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

事,哪裏痛?”

“我哪裏都痛。相公,你為何如此的狠心,竟要置我于死地?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你我已做了五年的夫妻。往日情意,你都已忘卻了嗎?”她怪腔怪調的說。

陶桃古怪的話語令我感到非常不舒服:“我什麽時候要置你于死地了?陶桃,你今天究竟是怎麽了?”

陶桃沒有回答我的問話,自顧自的哼起歌來:“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風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從這一天起,陶桃一天比一天更加不正常。我也想過将她送入精神病院,不過,總是不忍心。聽說,住進了精神病院裏的病人,狀況會比在外面更差。送她入院,等于就是放棄了她。何況,她雖然精神不穩定,卻也沒有做出傷害自己或者傷害他人的行為,還不至于非入院不可。就這樣吧,過一天是一天,我如此想着。

酒吧裏放着節奏明快的音樂,紅紅藍藍的幽暗燈光,照得或站或坐的人們臉色晦暗不明,宛如鬼魅。我和我的好友□□坐在吧臺邊,慢慢的啜飲加了冰塊的威士忌。因為心情壓抑,我已經在喝第二杯了。我的酒量并不算好,此時已經有些暈頭晃腦的了。

拿起透明玻璃杯,原本無色的玻璃被酒水和燈光染成了彩色。輕輕晃一晃杯子,冰塊互相撞擊,發出清脆的響動。将冰冷的酒杯送到唇邊,一仰頭,剩餘三分之一的酒水全部下肚。起先胸腹間感受到的是一股冰涼,緊接着便是令人身心舒暢的灼熱。重重的擱下杯子,我口齒纏綿的叫喚道:“再來,再來一杯……”

身邊坐着的□□制止了要來倒酒的酒保,勸慰我道:“別喝了,再喝下去,就回不了家了。”

我嘟嘟囔囔的回答道:“回不去就回不去,我那個家,哪裏還有家的樣子……”

雖然這樣說,終究,第三杯酒還是沒有下肚。看見我走路略有不穩,□□同我一起坐上了出租車,送我回家。

下了車回到小區,乘電梯上樓,我使勁搖了搖仍有些暈眩的腦袋,一邊掏出鑰匙來開門,一邊對□□說:“進來喝杯茶吧。”

打開門,見到屋子裏燈火通明,我松了一口氣,今天陶桃的精神狀态應該還好。果然,下一秒我就看見她迎上來,嘴裏說道:“老公,你回來了啊。”

沒料到,我松氣松得太早了,陶桃瞄到我身後的□□,清醒的目光突然變得凝滞,她沖着□□癡癡的喊道:“城郎,城郎,是你嗎……”

突如其來的轉變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感到又尴尬又氣惱,忙道:“陶桃,發什麽癫呢,快去泡茶。”

陶桃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仍然癡癡傻傻的望着□□,那目光簡直深情。她說:“城郎,城郎,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是我的好朋友,從前陶桃也不是沒有見過,怎麽偏偏今天成了這個模樣?實在令我倍感羞惱。我還沒有開口說話,□□就忙道:“已經很晚了,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完,他便轉身離去。可是,陶桃仍不罷休,穿着拖鞋就要追出去。見此情形,我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拉住她用力朝屋子裏一甩,厲聲喝道:“你還有完沒完了,還嫌我不夠丢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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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氣憤,用的力氣非常大,陶桃沒有站穩,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她穿着白色的睡袍,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臉,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擱在腿上,手腕朝上。慘白的燈光下,她手腕上曾經割腕留下來的傷痕明顯極了,十分刺眼。看着那道醜陋的傷疤,我的心頓時一軟,暗自責備自己,跟個病人計較什麽呢?“摔到哪裏沒有?快起來吧。”說着,我伸出手,準備扶她起來。

我的手剛剛碰到陶桃的身體,就被她推開了。她慢慢的擡起頭看向我,黑發滑落到腦後,露出她蒼白的臉。陶桃有張很精致的臉,柳葉眉,杏核眼,瞳仁又大又黑。那雙眼睛,曾經充滿深情的看着我,而此時此刻,那美麗的眼眸裏滿是恨意,死死的盯着我,就好像我是她的殺父仇人一般。這可怖的眼神驚住了我,我愣在當地,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過了許久,我才緩過神來,試探着輕聲喚道:“陶桃?”

