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
覺得好一點。吃了止痛的藥,腦袋不一會兒就感到昏沉起來,她努力撐了一陣子,終于還是支持不住的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入睡後不久,她就開始做一些古怪離奇又零零碎碎的噩夢。
夢境的開端,是他們四個人行走在陰暗可怖的樹林裏。四周的樹木灰敗傾頹,落葉凋零。腳底下的泥土肮髒潮濕,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蟲子在爬來爬去。我們這是要到哪裏去?她問身邊的三人。可是,沒有人理睬她,全都自顧自的往前走。走着走着,隐約能看到樹林的中心地帶,伫立着一棵蒼老的巨樹……場景突然變換,換成了她坐在一口老井的邊沿上,低垂頭顱望着井水,手持梳子梳着頭發。突然,幽深的井水中咕嚕咕嚕的冒出泡泡來,緊接着,一具又一具屍體從水裏浮現出來。仔細一看,分明就是除開她之外的另三個人,全都臉青唇白,沒了生息。這恐怖的場景,令她忍不住尖叫起來,啊——
“青梅,青梅,醒醒……”一陣搖晃搖醒了柳青梅,她滿頭大汗的睜開眼,看見了袁思誠滿是擔憂的臉。“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柳青梅定了定神,答道:“是啊,做了很可怕的夢。”桌上立着一盞油燈,散發着微弱的淡黃色光芒,一看就知道是從這小屋裏找出來的物件。暗淡的光映照着陳舊的桌椅和木床,床上的兩個人閉着眼,睡得很熟。袁思誠一邊取出水倒給柳青梅喝,一邊說道:“你說,襲擊我們的那個怪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柳青梅端着水,眼神怔愣,依然沉浸在先前做的噩夢裏,沒有聽到袁思誠的話。等到他又接連喚了她好幾聲,她才将眼光移到他身上:“嗯?你說那個怪物嗎?”
袁思誠點了點頭:“看起來有點像骷髅,但很多地方跟骷髅又不一樣。也不知道它為什麽要襲擊我們,唉,真是倒黴……”說着,他突然一凜,“我們太大意了,竟然從醒來到現在毫無防範,要是那怪物又來了怎麽辦?”他忙站起身來,檢查門窗是否鎖好。而後,又在屋子裏尋找起來,想要找些防身的東西。找來找去,他在角落裏的一堆雜物裏翻出一把斧子來,雖然生了鏽,但依然是個防身的好物件。拿着斧子坐回到椅子上,他開始拭擦起斧頭上面的灰塵和鏽跡來。
翻檢東西的聲響驚醒了床上的兩個傷員,他們相繼起身,看見袁思誠的舉動,便詢問他在做什麽。聽到他說起害怕怪物再來,他們也心有戚戚焉,同樣覺得該有所防範。裴浩然也走到那堆雜物前,找出了一根鐵棍,聊勝于無。
見到兩個男人的行動,柳青梅想了想,也起身在屋裏尋找可以防身的武器。找了好一會兒,沒見到合适的。正苦惱時,她突然瞥見床底下放着一個褐色木箱子。彎腰拖出木箱,揭開蓋子一看,裏面只有一堆零散小物件,沒有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嘆了一口氣,她随手撥了撥箱子裏的物件,十分失望。
“這些東西是——”一旁的袁思誠看了過來,神情變得凝重。柳青梅借着油燈昏黃的光芒,仔細察看那些物件,卻是許多錢包、車鑰匙,還有手機。撥開這些東西,底層還壓着好些新舊程度不一的車牌。東西在這裏,那麽,它們的主人呢?
