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蝴蝶夢醒(下) (4)

愣住了。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的眨了眨眼,怪叫了一聲,轉過身跌跌撞撞的跑走了。看起來,殺人,起初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杜若一直縮在牆角裏,中年男人離開了以後,她才慢慢的走了過去。穿綠裙子的女人倒在血泊裏,已經沒有了氣息。看着她失去血色的美麗面容,杜若忍不住潸然淚下。什麽是悲劇,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人看。

眼淚模糊了杜若的視野,周遭的一切景象都朦胧起來。她擡起手擦了擦淚水,用力的眨眼。當她能夠再次看清周圍景象的時候,牆壁上的血跡,地上血泊中的綠裙女人,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她邁動腳步,精神略有些恍惚的朝前走去。走着走着,空氣逐漸變得溫暖清新起來,地下通道的出口已顯現在視野中。

回到家中後,杜若立即打開電腦搜索起來。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了一條簡短的新聞報道。原來,那條地下通道,在去年真的發生過一起奸/殺案。作案人在發生案件不久後就被抓住了,目前正在服刑中。放開鼠标,杜若輕嘆一聲,靠在椅背上發起呆來。為什麽她會看到從前在通道裏發生過的悲慘事件?是不是,在她經過那裏時,時間與空間突然出現了重疊交錯,将過去的事情再現了一次,就像通道放了一部4d電影給她看。只不過,與杜撰的電影不同的是,她看到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杜若沒有搬家,依然每天都會經過那條地下通道。她再也沒有遇到過什麽詭異的事件,只是,每次看到通道牆壁上那個彩漆繪的大頭娃娃,她都會想起那個可憐的綠裙女人。在那個黑暗沉寂的世界裏,願她能夠得到安息,她這般想到。……我講述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

丁曉曉的故事講完了,寝室裏的衆人都嘆息不已,說這真是個詭異又傷感的故事。身為女人,真的不易。“下一個故事誰來講呢?”丁曉曉問道。

睡在丁曉曉對面的阮莎接話了:“我想到了一個故事,講給大家聽吧!”說着,她便開始緩緩講述起來:

與婉容一樣,我要講的故事,也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在我初中一年級放寒假的時候,我們全家人回到老家去過年。過完年沒幾天,我們便要啓程回家去。父親開着車,載着我和母親,駛上了回去的路途。

☆、第十一個故事(514號女寝4)

上午出發的時候,天氣看上去還挺好,有淡淡的陽光。可是,剛過了午後,天色便陡然陰沉下來,不多時,開始下起雨來。漸漸的,車窗外的雨聲由淅淅瀝瀝變成了嘩嘩啦啦,越下越大。滂沱大雨一直持續着,天色暗得像快要入夜了一樣。

車子裏面,父親坐在駕駛座上握着方向盤,專注的駕駛着車輛。母親坐在他旁邊,看着車窗外瓢潑一般的雨水,皺起了眉頭。而我則坐在後座之上,昏昏欲睡。此時,車子正行駛在一條彎彎曲曲的二級公路上,路面因年久失修,常有坎坷不平之處,頗為難行。再加上不斷落下的雨水,我們的車子前進得很是緩慢。

打了一會兒瞌睡,我揉揉眼睛,坐直了身體看向窗外。低矮的山丘上,一棵棵綠蔭蔭的樹木在風雨中顫抖着,路邊駁雜的野草和灌木被雨水打得彎下了腰。大顆大顆的透明雨滴落在車窗上,砸得玻璃噼裏啪啦的響。我正看個不住,突然感到車速慢了下來,很快的,父親踩下了剎車,将車子停了下來。

怎麽停車了?我将視線移向前方,卻見前頭停了好幾輛車,還有一輛貨車正在調頭。難道是堵車了?不大可能吧,這條路上的車輛不多啊。父親轉頭對我們說:“你們就待在車裏,我到前頭去看看是怎麽了。”說着,他走下車撐起傘,往前方走去了。我和母親坐在車子裏,默默的等待着。不多時,父親回轉,盡管打了傘,肩膀還是被淋濕了。他坐回到車裏,緊緊的皺起了眉。母親問道:“怎麽了?不是堵車嗎?”