她仍然恨恨的看着我,直到我再次喚了她一聲,她才緩緩的眨了眨眼,恨意漸漸消失。“老公,我怎麽坐在地上……”她一臉的莫名其妙,站起身來。

舒了一口氣,我問道:“你剛才是怎麽了?”

“剛才?剛才發生什麽事了嗎,我不記得了啊……”她有些心神恍惚,我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只得作罷。

因為帶着幾分醉意,我的腦袋剛一沾上枕頭,就進入了睡眠狀态。可能因為心事重重,我不停的做一些光怪陸離,破碎不成章的夢。夢境裏,好些做古代裝扮的人晃來晃去,還有一座極其美麗的古代園林,其中豎立着亭臺樓閣,四處綠樹紅花。我的妻子陶桃挽着高髻,簪着珠玉,身穿黃衫碧裙,正在花園裏蹴鞠。那彩色的圓球被她靈活的踢來踢去,四處翻滾。綠柳下,花圃旁的人亮麗極了,引得我情不自禁的朝着她走過去。她發現了我,停下動作,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展顏一笑:“相公。”

她的話音剛落,我眼前的場景就開始碎裂扭曲,最後變換成了一處荒草漫漫的山坡。坡上有座墳茔,前方有墓碑。我極力想要看清墓碑上面镌刻的字跡,卻只隐約看到了“甄門陶氏”這四個繁體字。甄門陶氏,甄門陶氏,好熟悉的稱謂……

☆、第十五個故事(南山南完結)

夢境裏面的我,站在墳墓前方正裹足不前,忽然一陣大風獵獵吹過,竟将墳墓頂上的石塊吹翻了,泥石噼裏啪啦的随風掉落,露出了墓中的棺木。赤紅色的棺木大大的敞開着,裏面合目躺着的,竟是我的妻子陶桃。我一時驚懼交加,呆愣愣的伫立着。棺中人忽的睜開一雙比夜色更黑沉的眼,凝望我,啓唇而笑:“相公。”

好似被她的笑容蠱惑一般,我情不自禁的一步步朝着她走過去。可,漸漸的,她的眼耳鼻口開始慢慢流下殷紅的血,染紅了她白色的睡袍。她的皮膚開始剝落,肉/身開始腐爛,一張如花嬌顏逐漸變得猙獰。她朝着我伸出露出了森森白骨的手,就像要向我索命似的。我難以自抑的驚叫起來,汗如雨下——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睜開眼,看見了黑漆漆的天花板。我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是在做夢。

我偏過頭,準備打開臺燈起床去喝杯水,豈料一轉頭便看見床前直楞楞的立着一條黑影。“啊——”我立刻叫出了聲,心髒砰砰狂跳起來。

這個時候,黑影出聲了,幽幽的喊道:“相公。”是陶桃的聲音。這個認知并沒有令我放下心來,這一聲相公讓我混淆了現實與夢境,幾疑還是身處夢中。我手忙腳亂的打開臺燈,昏黃的燈光照出床前人披散的黑發和淩亂的白袍,亂發中微微露出她的側臉,平靜的看着我。我呼出一口氣,開口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覺,站在這兒做什麽?”

陶桃愣愣的看着我,遲疑的說道:“相公……不對,老公,我覺得,我漸漸的變得不像我了……不,不是,我是說,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我……”

我心煩意亂的擡手抹了抹臉,說:“你到底想說什麽,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陶桃沒有理睬我,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這段時間以來,我總是會重複的做同一個夢。夢裏,有一個很大很漂亮的園子。我看見我自己穿着古代女人的襦裙,在一棵柳樹底下蹴鞠。踢着踢着,球高高的飛了起來,落到了院牆隔壁。我想要将球撿回來,于是搬了梯子,搭在院牆上。可是,每當我爬上梯子的時候,總是會醒過來,我總是看不到院牆那一邊是什麽……好想看清楚啊,院牆的另一邊,究竟是什麽呢……”