柳青梅随手撿起一個看起來很舊的錢包,打開一看,裏面有駕駛證和身份證,是屬于一個名叫丁晴的女人的。不知道為什麽,照片上的面孔讓她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兒見到過似的。她努力的回憶着,腦海裏逐漸浮現出一張哭泣着的臉。……那個售票員!這個丁晴的相貌,與那個公園門口的售票員相似極了。不同的是,證件照裏的丁晴有張年輕的面孔,那個售票員卻有張蒼老的臉。但是,從五官的輪廓來看,的确就是同一個人。
公園售票員的證件,為什麽會在這裏?其他的物件呢?又是屬于哪些人的?還有那些被取下來的車牌,又是怎麽回事?看着面前的這堆東西,無端端的,柳青梅感到渾身發冷。這些東西的主人,是不是,已經全部死去了?死在了,這個森林公園裏……驀然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她說:“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了,這個森林公園很危險。你們看,這些東西……”
兩個男人俱是神色嚴峻,但卻不贊成現在就走。裴浩然說:“夜晚的森林太危險了,如果那個怪物趁黑偷襲我們怎麽辦?我看最好還是在屋子裏呆一夜,天一亮我們就走。”聽他這樣說,袁思誠也點頭贊成。柳青梅想了想,覺得他說得确實在理,便也同意了。的确,幾個傷員在夜晚的森林裏尋找出路,危險太大了。更別提還有個怪物的陰影在,想一想都感到心中發寒。
夜晚的森林深處,廢棄的小木屋,幾個惶惶不安的人。屋子外面常有奇怪的聲音響起,可能是夜行動物弄出來的聲響。雖明知如此,卻還是忍不住覺得惶恐。林子裏好像栖息了一只大鳥,動不動就咕嘎咕嘎的尖叫兩聲,聽得人心驚膽戰。柳青梅把箱子又塞回了床底,卻情不自禁的時常往那裏看。她總覺得,四周的森林中飄蕩着許多的幽魂,哀戚的找尋着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時間緩慢的流逝着,從來沒覺得夜晚如此的漫長難熬。漸漸的,柳青梅感到小腹酸脹起來。她拉拉袁思誠的衣袖,說道:“我想出去解手。”
袁思誠聞言站起身來:“我陪你。”他拿上手電筒,和柳青梅一起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走出木屋,便能感到夜晚的寒冷空氣撲面而來,冷得柳青梅打了個寒顫。兩人不敢走得太遠,就在小木屋側面的草叢裏解決了問題。不多時,他們兩人便又打着手電,朝着小屋走回去。剛一進門,兩人便瞠目結舌的呆住了。卻見破敗的木屋中空空如也,只剩下兩個背包擱在牆角,裴浩然和黃伊兩人全部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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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上面的油燈閃爍着,啪的一聲爆了個燈花,驚醒了呆滞的兩人。這怎麽可能?他們才出去多久,什麽異常動靜都沒聽到,裴黃二人怎麽就消失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第十四個故事(沖出皓月山4)
就算是那個怪物又來了,也不可能在沒有弄出一點動靜的情形下就把兩個人弄走。窗戶還好好的關着,一直注意着門口動靜的袁思誠也完全沒有看見有什麽東西跑進屋。這樣想來,黃伊和裴浩然就是直接在這間木屋裏消失的嗎?
什麽鬼?這屋子難道會吃人嗎?
袁思誠和柳青梅小心翼翼的踏進門,好像生怕一進去,這屋子就會張口将他們吞下去似的。他們在屋裏四處搜索起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找來找去,還真讓他們找到了奇怪的地方。因為想起了傳說中的地下室之類的存在,袁思誠跪趴在地面上,一寸寸的檢查過去。當他檢查到其中一塊木質地面時,發現那塊地方比起周圍的地面要幹淨得多,伸手敲一敲,空空作響,這下面,是空心的!他将手指插/進木板縫隙中,一用力,一大塊木板就被掀了起來,露出下方一個黑黢黢的地洞。地洞裏有幽涼的風吹出來,吹得人身上冷飕飕的。
兩人看着面前這個不知有多深的地洞,終于明白了黃裴二人為何會在屋子裏失蹤。敢情,是被直接從地洞裏拖走了。地洞下方懸挂着一部繩梯,晃晃悠悠,不知道通向哪裏。
“你說,是不是那只怪物幹的?”柳青梅開口問道,雖然這樣問,但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袁思誠眉頭緊皺:“恐怕就是那怪物幹的。”說着,他便拿起斧頭,作勢要下去,“我去底下看一看——”話未說完,他就被一旁的柳青梅死死拽住了,她急急的說:“你這是做什麽,底下是個什麽情況我們根本不清楚,就這樣貿貿然下去,不是送死嗎?”