“是堵車倒好了,總能等到通車的時候。”父親說,“雨太大,道路又太舊,前頭的路面垮塌了,真是豆腐渣工程。”

母親聞言也發起愁來:“這可怎麽辦?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吧?”

父親搖搖頭:“這麽大的雨,想修肯定也修不了。看來,我們今天勢必要耽擱在這裏了。”在他們說話的期間,前面的車輛紛紛調頭,一輛接一輛的離開了。望着窗外,父親又道:“總不能一直待在車裏,得找個地方歇腳。我們往回開一段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旅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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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這樣了。”母親嘆了口氣如是說道。

父親發動汽車,調頭往來時路上開去。我打了個呵欠,覺得真是無聊又倒黴。擡起一只手撐着下颌,我茫然的望向車窗外,神游起來。道路旁邊的草木,一棵接一棵掠過眼簾,留不下半點印象。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看到前方茫茫的一片綠色之中,隐約遮掩着一棟淡黃色的房屋,似乎,挂着某某旅館的招牌。我正想提醒父親一聲,就感到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父親也發現了那棟房屋。

父親轉動方向盤,把車子往通向那棟淡黃色房屋的一條岔路上開過去。略微行駛了一小段路,車子就開到了目底地。房子前面的停車場上空曠極了,一輛車都沒有,只有雨水不停的拍打着灰黑色的水泥地。

停好車,我們一家人逐一打開車門走下來。這個時候,天色好像已經快要完全的黑下來了,四周都是灰蒙蒙的。我擡起頭望向黃色房屋的大門上方,見到招牌上印着“紫藤花旅館”五個紫紅色的大字。名字取得還挺好聽的,當時的我只是這樣想着。

推開旅館的玻璃大門,我們走了進去。屋子裏亮着昏黃的燈光,映照着陳舊的褐色木質前臺,卻并沒有人在。父親揚聲喊道:“有人在嗎?我們要住宿。”一連喊了好幾聲,才有個細細的女聲回答道:“這就來。”随着聲音的響起,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從裏間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女人走到前臺後方,用細柔的聲音詢問父親要住什麽樣的房間。小男孩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睜着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們。這時,我突然感覺到了另外一道視線的存在,轉頭一看,卻是裏間的門口站着一個小女孩,正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小女孩和小男孩一看就有血緣關系,相貌極其相似,應該都是這個女人的小孩。她看起來比小男孩要大一些,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着紅色的小毛呢大衣,頭上戴着同色的絨帽。迎着她的視線,我對着她笑了一笑,她卻沒有反應,還是冷冰冰的看着我。見此情形,我有點生氣又有點尴尬,就偏過頭去不再看她了。

旅館裏沒有三人間,父親就定下了兩個房間。付完定金,回到車裏取出行李,我們一家人在旅館女主人的帶領下去往将要住宿的房間。這棟家庭式旅館一共只有三層,三面房屋一面圍牆夾着一個窄小的天井。天井裏種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樹,葉子快要凋落完了,光禿禿的樹枝在雨水裏搖來晃去。

我們定下的房間在二樓,分別是緊挨着的201號房和202號房。女主人把我們送到目底地以後就離開了。打開房門,按亮電燈,冷冷的白色光芒頓時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進門的右手邊是小小的衛生間,走過衛生間,便能看到一張紅漆木床擱在正中,對面靠牆安放着同色的櫃子,上頭有個小電視。寬大的窗戶之外,大雨還在肆意的灑落着,叮叮咚咚的敲打着玻璃。

母親幫我把行李提進來以後,就回到他們的房間去休息了。坐了大半天的車,我早就感到疲憊了。關上門,我和衣在床鋪上躺下,聽着窗外的雨聲,不知不覺的睡着了。朦胧中,我突然聽到有敲門聲傳來,是媽媽或爸爸來叫我去吃晚飯嗎?這樣想着,我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瞪瞪的走去開門。