我略感不耐的聽着陶桃的講述,聽着聽着,凜然起來,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她夢見的場景,我也夢見了,只是沒有後來她搭梯子的那一部分。為什麽?為什麽我們竟然會做如此相似的夢?難道只是巧合嗎……

從我們做了極其相似的夢的這一天起,陶桃的病情竟然開始好轉了。她又變回了那個溫柔解意的賢妻,不再整日神經兮兮的了。見此情形,我感到十分欣慰。終于,不必再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對目前的生活,我感到十分滿意。但願,陶桃再也不會出現精神不穩定的情況。如果她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态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考慮要個小孩子了。

這一天午後,我離開公司,去往另一家公司辦理業務。事情很順利,不到一個小時,我就走出了那家公司的大門。下午不必再回公司上班,該做點什麽事好呢?懷着悠閑惬意的心情,我開始在大街上溜達起來。

因為不是節假日,街上的人不算多,陽光暖洋洋的,周圍洋溢着閑适的氣氛。在街頭咖啡館裏喝了杯熱咖啡,突然想起許久沒有去書店裏逛一逛了,那家我很喜歡的書店就在對街不遠處。于是,我從咖啡館裏走出來,打算經過十字街口去往那家書店。

站在斑馬線前頭,等待綠燈亮起,我略感無聊的打量着對面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我看到了身在人群中的身穿灰色西裝的連城,怎麽,他今天也沒有上班嗎?正當我這樣想着的時候,我發現他身邊還依偎着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兩人親密的說着話。這家夥,交了女朋友也不跟我說一聲,太不講義氣了!可是,當我終于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面容的時候,我感到腦子裏“嗡”的一聲響,熱血上頭,瞬間有種恨不得砸碎這個世界的沖動——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分明是我的妻子陶桃!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我的妻子,我最好的朋友,居然一起背叛了我!

在這個時候,我的耳朵裏聽不見了任何聲音,眼睛裏除了那兩個可恨的人,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他們兩人親熱的談笑着,忽然連城低下頭,輕輕的在陶桃耳邊吻了一下,而她則羞怯而幸福的微笑了。我目眦欲裂,真想立即跑過去,撕碎那兩個背叛了我的人!終于,綠燈亮起了,我邁開步子往十字街的另一邊跑過去,快點,快點,他們就快拐到另一條街道上去,快要從我眼前消失了!

當我喘着氣跑到對街上時,已經不見了那兩個人的蹤影。我來到另一條街道上往前看,也仍然看不到那一對野鴛鴦。氣狠狠的往路邊垃圾桶上踹了一腳,我只得作罷。反正,你終究還是要回家的,也不急于這一時,你給我等着!

從十字街口離開以後,我再也沒有心情去任何地方,便直接回了家,等待陶桃回來。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我才聽見她掏鑰匙開門的聲音。我聽見她一邊開門,一邊哼着歌,心裏的火更是騰騰的往上冒。賤人,你哪來的臉歡歡喜喜的回家來面對我!

陶桃進了家門,看見了我,笑着問道:“你已經回來了啊,吃飯了沒有?我今天去逛街了,沒有來得及準備晚飯,你要是還沒吃的話,我現在立刻去做……”

我出聲打斷了她的惺惺作态:“逛街?和誰一起?”

她愣了愣,笑道:“沒有和誰一起啊,就只有我一個人。”

“一個人?”我冷哼了一聲,“我看見你們了。”

“什麽?”她似乎不解一般的看着我。我不耐煩了,直接說道:“我看見你們了,你,還有連城。”

我的話音一落,陶桃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緊緊的抿着唇,一語不發。我冷冷的看着她:“你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聽了我的話,她擡眼倔強的看向我,仍然不開口。我驀然站起身來,拿起茶幾上面的花瓶猛的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巨響,碎瓷片四處飛濺。我問她:“什麽時候開始的,你們?”