“那你說怎麽辦?”袁思誠停下了動作。
“自然是等天亮了去尋找救援的人。”柳青梅說,“就我們兩人能起到什麽作用?到時候人沒救到,反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适才袁思誠也只是一時沖動,現在被柳青梅這麽一說,他也就不打算下去冒險了。兩人也不敢再繼續留在屋子裏,就手握武器,坐在了屋檐下。疲倦和恐懼,緊緊的包圍着他們。一想到他們之前那樣毫無防備的待在屋裏,而怪物就靜靜的潛伏在地底下等待時機,就會令他們感到無盡的後怕。他們能夠順利的出去找到救援嗎?失蹤的同伴能找回來嗎?一點把握都沒有……真是後悔啊,真不該進到這個該死的森林公園裏來……
東方的天空逐漸顯露出魚肚白,漫長的夜晚終于過去了。森林裏早起的鳥兒開始叽叽喳喳的鳴叫起來,偶爾還能看到松鼠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天剛微明,等待了一夜的袁思誠和柳青梅就心急火燎的出發上路了。一路上穿林過葉,衣服和頭發都被露水給打濕了。青青野草在他們經過的腳底下彎下腰,過後又倔強的站了起來,堅強極了。
走着走着,他們終于來到了山腳下。從這裏爬上去,應該就能到達那個纜車站。再從纜車站出去朝前走,就可以走出公園了。他們略微歇息了一陣子,正準備開始爬山,突然柳青梅被路旁一叢灌木吸引住了目光。那綠油油的矮小灌木叢上,有着一團鮮麗的紅色,卻似乎并不是花朵。她走過去将那東西拾了起來,發現那是一個小孩子用的繡着卡通動物的布包。這個包,她好像曾經見到過……對了,這不是昨日他們遇見的那個哭泣的小女孩的包嗎?怎麽會掉在這裏?
看着手上的紅色布包,柳青梅低落的心情愈發的沉重起來。那個小女孩,是不是,也像他們的同伴一樣,遭遇到不測了?若是他們當時能因為小女孩的話而警醒起來,帶着她一起離開,那麽,就誰都不會遇上不幸的事了。可惜,現在已經是悔之晚矣。
收起布包,兩人繼續前行。山路崎岖難行,他們走得很是艱辛,更不用說柳青梅還帶着傷。因此,他們行走的速度很慢,來到山頂的時候,已經将近午時了。一爬上山頂,他們就看到了那個纜車站。可是,那車站與昨天看起來大不相同了。屋頂塌陷了半邊,門窗傾頹,青苔遍布,羊齒植物占領了臺階。看上去,分明就是已經廢棄了。不過是一夜之間,怎麽就會變成這個模樣?現在的這個纜車站,根本就是已經多年棄之不用了的樣子!莫非是他們産生幻覺了嗎?可是,任憑二人将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纜車站還是一副荒涼廢棄的模樣,這是真的!
離開車站,他們朝着公園出口處走去。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建築和路牌,全部都是一副荒廢已久的樣子。窗倒屋塌不說,還被綠植覆蓋住了多半。越往前走,兩人的心緒就越發的不安。“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柳青梅忐忑至極的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袁思誠才答話:“我猜,我們現在看到的,才是這個森林公園真實的樣子。”
“你是說——”柳青梅大驚失色,“我們昨天看到的,全部都是幻象嗎?”
袁思誠沉重的點了點頭:“這就是個巨大的陷阱,像我們這樣被陷阱吸引進來的游客就是獵物。只是不知道,藏在這背後的獵人,到底是誰?又是出于什麽樣的目底,才做出這種事來。”
“那、那我們還能離開這裏嗎?”柳青梅已然是驚慌失措了。
袁思誠的眼中也藏着驚惶和茫然:“就算能離開,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說完這些話,誰都沒有再開口了。又走了一會兒,兩人終于來到了公園出口處。看到那兩扇關閉着的大門,他們趕緊加快了腳步。行至門口時,他們發現大門并沒有被鎖住。看到這情形,兩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他們幾乎是同時伸出手,一人拉住了一邊門把,用力一拉,卻聽“吱呀”一聲澀滞的聲響傳來,大門順利的敞開了!