走到門口,我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握住門把将門板拉開。随着吱呀的開門聲響起,門外的人映入眼簾,卻不是我的父母,竟是旅館主人的兩個孩子。大一些的女孩子牽着小一些的男孩子的手,兩個人直愣愣的看着我。“你們——”我正想問他們找我是不是有事,突然發現,這兩個小孩的身上竟然沾滿了血跡,那黑紅色的黏稠液體正順着他們的衣襟往下滴落着,滴答,滴答……

眼前這可怖的場景把我吓得呆住了,一時間竟沒有任何反應。門外的小女孩緩緩擡起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向我,越來越近。當她的手快要碰觸到我時,我終于尖叫起來:“啊——”随着這叫聲,我猛然一下睜開雙眼,看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原來,剛才是做了個噩夢啊!

我按着胸口,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飛快,适才夢裏可怖的場景依然還在腦海裏轉來轉去。為什麽我會做這樣的夢啊,真奇怪……正發着呆,突然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驚得我渾身一凜。這時門外響起了母親的聲音,叫我下去吃晚飯。原來是虛驚一場啊,我放松下來。

晚飯是旅館女主人做的,一桌子菜肴看上去挺好看,吃起來卻寡淡無味。不過出門在外,也講究不了那麽多。女主人與她的兩個孩子也和我們一家人同桌吃飯,小女孩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小男孩則一直是怯生生的,逗他說話他也不回答。“孩子膽小。”女主人朝我們抱歉的笑笑。

吃過晚飯,困倦一下子就湧了上來。我們一家人打着呵欠,回到各自的房間裏去歇息。開門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門外地板上有幾點暗褐色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跡。我心裏有些犯嘀咕,卻又安慰自己,那可能是幹掉了的漆。打開門,我正準備往裏面走,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從樓下傳來,是那個女主人的聲音!她怎麽了?

這麽大的動靜,房間裏面的父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跑到隔壁門前咚咚的敲門,不多時父親打開門問我怎麽了,我着急的說:“剛才旅館的女主人慘叫了一聲,爸爸你沒有聽到嗎?”

父親搖搖頭說:“沒有啊,我和你媽媽都沒有聽到。你肯定是聽錯了,快回房去休息吧!”他擡起手摸摸我的腦袋,将門關上了。

那聲音那麽尖利那麽凄慘,怎麽可能是我聽錯了?我很不服氣,決定自己下去看看。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的膽子怎麽那麽大,竟然真的一個人下了樓,往女主人的房間那邊走去。

走到底樓天井旁邊,雨還在下着,嘩嘩的澆在暗紅色的磚地上。孤零零的梧桐樹,在雨幕中瑟瑟發抖。天已經黑了,走廊上亮着昏暗的燈光,照得四周隐隐綽綽的,房屋的暗影裏好似有鬼怪正蠢蠢欲動。我慢慢的往主人房那邊走去,心跳漸漸的快了起來。我會看到什麽樣的場景?會不會很恐怖很血腥?如果是有歹徒闖了進來,我會不會也有危險?這樣想着,我猶豫起來,停下了腳步。

☆、第十一個故事(514號女寝5)

應該不是有歹徒,否則的話,女主人怎麽會叫了一聲後就再沒有動靜了?如此這般的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我又擡起腳往前走去。主人房所在的那一邊,門板大敞着。好像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很暗。我走到門口,探出腦袋往裏面看去。房間裏沒有歹徒,也沒有血腥的場面。女主人正背對着門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既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她剛才為什麽要慘叫?我不明所以。

也許,她是在看什麽恐怖的電視劇,被吓到了所以才尖叫?我擡眼往電視屏幕上看去,卻只看到了一片雪花,電視裏什麽畫面都沒有。女主人就這麽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着只有雪花的電視屏幕,這場景,真是太詭異了。

可能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女主人微微動了一下身體,緩緩轉頭。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些害怕被她看到,就趕緊縮回了腦袋。既然沒事,我還是趕快回房去吧。這樣想着,我蹑手蹑腳的轉過身,往二樓走去。

踏上樓梯,不多時就走到了二樓的樓道上。我正準備邁步往房間門前走,突然看到樓道最末端正站着一個人。那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長長的灰色大衣,雙眼無神的直視着前方。是在這裏住宿的旅客吧?他這樣呆站着做什麽?因為覺得他的神态很奇怪,我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他幾眼。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來了。