她沉默了很久,方開口道:“上輩子。”

“什麽意思,把我當白癡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和他,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起過的那個夢嗎?我終于全部想起來了,那不是夢,是我們的前世啊……”陶桃帶着甜蜜的微笑,眼神恍惚的說道:“我和你,成親已五載,你行商,常年不在家。那麽大那麽漂亮的園子,常常就只有我一個主人居住着……”

“我很喜歡蹴鞠,每天下午,都會在院牆旁邊一棵老柳樹底下蹴鞠。那一個春日午後,我身着黃衫碧裙,再次來到柳樹下,踢起那小小的彩色圓球。風很大,吹起柳絲拂在我的衣上和發上,發絲迷住了我的眼,一不小心,将球高高的踢了起來,踢過了院牆……”

“我很喜歡那個彩球,不想就此舍棄它。于是,搬來了木梯,搭在院牆之上,踩着梯子,我爬上了牆頭。”

“終于,我看到了,院牆的那一邊,是什麽。”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我的城郎。他穿着一身潇灑飄逸的青色長衫,發髻和眼瞳都漆黑如墨。他手裏拿着我丢失的彩球,微笑着看着我,說,這個是你的嗎?”

我不知道陶桃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只是越聽越生氣。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說:“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便感到脖頸間微微一涼,緊接着,便是眼前一黑。我看見自己的血,飛濺而出,噴了對面的陶桃一臉一身。她靜靜的看着我,手上,握着一塊染血的碎瓷片……

一片黑暗之中,我看見了那一世的自己。做古代裝扮的我挽着袖子,手持長鞭,正在鞭打着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我一邊揮動長鞭,一邊惡狠狠的喊着:“我要活活打死你,看你還敢不敢偷人……打死你!打死你!你說,那個人是誰?究竟是誰?……”

與陶桃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發髻散亂,一身血痕,卻死死的咬緊牙關,不發一語。起先,她還在掙紮着,最後,在如雨的鞭影下,她漸漸停止了抵抗和掙紮,終于一動不動了。她死灰色的臉孔在我視野裏無限放大,整個世界都是她死去了的臉……

躺在一地碎裂的玻璃渣中,我的瞳孔也在漸漸放大。在我最後的意識裏,我想到,這,便是因果報應吧?

☆、第十六個故事(校園怨靈1)

郭小茉拖着印花拉杆箱,背着新買的紅色皮質背包,站在車站等公交車。她要去的學校處于偏僻地帶,一個小時才有兩趟車。她站在站牌底下,已經等了有二十分鐘了,車子應該就快要到了。

郭小茉的父母都在老牌大學裏教書,都是觀念非常保守的人。女兒大了要上高中了,他們非得費盡心思找了一所私立女校,聽說不但升學率高,風氣也非常好,于是逼着郭小茉放棄了原本想要去的市立高中,選擇了這所澄明女高。說到底,就是害怕女兒不學好,早早的談戀愛,耽誤學習。

本來,郭小茉的父母是要一起送她去學校的,但沒料到,臨時接到電話,他們供職的大學緊急召開職工會議。沒奈何,只得讓郭小茉自己一個人去學校報到了。

雖已入秋,天氣卻仍未轉涼,熾熱的太陽高懸在空中,散發着刺目的光芒。郭小茉站了這半天,已是一頭一身的汗。就在她熱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嘀嘀的汽車喇叭聲響起,去往澄明女高的公交車終于到了。

車子裏面的人并不多,空着好些位子。郭小茉放好行李,挑了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了下來。拿出手機調出音樂戴好耳塞,她一邊聽着歌曲,一邊望着窗戶外面的街景,等待着到達目底地。

大汽車晃晃悠悠的行駛着,漸漸駛出了繁華熱鬧的地帶。道路兩旁的房屋建築越來越少,最後幾乎難以看到建築物了。金黃色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灑落在車窗玻璃之上,斑斑駁駁。郭小茉眯起眼睛,覺得十分的閑适。将要去往一個新的環境的不安,慢慢的減少了。

澄明女高建校于三十多年以前,勉強夠得上歷史悠久。學校圍牆之上密密的深綠色爬山虎,大門口斑駁褪色的“澄明女子高中”六個大字,以及泛黃發黑的教學樓白色牆壁,都透露出了一種隐約的滄桑感。報了到,繳納了學雜費,分好了寝室,郭小茉拖着行李箱,帶着一路骨碌碌的響動往寝室樓走去。剛剛才知道一個寝室會住四個人,但願,都是些好相處的人。就算不能成為好朋友,至少,能夠做到和平相處。

