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如花美人變如花
初春的清晨，乍暖還寒。
念天卉和太陽一起伸了個懶腰，在丫鬟綠荷周到體貼的伺候下洗涑更衣出了房門。
念天卉梳着飛仙髻，頭戴碧玉簪，身穿青色齊地襦裙，與這園中春色倒是相得益彰。
綠荷則是人如其名，一身淺綠，亭亭玉立，猶如那護花荷葉。
念天卉心情極是不錯，一路哼着小曲。
院中的桃花似乎被她的朝氣喚醒了，一朵一簇，像情窦初開的少女，略施粉黛已是叫人移不開眼睛。
再看那牡丹，一如既往的高貴身姿，大朵大朵的躲在籬笆後，生怕那美豔叫旁人瞧了去。
穿過自己的百花院來到念天恩的小草堂，那棵微微傾斜生長在池塘邊的青翠長柳是念天卉的最愛，那細長柳枝蕩在水面，随風飄揚，婀娜多姿。
念天卉走到楊柳樹旁邊，對着河面的自己不住做着鬼臉，好生快樂。
綠荷忍不住在旁提醒道：“小姐，再不去公子就走了。”
念天卉吐了吐舌頭，忙向內庭走去。
進了內庭，只見那男子玉冠束發，身姿翩翩，修長的身影背對着二人，正望着銅鏡中俊俏模樣孤芳自賞。
“哥哥，哥哥。”念天卉跑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念天恩的腰，“你去哪，帶我一起！”
“不行，我去的地方怎是你可去的。”念天恩掰開她的手，繼續整理儀容。
“帶我去嘛！難不成你要去萬花樓？”念天卉看他對着銅鏡左看右看，心生疑惑。
馬上又補充一句威脅之語：“你去了我就告訴爹爹！”
“盡胡說！我堂堂狀元郎，怎會去那般地方。”念天恩白她一眼，拿着紙扇就要出門。
念天卉趕緊攔住：“除了那我不能去，還有哪是我不能去的？”
緊接着又開始打着感情牌：“哥哥，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啊！爹娘去萬佛寺燒香，都沒人陪我，綠荷天天傷春悲秋的想着心上人，我……嗚嗚”
旁邊的綠荷立即紅了臉：“小姐，你……你胡說什麽，我……我哪有什麽心上人！”
念天恩最怕她撒嬌，簡直受不了，這不，神經一錯亂道：“帶你去也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的條件。”
“好好好，什麽都答應！”念天卉兩眼放光，馬上停止假哭。
“綠荷，去我房間拿我前些年小點的衣服過來。”念天卉對着還在面紅耳赤的綠荷微微一笑。
“是，是，公子”綠荷連忙低着頭，臉紅的更厲害了。
“不不不，還是拿我近日穿的。”念天恩上下打量着念天卉：“大點好，該遮的遮得住。”
“哇塞，要女扮男裝啊？可是我這個樣子也扮不像啊！那些人又不是傻子，男女都不分啊！”念天卉看了看鏡中那小巧可人的模樣，雖覺得好玩卻又覺得太多此一舉。
“最好祈禱他們男女不分。”念天恩用紙扇輕輕敲打了一下她的頭。
“公子，拿來了。”綠荷雙手抱着衣物，有些氣喘籲籲。
念天卉心道，綠荷啊綠荷，你真是重色輕友，平時叫你拿點東西，慢騰騰的典雅端莊，哥哥叫你拿東西，只怕手都要當腳用了。
綠荷被她看得極不自在，将衣服端的高了些以擋住自己通紅的臉，一股淡淡桂花香沁入心脾。
念天恩的衣服總是有股桂花香，這是她從小就有的印象。
她極其迷戀這桂花香味，用的香囊也都是桂花香的。
貼身戴着那香囊，仿佛念天恩就在身邊。
念天恩看了念天卉一眼，催促道：“卉兒快進去書房換上。”