樓道裏只亮着一盞光線不甚明亮的白熾燈,雖然昏暗,但看得仔細了,仍然能夠看出,那個男人的大衣上面沾染着大片深色的痕跡,那黑紅的色調,像極了血液的顏色。他的左手垂在身側,右手卻似乎握着什麽東西,因為被衣擺擋住了,所以看不清楚具體是什麽物件。會不會是,刀刃之類的兇器?看到這些,懼意湧上我的心頭,忍不住一步步往後退去。沒退幾步,就退到了樓梯口。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想的,竟然沒有去敲父母的房門,而是轉過身,飛快的跑下了樓。

跑到底樓,我一邊往主人房那邊跑,一邊喊着:“老板娘,你們這裏有個奇怪的客人,看起來不像好人!”喊完話,我人也跑到了主人房的門口。定了定神,我往屋子裏面看去。這個時候,女主人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依然背對着我,站在屋子中間,那一片雪花的電視機前方。她披散着頭發,身穿白色的睡袍,雙手捂着臉,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正在掩面哭泣。

看到這場景,我的聲音不自覺的變小了,怯怯的說:“老板娘,樓上有個怪人……”

房裏的女主人停止了哭泣,放下手,背對着我說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聽了這話,我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女主人一邊重複着這句話,一邊慢慢的轉過身來。等我看清了她的正面,我忍不住驚叫起來。只見她白色的睡袍上,鮮血淋漓,胸腹間好幾道深深的傷口仍在往外面滲血。然而,那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傷,她的脖頸上,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才是致命傷。受了這樣重的傷,她為什麽還能站着,還能說話?巨大的恐懼向我襲來,我驚叫着轉過身朝樓上跑去。這時,我的眼角忽又瞥到天井裏的梧桐樹下有什麽東西。偏頭一看,卻是那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正站在樹下看着我。正如我夢中所見到的一樣,小女孩牽着小男孩的手,兩個人的身上都染滿了黑紅的血液。雨水不斷的落下,沖刷着他們身上的血跡,又流淌到地上,變成了一條條紅色的小溪流。

血紅色的小溪争先恐後的向我湧來,像一條一條紅色的小蛇,吐着毒信,要吞噬我的血肉。我不敢再看,加快腳步拼命的往樓上跑。跑到父母的房門前,我顧不得仍然站在樓道盡頭的灰衣男人,使勁的捶門:“爸爸,媽媽,快起來啊,出事了!爸爸,媽媽……”可是,不管我怎麽敲門,怎麽叫喊,房間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敲門敲得手都痛了,呼喊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音,卻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就在我越來越害怕的時候,站在走道盡頭的灰衣男人動了,他擡起腳,一步一步慢慢的朝我走來。而我也終于看到了他手上握着的東西,那是一把明晃晃的沾着血跡的菜刀!我難以自控的大聲尖叫起來:“救命啊——”

就在這時,話音未落,門板卻“哐”的一聲被打開了!正用力捶門的我控制不住身體的前傾,一下子跌進了屋裏。房間裏面,燈光明亮得刺眼,我禁不住眯起了眼睛。等到适應了光線之後,我往屋子中間的紅漆木床上一看,卻見床單被褥整齊幹淨,其上一個人影也無。剎那間我愣住了,爸爸呢?媽媽呢?他們去哪裏了?

我呆呆的站在屋子裏,欲哭無淚。這可怎麽辦?我該去哪兒找他們?為什麽不但人不見了,就連行李也都不見了?傻站了一會兒,我突然反應過來,難道說,爸爸媽媽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了?千萬不要啊!我連忙轉身往屋子外面跑,想要去追上爸爸媽媽,就連外面有個手持兇器的男人都顧不得了。

跑到屋外,我又愣住了。此時,深藍的夜空中,一輪皎潔的圓月正高懸着,四周圍繞着無數閃爍的繁星。星空之下的天井裏,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巍然屹立,枝葉随着夜風輕輕搖晃。怎麽只是一個轉身的功夫,外面的環境就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而之前站在樓道上的那個灰衣男人,也已經不知所蹤了。