大門一打開,他們就看到了停在路邊不遠處的紅色汽車。中午絢麗的金色陽光灑落在車頂,反射出奪目的光輝,那真是無比美麗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氣,兩個人雙雙擡腳,朝着大門之外走去。然而,當他們的腳剛挨上門外的地面,眼前便陡然一花,腦袋也出現了一瞬間的暈眩。等頭暈目眩停止了以後,再定睛一瞧,他們仍是身在公園之中,大門還是伫立在前方!
這,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出不去?
兩個人不信邪的又再次往門外走去,結果還是一樣,他們剛把腳伸出去,便感到眼花頭暈,緊接着,就會看到自己又出現在大門之內。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接一次的失敗。直到他們精疲力竭,再也沒有力氣去面對這無盡的失敗了。柳青梅頹然的坐倒在地,雙手捂住臉無助的哭泣起來。袁思誠也提不起精神去安慰她,木然的呆站在一旁,滿臉都寫着絕望。
“怎麽辦,出不去了,只能在這裏等死了嗎……”柳青梅哽咽着喃喃自語,從來沒覺得像這樣的茫然無措過。袁思誠垂眸看着手中沒有一格信號的手機屏幕,默然無語。實在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那些空洞的安慰話語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幽靜的廢棄公園之中,絕望的低泣斷斷續續的響着。混合着遠處林中的鳥鳴,路邊草叢裏偶爾響起的喁喁蟲聲,聽起來,倍感凄涼。但,漸漸的,哭聲似乎又多了一個,是從傾塌的售票亭後方傳來的。袁思誠和柳青梅都聽到了那個哭聲,柳青梅立時便止住了自己的哭泣,袁思誠則問道:“是誰?誰在那裏?”兩人擡起腳,往售票亭後走去。
兩人來到爬滿了幽綠的爬山虎的木屋後方,看見一個老婦人的背影,正蹲在地上哭泣着。這人……似乎是昨天他們見過的那個售票員?這可是他們今天見到的第一個公園裏的人啊!袁思誠忍不住立即走上前,一把将售票員拉了起來,厲聲問道:“這個公園究竟是怎麽回事?快放我們出去!”
老婦人轉過身子,滿面詫異的看着他們:“你們,你們兩人竟然還活着?沒有被抓住?這次它的力量衰退得這樣厲害嗎……”
這莫名其妙的話語聽得袁思誠和柳青梅面面相觑,什麽意思?他?他是誰?袁思誠緊緊的抓住老婦人的手腕,大聲喝問道:“你們在搞什麽鬼?他又是誰?你的同夥嗎?”
老婦人聞言苦笑着搖了搖頭:“我沒有害過人,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受害者。”
柳青梅想起昨夜她在小木屋床底下發現的那個箱子,裏面裝着許多證件、車鑰匙和手機。其中,就有與這個老婦人極其相似的名叫丁晴的女人的證件。思及此,她扯了扯袁思誠的衣襟,示意他放開對方,好好說話。
☆、第十四個故事(沖出皓月山完結)
等袁思誠放開了老婦人,柳青梅便開口問道:“請問,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做丁晴?”
老婦人擡起垂皺的眼皮,詫異的看向柳青梅:“你,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柳青梅回答道:“昨天,我們在山谷裏的一棟廢棄木屋裏,發現了一個裝有許多證件的木箱子,其中,有個名叫丁晴的女人的證件,那照片很像你。……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請你告訴我們,好不好?”
