中出現了一團絢麗的彩色。在她右手邊的牆壁上,被人用彩漆繪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大頭娃娃,那過分刺目的色調簡直令人看久了會得色盲症。略微掃了那大頭娃娃幾眼,杜若繼續朝前走去。還沒走幾步,轉過一道彎,她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背影。那女人身材頗為苗條,留着漆黑的披肩長發,穿着一條淡綠色連衣裙,銀色高跟鞋。只看一個背影,就給人一種風姿出衆的感覺。
綠裙女人的步伐不快,杜若不多時就趕上了她,走到了她的前方。擦肩而過時,杜若從眼角瞥了一眼,看到了一個清秀的側面。
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杜若自顧自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前方不遠處的牆壁上又出現了一團模糊的彩色。待她走近了,才看清,那團彩色又是一個彩漆繪的大頭娃娃,與之前看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真夠無聊的,她心裏如是想到。
越過彩色娃娃後沒走幾步,又是一道彎。轉過彎後看到的情景,令杜若大吃一驚。在她前面,赫然又是那個穿綠裙子的女人,正緩緩的朝前走着。怎麽回事?這個女人怎麽走在我前頭了?難道這地下通道裏也有近路可以抄嗎?杜若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懷着極為不安的心情,杜若加快腳步往前走去。越過綠裙女人時她特意看了一眼,的确就是之前的那一個。這到底是什麽情況?真是撞……想到後面的那個字,杜若悚然一驚。難道說,這個女人她,并非人類嗎?
一陣刺骨的寒意悄悄爬上杜若的背脊,走了這麽久還沒有走出去,這條地下通道,有這麽長嗎?照理說,根據她花費的時間,應該已經走出去了才對。簡直不敢深想下去,杜若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提起腳小跑起來。吧嗒吧嗒的匆忙的腳步聲,在空寂的通道裏回響着。老天保佑,一定要讓我離開這裏啊!杜若不停的在心中默默祈禱着。
☆、第十一個故事(514號女寝3)
杜若的祈禱沒有起到作用,跑了一段路之後,她前方的牆壁上,又隐隐出現了一團刺目的彩色。不用看她也知道,肯定是那個彩漆的大頭娃娃。走近了一瞧,果然不錯。牆壁上花花綠綠的娃娃呲牙咧嘴的笑着,好像正在嘲笑她無力的掙紮。
緊走幾步,再轉過彎,穿綠裙子的女人赫然在目。杜若的心中生出一種想要放聲大哭的沖動,這可怎麽辦啊!難道我永遠也走不出去了嗎?強壓下想要哭泣的沖動,她咬咬唇,再試一次吧!
越過綠裙女人,杜若再次往前走去。剛剛才走出去幾步路,對面突然走來了一個穿黑衣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見到有旁人出現,杜若先是一驚,而後便歡喜起來了。她忙忙的走上前去,對那個男人說:“請問——”話沒說完,中年男人便視若無睹一般的與她擦肩而過。杜若急了,伸手想要拽住他,可是,她的手明明挨上對方的衣袖了,卻偏偏抓了個空,就好像對方只是個幻影一樣。這是怎麽回事!她一時間驚懼交加。
杜若呆愣了一陣子後,轉過身望向後方,卻見到那個中年男人拉住了穿綠裙子的女人,污言穢語的騷擾着。杜若定了定神,試探着往那邊走過去。那兩個人就像根本沒有看到她一樣,拉扯的拉扯,掙紮的掙紮。她站在他們旁邊,擡起手慢慢的伸過去,卻見到自己的手穿過了那二人的身體,能碰觸到的只有空氣。看起來活生生的兩個人,她卻偏偏無法碰到,就像身處于幻境中似的。
難道我看到的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嗎?不,不對,我沒辦法走出通道,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可眼前的這兩個人,為什麽我碰不到……杜若感到腦子裏一片混亂,難以順暢轉動了。不過,現在我看到的場景與之前不同了,試試看能不能走出去吧?思及此,杜若邁開腳步,往前跑去。在她身後,中年男人與綠裙女人仍在撕扯着。,
氣喘籲籲的跑了一段路,前方隐約有聲音傳來,還沒聽清是什麽聲音,杜若就又看到了牆壁上的一團彩色。絕望像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朝她湧來,幾乎要将她溺斃其中。她拖着疲累的雙腿,有氣無力的往前走去。等一下,又該看到那個綠裙女人了吧?