眼見這情景,我心中一片茫然,手腳發軟的往樓下走去。剛一來到底樓,就聽見主人房那邊傳來争吵的聲音,其間還夾雜着孩子的哭聲。又發生了什麽事?爸媽會不會在那邊?如此想着,我擡起腳往主人房走去。。

我逐漸靠近主人房,争吵的聲音愈發清晰,是一男一女的聲音。走到半敞開的房門前,我悄悄探頭往裏面看。牆角裏,女主人的兩個孩子緊緊依偎在一起,滿面驚懼的哭個不停。另一邊,那個灰衣男人正和女主人争吵着。聽他們争吵的內容,好像是為了什麽欠債的事情。女主人邊哭邊說道:“事情還沒有那麽糟,總能想到辦法的,你別着急,只要我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肯定不會無路可走的……”

哐當一聲巨響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卻原來是灰衣男人掀翻了茶幾,茶幾上面的玻璃盤子和瓷杯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其中一塊碎瓷片高高濺起,擦着女主人蒼白的臉頰飛過,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灰衣男人大聲嘶吼道:“你說得輕巧,那麽大的一筆債,叫我拿什麽去還!我們,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灰衣男人嘶吼完,又抱住腦袋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女主人也哭得愈發傷心,兩個小孩從牆角走出來,磨磨蹭蹭的來到她身邊,抱住了她的腿。“媽媽不要哭,我聽話……”小男孩嗚嗚咽咽的說道。女主人蹲下來,一手抱住一個孩子,淚流滿面。灰衣男人此時已站起身來,木然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兒女。看着看着,他突然一語不發的轉身往屋外走。見到他朝這邊走來,我忙閃身躲在門背後,将自己藏了起來。

灰衣男人拖着沉重的腳步,走進了廚房。當他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他就這麽提着刀,踏進了他妻兒所在的房間。女主人擡起頭望向他,他也回望着她,口中說道:“這個世界已經容不下我們了,跟我一起走吧!”說着,他高舉起手中的刀,砍向他的妻子。女主人驚叫着躲避,卻只來得及推開兩個孩子。一時間,血光乍現,鮮血濺到了雪白的牆壁上,染出一片豔紅。我躲在門後,捂住了嘴,驚得腦子裏一片空白。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發生這般悲慘的事!

女主人倒在了血泊裏,胸腹間被砍出了數道深深的傷口,致命傷卻是脖頸上的一道口子,割斷了動脈。我從來不知道,人的身體裏竟然有這麽多的血,可以像這樣一直不停的流淌着。灰衣男人提着沾血的菜刀,走向了縮在牆角裏的兩個孩子……等到兩個孩子氣息全無的時候,他握着刀,伸向自己的脖子……最後,充斥着血腥氣的房間裏,躺下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到了這時,我才敢從門後出來。望着屋子裏的慘景,那幾具形容可怖的屍身,還有牆壁和地板上的大片大片的血跡,我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空白茫然的狀态,腦子已經無法轉動了。我忘記了父母已經不在房間裏的事情,轉過身跌跌撞撞的往樓上跑去。

☆、第十一個故事(514號女寝6)

踏在階梯上往二樓跑,我只覺得腿腳軟得像棉花,每一步都艱難萬分。凄厲的慘叫聲不斷的在耳際回響,驚心動魄。好不容易跑上樓,我定睛一看,父母所在的那間房的房門又被關上了。握住把手一轉,不好,被鎖住了!我正着急得不行,突然聽到身後有異響傳來。轉頭一看,樓梯口那邊,僵直的站立着四條人影。身穿灰衣的高大男人,一身染血白袍的瘦小女人,還有手牽着手滿身鮮血的小女孩和小男孩。兩大兩小四個人,不對,應該說是四只鬼,全都定定的看着我。這極度恐怖的場景令我大哭起來,雙手抓着門把使勁搖晃,嘴裏喊道:“走開!走開!爸爸,媽媽,救我啊……”