丁晴擡起手,用手背擦去了眼角的濁淚,開口說道:“你們竟然看到了我年輕時候的照片,原來我在這個鬼地方,已經生活了這麽長的時間了啊……想一想,仿佛還是在昨天發生的事情……”
“那一年,我和我的新婚丈夫度蜜月,到各地去旅行。走了好些地方之後,來到了這裏。都怪我不好,看到這個森林公園以後,堅持要進來。本來,他、他是不想來的,如果當時我不那麽任性,我也就不會痛悔半生了……進入這個公園的大門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你們也都經歷過了,我也不想再去回憶一遍。總之,他被奪走了性命,我卻活了下來,成為了公園裏面的售票員,一直到現在……”
聽到這裏,袁思誠皺眉道:“你這不是助纣為虐嗎?你自己也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怎麽忍心這種事再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我不想這樣的,只是,身不由己啊!”丁晴嘆息着說道,“在它的控制之下,我根本沒辦法反抗,只能迷迷糊糊的,遵從它的意志。”
“既然這樣,你現在怎麽又能開口告訴我們這些事了?還有,你口中的它,是誰?是那個骷髅怪物嗎?”柳青梅問道。
“那個骷髅,不是這裏的主宰者。它只是□□縱着,去做各種事。我口中的它,是控制着這個森林公園的主人,這一切罪惡的源頭。幸運的是,每隔幾個月,它的力量會消弱幾天。在這幾天裏,我會恢複自己的意識,但是,還是無法逃離出去。”丁晴啞着嗓子,緩緩的說道。
袁思誠聞言有些焦躁起來:“說來說去,你所說的它究竟是誰?惡魔?妖怪?”
“它的本體,是一棵樹。”丁晴這次很幹脆的回答了他,“這是我屈服于它的威勢之下多年以後,才漸漸弄明白的事。”
聽了丁晴的回答,袁柳二人禁不住目瞪口呆,異口同聲的喊道:“一棵樹?!”柳青梅喊完那三個字後,心中突然被什麽觸動了一下,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世界上現存的第二大紅杉樹……”
聽到柳青梅的自語聲,丁晴愣了愣,說:“你已經知道了嗎?”
“不,我不知道。”柳青梅連忙否認,“只是,突然想起了,這地方有這麽一棵古老的樹……真的就是這棵樹嗎?”
丁晴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畏懼,抖着嗓子說:“是,就是它……它的力量非常強大,能将這座廢棄了的森林公園幻化成正常的模樣,引誘路過的旅人進來,然後,操縱樹木化成的骷髅将那些可憐的人帶到它那裏,變成它的食糧。我的新婚丈夫,我的愛人……就這樣,被奪走了生命……”說着說着,她顫抖着雙肩,流下淚來。
袁思誠急急的問道:“這麽說來,我們被抓走的兩個朋友也變成它的糧食了嗎?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他們、他們……”
丁晴緩緩搖頭道:“那兩個人恐怕早已性命不保了,你們,還是趁早操心一下自己的命吧!”
聽了這話,袁柳二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恐懼和擔憂。這可如何是好?他們要怎麽樣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保住性命?
怎麽想也覺得順利離開是件遙不可及的事,袁思誠煩躁不安的踱來踱去,手掌将頭發揉得亂七八糟,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此時他距離柳青梅有一段距離了,不再像之前一樣兩個人緊挨在一起。當他踱到路旁樹林邊之時,幽綠的樹木忽然一陣晃動,從中竄出來一道黑影,動作迅捷的拖住他往林中隐去。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過一兩秒的時間,活生生的一個人就消失無蹤了。柳青梅傻了眼,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當她從呆愣中清醒過來之後,急忙往林中跑去,大喊着袁思誠的名字。可是,哪兒還有他的影子?周圍只有郁郁蔥蔥的林木,散發着冷冽的寒香。
在樹林裏跌跌撞撞的尋找了好半天,帶着一手一臉被樹枝和荊棘劃出的痕跡,柳青梅撲到丁晴面前:“求求你,告訴我怎麽找到他!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丁晴神情複雜的看着滿面淚痕的柳青梅:“你這不是送死嗎?”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總之,請你告訴我怎麽樣才能找到他,求求你了!”