一路行來,郭小茉發現,校園裏種了許多樹木,空氣因而十分清新。草坪裏開着好些不知名的小花朵,黃花瓣,白心子,很素淡的樣子。寝室樓在很偏僻的地方,她走過了大半個校園,方才遙遙望見了那棟十幾層高的暗黃色大樓。這寝室樓,距離教學樓還真是有點遠啊。

找到管理寝室的老師,領取了寝室鑰匙,郭小茉走進電梯,按下了十二層的按鈕。寝室樓裏面的空氣比起外面要幽涼很多,甚至于有種陰冷的感覺。窗戶很少,陽光照不進來,四處都是幽幽暗暗的,好像随時有可能冒出個鬼怪來吓人一跳。郭小茉不怎麽喜歡這個地方,但,也沒法子,還是得在這裏住下去。

随着叮的一聲輕響,電梯到達了第十二層。走出電梯,拖着箱子經過長長的黑暗的走廊,郭小茉來到了分配給她的寝室1205號房間的門口。打開金屬灰色的房門,走進狹窄的房間,她看見裏面有三個女孩子在清掃着各處。也就是說,她的室友們都已經到了。

小小的白色房間裏,擱着四張鐵床。每張床都是上鋪,下面是書桌和衣櫃,床桌櫃都是連在一起的。房間外面有個小陽臺,陽臺連接着一個狹小的衛生間。太陽已西斜,紅黃色的光輝透過玻璃窗照在藍白色的地板上,也照在了郭小茉的身上。這裏,就是她未來三年要居住的地方了,希望,能有段美好的回憶吧。

郭小茉的住校生活就這樣開始了,從一開始的緊張不安還有新鮮感到習以為常,她适應得很好,也漸漸喜歡上了這所幽靜的學校。因為是女校,所以學生并不多,沒有一般學校那樣熱鬧喧嘩,愛靜的郭小茉很是喜歡這種環境。也許,父母的選擇是正确的,她這樣想到。

這一日下午放學之後,因為只上了兩節課,距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與郭小茉同班也是同寝的段可兒邀她一起去散步。兩個女孩子悠閑的在校園裏閑逛起來。秋風輕揚,斜陽溫暖,天氣不冷也不熱,十分舒适。兩人邊走邊聊天,不知不覺的遠離了人群,逛到了非常偏僻的地帶。走過青磚鋪就的道路,前方是一片綠幽幽的小樹林,林中空氣沁涼而清新,聞起來沁人心脾。她們走入樹林,在林中草地上席地而坐,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風過林梢,沙啦啦的響。樹根下有紫色和紅色的野花,随風搖曳着。整個天地間,仿佛都浸潤着閑适的氣息。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女孩子都覺得周身略起了寒意,于是準備起身離開。正在這時,一只小白狗跑進了樹林,在一片灌木叢中呼呼的亂刨起來,泥土和草葉四處飛濺。刨得滿意了,它甩甩尾巴,心滿意足的往林外跑走了。被它糟蹋得一片狼藉的草叢中,露出了一小團紅色。

“這是什麽?”段可兒走到灌木叢邊,好奇的撿起了那團紅。拿到手上一看,卻原來是一本用透明塑膠文件袋封好了的日記本。“誰會把日記本藏在這個地方。真奇怪……”說着,她開始動手拆開塑膠袋。

“喂,不好吧,随便看別人的日記……”郭小茉猶豫着說道。

段可兒仍然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滿不在乎的說:“怕什麽,是我撿到的,看看也沒關系吧。”說着,她拆開了袋子,将日記本拿在手上翻看起來。一邊看,她一邊說道:“嗯,是本記載了戀情的日記啊……我看看,她喜歡的人是……呀!”她突然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小茉,你猜,她喜歡的人是誰?”

“是誰?我們認識嗎?”郭小茉問道。

“認識,可熟悉了。”段可兒邊看邊回答道,“竟然是林老師啊!啧啧……”

“林老師?”郭小茉吃了一驚,“是教我們物理的林老師嗎?師生戀?”