我用盡全力的推着門,門板卻一直嚴絲合縫的緊閉着,一動不動。這時,我的眼角瞟到那邊的四只鬼,竟同時朝着我走來,動作僵硬古怪。一步,兩步,越來越近。恐慌到了極致,我感到身體在幾乎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着,眼前一陣陣發黑,像是就快要暈倒了似的。只有一雙手,還在不斷的推搡着門板。不多時,那四只鬼就走到了我身邊,一股濃烈的血腥和腐臭混雜着的氣味朝我侵襲過來。我與它們之間的距離是這樣的近,近得都能看到它們傷口之中的森森白骨。一只染血的死白的手伸了出來,慢慢的逼近我……與此同時,門板終于“哐”的一下打開了,我跌進屋子裏,摔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在徹底昏迷之前,我看到了爸爸媽媽焦急的面容……

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自己已經身在自家的車子裏面。我半躺在後座,腦袋枕在媽媽的膝蓋上。在我昏倒之後,發生了些什麽事呢?我詢問父母。聽了他們的講述,我才知道。原來,我見到的那些恐怖場景,他們并沒有也看到。當我撞開門摔在地上的時候,他們才從昏睡中醒過來。那個時候,他們才驚恐的發現,這個旅館,根本是已經廢棄了的。房間裏面的家具,覆蓋着厚厚的積塵,結着蜘蛛網。整間旅館,一派荒涼景象,除了我們這一家人,便再無其他人了。那可怖的場景,把他們吓壞了,忙忙的抱着我出了旅館,乘上車子離開了。

在廢棄旅館中那令我終生難忘的可怕經歷,就這樣結束了。事情過去以後,在我們的刻意打聽下,才知道,在那間旅館中,曾經發生過極其慘烈的命案。旅館的男主人,殺死了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然後又殺死了他自己。在那之後接手旅館的人想要繼續經營下去,卻事與願違。旅館中,屢屢發生怪事,人都說是冤魂作祟,逐漸再無人上門。無奈之下,新主人只得放棄經營,最終令那裏成為了廢棄之地。

原來,在我們一家人踏進紫藤花旅館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踏入了鬼域。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看見了那些可怖的場景,為什麽最後我們能夠順利的離開,這兩個問題,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後來聽一個老人說,小孩子的眼睛幹淨,比大人更容易見鬼。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看見了鬼魅。也許,紫藤花旅館裏的冤魂,想讓人知道他們的悲慘經歷,而我,不幸成為了被選中的那一個。現在,那間旅館已經不在了吧?希望那些亡魂,能夠得到安息。我所經歷的故事,到此為止,就講完了。

阮莎的故事講完了,大家也都昏昏欲睡了。這時,一個幽靜的聲音說道:“最後一個故事,就讓我來講述吧!”

你們知道血腥瑪麗的傳說嗎?血腥瑪麗,是一個鬼魂的名字,也是一種通靈游戲的名稱。如果你想要玩這個游戲,想要見到鏡子裏的血腥瑪麗,只需要獨自走進一間黑暗的浴室,在鏡子與自己之間點燃蠟燭,然後對着鏡子默念三遍“dymary”。如此這般,便能夠召喚出血腥瑪麗。據說,召喚者無一例外的追随血腥瑪麗到了那一個世界。沒有人知道血腥瑪麗究竟是個什麽模樣,因為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

故事的開始,是在一間光線昏暗的教室之中。這個時候,是周六的黃昏時分,多數學生都已經回家了。偌大的學校裏,只剩下寥寥數人。高二一班的教室裏,有三個女孩子,正聚集在一起,低聲談着話。

其中一個短頭發尖下颌,名字叫做楊媛媛的女孩子,正對另外兩個人講述着血腥瑪麗的傳說,聽得那二人一愣一愣的。聽完了,留着及腰長發的模樣最好看的魏甜說:“聽起來是很恐怖沒錯,不過,那血腥瑪麗又不是我們這兒的鬼。就算召喚了她,她還能漂洋過海的專程過來嗎?”