蒼老憔悴的老婦人看着站在面前眼神堅毅的女子,恍惚間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個曾經同樣痛不欲生的年輕的自己……“好,如果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我也就幫你一次好了。”
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柳青梅努力止住哭泣:“謝謝你,謝謝……”
我們從地道過去,丁晴這樣對柳青梅說道。
是山谷裏廢棄木屋那兒的地道嗎?柳青梅問。
“不是。”丁晴說,“從那裏過去的話一定立刻就會被老樹察覺,我們得從另外一條不常用的地道過去。這幾天它的力量比起平時削弱了大半,輕易不會發現我們。”
丁晴帶領着柳青梅,來到了一棟爬滿了藤蔓植物的屋子前,門口歪斜倒下的招牌上,依稀有着“紀念品商店”幾個暗紅色的漆字。推開積滿塵灰蛛網的大門,兩人走進了光線昏暗的屋內。揭開地板上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厚重地毯,移開地毯下的一塊木板,地道入口便顯露在兩人眼前。一陣幽涼陰冷的空氣,從漆黑的洞口洩了出來。
擰開手電筒,丁晴和柳青梅一前一後的走下地道。手電淡白色的光暈之中,映出地道裏灰黑色的石頭牆壁,潮濕的地面。裏面非常的寒冷,是一種陰沉沉的直透骨髓的冷。走着走着,空氣裏漸漸的多出了一種難聞的異味,似乎是種血肉腐朽後散發出來的味道。再走出一段距離後,味道愈發的濃烈,中人欲嘔。途經一條岔路,柳青梅發覺異味正是從岔路口傳出來的。“從這條岔路進去,是抛屍的地點,累積了不知多少被老樹妖吸盡血肉的屍骨。”丁晴如是告訴柳青梅。
聽了丁晴的話,柳青梅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只覺得四周無比陰森,似乎聚集了無數的冤魂,冷冷的看着自己。“還要走多久?”她問丁晴。
“快了,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心理準備?”
“嗯,赴死的準備。”
“我不怕。”
“那就好。”
兩人又繼續朝前走了好一陣子後,前方再無路可走了。她們面對的是泥土和虬結的樹根糾纏而成的土壁。丁晴吃力的扒開土壁上方一團草木根莖,露出一個只能容人躬身爬進去的小小洞口,說:“走這裏。”
泥土洞窟裏狹窄濕潤,還有好些形貌各異的蟲子爬來爬去,十分難忍。強壓着恐懼和惡心,柳青梅跟随着丁晴慢慢往前爬去。十多分鐘之後,帶着一頭一身的泥土,她們爬出了洞窟。
土洞之外,仍然處于地底,是一個頗為廣闊的空間。頭頂之上,四周的洞壁,都糾結着粗粗細細的樹根。在她們前方不遠處,有着一大團長滿樹瘤的長長樹根,一直延伸向地面。然而,等柳青梅看得仔細了,才發現,那些像是樹瘤的東西,根本就是一具具人類的屍身!他們被樹根緊緊捆綁纏繞着,看起來就像是本來就生長在樹根上面的一樣。
在那些可憐人之中,柳青梅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有她曾經見過一面的小女孩,還有裴浩然和黃伊。看上去,他們已經了無生息了。思誠呢?思誠在哪裏?
“思誠!”心急如焚的柳青梅找了好久,終于看見了袁思誠青白色的面容,緊閉着的雙眼。她膽戰心驚的伸手放在他的鼻端,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還好,他還活着!她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從驚喜中緩過來之後,柳青梅立即手忙腳亂的想要解開綁縛在袁思誠身上的樹根。可是,不管她怎麽用力,都無法将樹根從袁思誠身上解下來。“怎麽辦?”她回頭求救似的看向丁晴。
“看那上面——”丁晴示意柳青梅往樹根團最頂端看,她仰頭望去,卻見到那上面有一顆血紅色的心髒般的物體,正在咚咚跳動着。“要想救人,得先毀掉老樹妖的心髒。”
踩着被樹根綁縛着的屍體,柳青梅朝頂端攀援而去。快要接近那顆心髒的時候,幾條粗大的樹根突然伸出,有兩條纏住了她的手,還有一條伸向她的脖頸,緊緊的纏繞上去,令她瞬間眼前一黑,差點栽倒下來。怎麽辦?我要死在這裏了嗎?她模糊的想到。
就在柳青梅快要窒息的時刻,她脖子上戴着的玉質吊墜突然發出了金色的光暈,纏在她身上的樹根頓時松開,退縮離去。新鮮的空氣湧入鼻腔,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繼續向上爬去。終于,她可以碰到那顆心髒了!伸出手想要将其捏碎,心髒卻堅韌無比,難以毀去。焦急中,她靈光一閃,伸手狠狠扯下脖子上的玉墜,用力的插向那顆血紅的妖心——剎那間,血光飛濺,一陣充滿痛楚憤怒之意的吼叫聲響了起來,樹根紛紛飛舞而起,狂亂的掙紮着。被樹根綁縛着的屍體一具一具的掉落下來,柳青梅也随之跌落在地,恰好落在了袁思誠身旁。
“青……青梅?”袁思誠睜開了眼睛,看向柳青梅。
這時,洞窟中響起了丁晴的大喊聲:“快走,樹妖還沒有死!快走!”