“就是教物理的林老師,不過不是師生戀,是這個女生一個人的暗戀而已。”段可兒說,“啧啧,真癡情啊。我念給你聽:每一天,每個小時,每分每秒,我都想看到你。只要看着你,再枯燥的課文也變得充滿喜悅,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每個詞每個字,都像是天籁一樣。林文,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有沒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呢?在你眼裏,我有沒有一絲一毫的與衆不同……”

段可兒繪聲繪色的念着她手裏的日記,忽然一陣大風乍起,吹得樹木呼呼直響,吹得兩個女孩子渾身發冷。郭小茉抱着胳膊,撫摸皮膚上的雞皮疙瘩,說道:“別念了啦,我們回去吧。”

段可兒收起日記簿,往胳膊底下一夾,道:“好,我們走吧。”

郭小茉問道:“你不把日記本放回去嗎?”

“我拿回去看看,寫得還挺有意思的,哈哈。”

聞言,郭小茉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随她去了。

兩個女孩子走出樹林,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在她們的身後,樹林最為幽暗的地方,顯露出一雙僵冷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們的背影,一直到她們消失在道路轉彎處。

風吹得越來越大,灌木和樹枝都在狂風裏起勁的搖來晃去。行走在路上的段可兒突然停下了腳步,朝着後方看去。“你在看什麽?”郭小茉問。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段可兒不答反問道。

郭小茉也轉身往後看,側耳細聽,聽到了一陣隐約不定的哭泣聲。那聲音并不真切,興許只是風聲。“好像有哭聲?又好像不是,應該是風的聲音吧……”她不确定的說。

兩人又聽了一陣,越聽越覺得就是風聲,于是也沒有放在心上,徑直離開了。

吃過晚飯,又休息了一會兒,便是上晚自習的時間了。偌大的教室裏燈光明晃晃的亮眼,大家都安靜的看書寫字。能夠聽到的,只有翻動書頁和筆尖劃動紙面的聲音。偶爾響起一兩聲輕輕的咳嗽,像刀尖劃破了絲綢一樣的打破靜谧。郭小茉手裏握着筆,飛快的在雪白的作業紙上寫出一行行墨黑的字跡。寫着寫着,她突然感覺到了一道冷冷的視線,來自于教室外面。是誰在看她?她擡起頭,望向窗戶之外,視野裏出現了一張死白色的女孩的臉,冰冷的眸子靜靜的凝視着她。吃驚之下,她“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引得老師和同學們紛紛看了過來。“郭小茉,你怎麽了?”是老師在詢問她。

“外、外面有人。”她一邊回答,一邊再定睛望去,那張女孩的臉已然消失無蹤,窗戶外面一片漆黑。怎麽回事呢,難道是我看錯了?郭小茉心神不寧的想到。

☆、第十六個故事(校園怨靈2)

因為上晚自習時出現了那麽一段詭異的插曲,整個夜晚郭小茉都有些惶惶不安,總感覺到在屋外茫茫無盡的黑暗中,有雙眼睛在窺視着她。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她像逃跑似的離開了教室,都沒有等段可兒一起走。

一路小跑着,郭小茉跑出了教學樓,往寝室大樓跑去。因為心慌意亂,她不小心撞到了人。被撞到的是個高年級的女生,留着一頭微卷長發,她一把扯住郭小茉的手腕,用的力氣大得令郭小茉“唉喲”一聲叫了起來。長發女生挑起細細的眉毛,開口道:“你眼睛瞎了嗎?”