轉過彎後,果不其然,綠裙女人又出現在杜若的視野裏,并且,那個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也在。此時,綠裙女人已被男人掐着脖子按倒在地,頭上鮮血淋漓,應該是被那個男人扯着頭發往牆壁上撞擊過。看着眼前這一幕,杜若難以抑制心中的憤怒,沖過去對着那可憎的男人又踢又打。可是,她能夠碰觸到的,只有陰冷的空氣。無能為力的感覺湧上心頭,杜若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哭着哭着,她又振作起來。真是的,這又不是真的,我在難過些什麽,憤怒些什麽啊!她如是安慰自己道。但,目睹着這看上去真實無比的悲慘場景,還是令人感到非常的難受。
中年男人把綠裙女人按倒在地上,開始撕扯起她的衣裳來。女人拼命掙紮着,聲嘶力竭的哭叫着。這時,對面走過來了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手裏拿着公文包,像是上班族的樣子。杜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依然沒法子碰觸到他。西裝男人看到眼前血淋淋的場景,愣了一下,緊接着便偏過頭匆匆往前走去。綠裙女人掙紮着揚起腦袋,沖着他喊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啊!”西裝男人聞言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小聲說了句:“對不起。”話音未落,人已經忙忙的走開,消失在轉角處。
見此情景,杜若忍不住追着西裝男人的背影跑上前去,嘴裏還喊着:“你就不能幫幫她嗎?”轉過彎,她看見前方的人影匆匆忙忙逃跑似的走遠了,并且,在走到某個地段時,西裝男人的身影一陣模糊後,就此消失了。這,這是什麽情況?
就在杜若驚疑不定的時候,她聽到後方又有腳步聲傳來。轉過身走回到原地一看,對面又走來了一個身高體壯剃着小平頭的男人。她迎上前去沖着小平頭伸手一拂,碰觸到的依然只有冷冷的空氣。小平頭看到被中年男人壓制在地凄聲哭叫的綠裙女人,臉上顯出了怒色,一邊朝他們走過去,一邊喊道:“你tmd在幹什麽?豬狗不如——”話沒說完,他就停下了腳步,不敢再上前了。因為中年男人一手掐着綠裙女人的脖頸,另一只手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惡狠狠的瞪着他吼道:“別多管閑事!也別想着報警!老子是這一帶地頭蛇,有的是人手和時間跟你耗!”
小平頭聽了這話,臉上的怒色變成了猶豫。他看了看以哀求的目光望着他的可憐女人,又看了看中年男人手上握着的匕首,終于長嘆一聲,跺了跺腳,轉身往前走去。杜若跟随着他的背影走了一段路,卻見他在走到西裝男人消失的地方時,同樣身形一陣模糊後消失無蹤了。
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想,杜若返回到原地,期望最終能有人出手救下那綠裙女人。可是,一直到中年男人得逞獸行,都沒有人再出現了。就算有人出現,多半也是與前兩個人一樣,要麽根本不敢管,要麽被中年男人吓退。杜若縮在牆角,閉着眼睛,雙手捂着耳朵,可慘叫聲還是不斷的鑽入耳中。不由自主的,她的眼淚滾滾而落。
過了一會兒之後,中年男人站起身來,滿足的啧啧嘴,低頭整理衣服。綠裙女人一身狼藉,臉色慘白,額頭上的傷口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血。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力氣,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對着中年男人又抓又咬,如同神智失常了一般。“x你/媽/的瘋婆子,你找死呢!”中年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抓咬出了幾道血痕。他惱羞成怒,從衣袋裏掏出匕首比劃着,“小心老子殺了你!”見此情景,綠裙女人依然不管不顧,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往中年男人身上撲。突然之間,血光乍現,她往前撲的身子猛然間僵住了,喉嚨裏咯咯作響,緩緩的栽倒在地。大量的粘稠鮮血,從她被割斷的脖頸間噴湧出來,流到地上,濺到牆壁上,殷紅刺目。
中年男人看看自己手中沾血的匕首,又看看斷絕生機的綠裙女人,頓時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