聞言,柳青梅趕忙扶起袁思誠,朝着出口跑去。就在他們剛剛跑到出口的時候,一條長長的樹根呼嘯着飛來,眼看已是避無可避。就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丁晴飛身上前,擋住了樹根,卻聽一聲輕響,樹根像刀子一樣插入了她的胸膛!“快……快走……”她看着柳青梅,喃喃輕語道。
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柳青梅引領着袁思誠爬入了出口。順着來時路途,他們用盡全力的朝前方行去。終于,他們離開地下世界,來到了地面之上。柳青梅扶着袁思誠,往公園大門跑去。這一次,他們沒有回到原地,他們跑出了皓月山森林公園,跑出了這個魔鬼領域!
發動汽車,兩個劫後餘生的人,帶着一身創傷,往自由世界行去……
☆、第十五個故事(南山南1)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風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北海有墓碑。
——歌曲《南山南》
這段時間,我的心情很不好。每當下班以後,總有種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感覺。我常常約了同事朋友去喝酒,又或是一個人漫無目底的四處游蕩。總之,就是不想回家。可是,當夜色深濃後,我還是不得不踏上回家的路。否則,我的妻子陶桃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麽事來。記得上一次,我過了午夜還沒有回家,她就拿着刀片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弄得卧室裏滿牆滿地的鮮血,乍一看,還以為發生了兇殺案。
我的妻子陶桃,患有精神分裂症,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就是一個正常的溫柔女人,對我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壞的時候,她喜歡對着牆壁自言自語,一說就是好半天。稍微受一點刺激,就又哭又鬧,吵着要上吊跳樓。那樣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我們兩人是大學同學,上學的時候,她不是這個樣子的,一直都很正常。也有可能是她把真實的自己隐藏起來了,否則,對于一個精神不穩定的人,再怎麽愛,我也很難下定娶她的決心。
今天下班以後,我已經在街頭游蕩了好幾個小時了。從夕陽斜照,到城市裏華燈初上。坐在公園長椅上,看着周圍的人群越來越少,我的心情也愈發的寂寥。終于,陽光完全消失了,冰冷的城市被夜幕籠罩。随着夜色的加深,夜行動物們開始出動,喝酒,唱歌,大聲笑鬧,得意洋洋的帶着空白靈魂滿街游走。我像是一縷孤魂,漠然的旁觀着。
夜深了,我也該回家了,即使那是一個令我倍感壓抑的家。
搭乘出租車回到家所在的小區的時候,将近十點鐘了,但距離午夜還早得很,陶桃她應該不會鬧出什麽事來吧。懷着這樣的想法,我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屋子裏黑漆漆的,沒有亮燈。打開廊燈,我看見陶桃的紅色高跟鞋歪歪斜斜的擱在門口墊子旁。她明明在家,怎麽不開燈?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中升起,我将公文包放在櫃子上,深深的呼出一口長氣,擡腳往屋子裏走去。我的心砰砰的跳得飛快,一時間竟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千萬千萬,別又鬧出什麽事來啊!
廊燈的光雖然照不進客廳,但客廳裏也不再是漆黑一片了,勉強能夠看清大概的輪廓。我正想走到牆邊打開燈,一聲幽幽的呼喚驚住了我,喊的是:“相公,你回來了?”
這聲呼喚初聽時驚得我全身一抖,但緊接着便反應過來,這是陶桃的聲音。相公?這樣古意盎然的稱呼,從前我從沒聽她這樣叫過。“陶桃,你在家?怎麽不開燈?”我一邊說,一邊準備走過去把燈打開,但陶桃出言制止了我的行動:“別,不要開燈,太亮了,我頭痛。”
因為害怕她又開始鬧騰,我收回了準備開燈的手:“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相公,我好痛啊……”她輕輕的嘆息着說道。
“怎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