“對,對不起……”郭小茉吶吶的道歉,“請你先放手好嗎,你弄痛我了。”

長發女生挑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郭小茉一番,才放開手,冷笑着說道:“你給我小心點。”

揉着被捏痛了的手腕,郭小茉再次向對方道歉。長發女生身邊簇擁着好幾個高高矮矮的女生,其中一個留着短碎發的笑道:“算了吧,姜夢,看起來是個剛入學的學妹,她也是不小心。”

聽了短碎發的話,名叫姜夢的長發女生這才冷哼了一聲道:“算了,你走吧。”

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郭小茉向短碎發女生道謝後,轉身離開,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因為這一番耽擱,路上的人已經不多了。當她走入一條光線幽暗的林蔭道時,整條路上只剩下了她一個人。道路旁邊的黑鐵路燈沉默伫立,散發着幽幽的淡藍色光暈,照得樹木中影影綽綽的,藏着鬼怪一般。

不知道為什麽,踏上這條路後,郭小茉突然覺得非常的冷。她打了個寒噤,加快了腳步。大約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後,前方樹木的暗影中,緩緩的走出了一個瘦弱的身影。她背對着郭小茉,腳步沉重的慢慢朝前走着。烏黑的長發好像被水浸濕了,緊緊的貼着背脊。她的衣角和裙擺,也浸了水,一滴滴的往下滴落。她低垂着頭顱,發出哀戚的哭聲,令人不忍心聽下去。

渾身浸透了水的女生走得很慢,郭小茉很快就趕上了她。經過她身邊時,用眼角瞟了瞟,只看見了垂落的黑發下蒼白的額頭。這個樣子,是被欺負了吧?被別人潑了水?沒想到,在這個全是女生的學校裏,也有校園暴力的存在。在心裏嘆息了一聲,郭小茉腳步不停的朝前走着。

“為什麽?”郭小茉才剛走出去幾步,突然聽見身後的女生說話了。她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朝後方望去。卻見那女生依舊垂着頭,幽幽的開口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一陣寒風吹過,吹得那女生的發絲和衣襟亂飛,瑟瑟可憐。郭小茉想了想,說:“有時候并不是你做錯了什麽事,而是人性本惡,你不要把原因都歸結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會過去的。”

瘦弱的女生看似慢實是快,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了郭小茉的身邊。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襲而來,冷得郭小茉開始瑟瑟發抖起來。那女生伸出毫無血色的蒼白手臂,握住了郭小茉的手。她的手*的,冷得像是冰塊一樣。她問:“會嗎?”

“真的會嗎?”

“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會過去嗎?如果施惡的人仍然洋洋得意的活着,如果受到傷害的人無處伸冤,那麽,讓一切都過去,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嗎——”這一句話說完,她突然間擡起了頭,露出一雙遍布血絲的充滿恨意的眼睛。郭小茉情不自禁的尖叫起來:“啊——”随着這聲驚叫,大風驟然停止,瘦弱的女生竟在剎那間消失了蹤影。郭小茉停下叫聲,倉皇四顧,再看不見那個女生的身影,只有道路的另一頭,有三三兩兩的幾個學生走過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竊竊私語:“那個女生在叫喚什麽啊?”“誰知道呢,有毛病吧……”

回到寝室之後,郭小茉依然有些驚魂未定。那個詭異的女生,究竟是怎麽回事?一想起先前的經歷,她就覺得身上寒浸浸的,好在,身處溫暖的燈光中,感覺比在外面好很多。不一會兒,段可兒也回來了。原本郭小茉以為,她會責怪自己沒有等她一起走,沒想到段可兒只字未提這事,看上去有些神情恍惚的模樣。

寝室裏的姑娘們都洗漱後躺上床不久,就熄了燈,房間陷入一片全然的黑暗。屋裏是幾個人清淺的呼吸聲,窗外有風吹過的輕微的嗚嗚聲,像隐隐約約的壓抑的哭泣聲。受到驚吓的郭小茉一直沒有睡着,翻來覆去,眼前總是出現那雙遍布血絲的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的進入了睡眠狀态。可是,睡着後沒過多久,她就被一陣斷斷續續的呓語驚醒了,仔細一聽,卻是段可兒在說夢話: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還給我,求求你們,還給我吧……”

“為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當郭小茉聽到後面幾句話,禁不住悚然一驚,完全清醒過來。那幾句話,不是那個詭異的瘦弱女生說過的嗎?段可兒怎麽會在夢中說了出來?等她再細細聽去,段可兒卻停止了呓語,靜靜的睡了。可是心中不安的郭小茉,卻怎麽也沒法進入深度睡眠了,一直到快要天亮了,才眯了一陣子。

因為晚上沒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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