聽了這認認真真的分析,楊媛媛和另外一個名叫淩菲的女孩子都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淩菲說:“不如就玩這個游戲吧,筆仙碟仙之類的太可怕了,我不敢玩。”原來,三個女孩子商量着要玩個通靈游戲,從鬼娃花子一直說到了血腥瑪麗,還沒有定下到底玩哪一個。

聽了淩菲的話,楊媛媛和魏甜互望了一眼,一起點頭道:“那就玩這個游戲吧!”三個人商議已定,離開教室,去便利店買了蠟燭之後,又回到了學校裏。站在操場上,夕陽的餘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半空中有歸鳥斜斜掠過,呱呱的叫了兩聲。

“現在走嗎?去廁所。”淩菲說道。

楊媛媛眼珠轉了轉,說:“這邊教學樓裏的廁所光線太亮了,不如——”她伸手指向從前的老教學樓:“去舊樓吧!”

舊樓所在的那一邊,正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暗影之中,陳舊的老樓沉默的伫立着,散發着幽黯頹敗的氣息。三個女孩子商量了一下,離開操場,往舊樓走去。

一踏進舊樓的大門,三人就感到了一陣幽涼的寒意。好像所有的老房子都是如此,總會比周圍的其他地方要寒冷一些,也不知道是什麽道理。走道裏光線昏暗,空氣裏飄蕩着潮濕的石灰氣味。原本白色的牆壁,已經被歲月蹉跎成了舊舊的淡黃色。已經不再使用的沉寂的舊教學樓,只有她們三個人的腳步聲在樓中回響着。

三人來到了走廊盡頭的廁所門外,停下了腳步。“一個人一個人的輪流進去吧。”楊媛媛說道。

按下打火機的按鈕,小小的橙色火苗冒了出來。點燃一支蠟燭握在掌心,楊媛媛對另外兩個人說:“游戲是我先提出來的,那麽我就第一個進去吧!”望着白蠟燭上面的小火焰,三個女孩子都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心跳微微的加快了。

楊媛媛走到女廁所的門前,一只手捧着蠟燭,另一只手輕輕将門推開。随着“吱呀”一聲悠長的聲音響起,一陣陰涼的風撲面吹來,差點吹熄了蠟燭。她慌忙伸手将蠟燭擋住,邁步走了進去。

洗手池就在門旁邊,一面寬大的鏡子照出了楊媛媛略微有點蒼白的臉龐和手中的小小火苗。她走到鏡子前方,望着對面的另外一個自己,定了定神,開始在心中默默念起來:“dymary……”心跳不由自主的越來越快,“dymary……”一股冷風突然從窗口吹了進來,吹得她渾身一凜,“dymary!”三遍剛剛念完,突然屋子裏響起“哐當”一聲巨響,驚得她手一抖,将蠟燭丢在了地上。轉頭一看,卻是一扇廁所隔間的門板被風吹動,打了開來。見只是虛驚一場,她長出一口氣,狂跳的心髒逐漸平靜下來。

楊媛媛走出廁所,第二個進去的是魏甜。不多時,她便走了出來,換淩菲進去。如此這般,三個人都手持蠟燭輪流進去了一次。結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站在走道裏,三個人面面相觑,不覺失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血腥瑪麗游戲啊,真沒意思!”楊媛媛說道。

“我早說了嘛,這是外國的通靈游戲,我們玩的話不會有用的。”魏甜說。

淩菲擡眸看了看天色,道:“太陽快要下山了,我們該回家了。”

“嗯,走吧,回家。”

沐浴着夕陽最後散發出來的橙紅色光輝,迎着天際色彩斑斓的晚霞,三個人走出了學校,踏上回家的路途。走到公交車站之後,三人分道揚镳,各自乘坐上不同線路的公交車。楊媛媛的家距離學校最遠,坐了公交車之後,還要坐幾站地鐵。

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到了站,走下車子,楊媛媛步行去往地鐵站。此時,天已經黑了,城市中華燈初上。霓虹燈轉來轉去,路過的人在那誇張的光影之中都長出了綠色的鼻子,藍色的面頰。女人臉上紅噴噴的胭脂,變成了紫色。一個一個,宛如鬼魅一般,在五光十色的夜色下混跡于喧鬧的人群之中。

☆、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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