念天卉拿着衣服進了小書房，廢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衣服穿好，又将頭發拆了，想着念天恩的樣子随手綁了個發髻。
走出來看着銅鏡中穿着肥大衣服的小人兒有些郁悶，穿的這麽松松垮垮，真是一點身材也沒有了，叫別人見了，還以為她有多胖呢。
念天恩左右瞧了瞧，又見她自己笨手笨腳綁的發髻淩亂不堪，甚為滿意，可看到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又猛地搖頭，忽然想到什麽對綠荷耳語幾句。
綠荷很快就返回，手藏在身後。
念天卉奇怪道：“綠荷，你手裏拿的什麽。”
綠荷看了念天卉一眼，心虛道：“沒……沒什麽！”
念天恩道：“不許多問，閉上眼。”
“哥哥？”念天卉有些忐忑不安，哥哥不會逗她玩吧？
“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念天恩故作離去。
“當然要去！”念天卉忙扯住他衣袖。
“那就閉上眼。”
“好吧。”念天卉妥協的閉上眼睛。
“不許睜開，否則不帶你去！”念天恩強忍着笑，對綠荷點頭示意。
“嗯嗯。”念天卉連連點頭。
綠荷遲疑片刻，在得到念天恩二次示意後伸出手在念天卉臉上抹來抹去，不一會念天卉原本白皙的見到成了黑炭，再看綠荷手中，原來是滿手的炭灰。
念天恩止住想笑的沖動故作平靜道：“睜開眼吧！”
“嗯。”念天卉好奇的看向銅鏡。
“啊！”念天卉看着鏡中的樣子吓了一跳，淚水馬上就要奪眶而出：“哥哥，你……你欺負我！我要告訴爹娘！”
眼看那泉眼就要爆發念天恩趕緊道：“你去不去，你若哭，就不帶你去了！”
念天卉滿眼的淚水硬是給憋了回去，委屈道：“去！”
當然要去了，她都做這麽大犧牲了。
“好了好了，這樣還不行，你眼睛太大，容易引人注目。”念天恩歪着頭右手捏着下巴，似乎在想什麽法子。
“公子，小姐現在就很引人注目了。”綠荷強憋着笑小聲嘀咕。
念天恩假裝沒聽見：“把眼睛半眯着，還有，把嘴歪着。”
“啊？”念天卉有些傻眼了，哥哥這是準備帶個傻子出門嗎？
“快點！”念天恩奸笑，今天準備給某人一份大禮！
念天卉只得委屈的照做，再看那鏡子，裏面的人簡直是中風了。
旁邊的綠荷沒由來的一陣惡寒。
念天恩對綠荷道：“小荷，你就在家看家，若是爹娘回來，就告訴他們我帶卉兒出去玩了。”
綠荷剛剛恢複正常的臉又是一陣通紅，點頭道：“好……好的，公子。”
待二人出了府，綠荷簡直兩眼冒金星，滿腦子都是“小荷”、“小荷”……
一出府門，外面就是市集。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小攤位是琳琅滿目，各家有各家的吆喝，一并傳來，倒叫人聽不大清楚。
念天卉是極其喜歡這種繁華熱鬧的，只是今日裝扮，那些小販們都道她有病，唯恐避之不及哪裏還敢在她面前吆喝，她也只好乖乖跟着念天恩大步流星向前走。
念天恩一路憋着笑，終于在一家客棧前停下。
“同福客棧？”念天卉疑惑的扯住念天恩衣袖，“哥哥，我們來這做什麽？”
“進去你就知道了。”念天恩走的離他遠了些：“還有不許喊我哥哥，我可沒你這麽醜的弟弟。”
“我不過是黑了點，也不是醜。”念天卉嘟囔着。
“這還不醜？世上竟無你這般黑的人了！”念天恩故作驚嘆。
“包青天包大人不也挺黑的嘛！指不定比我還黑！”念天卉不服氣道。
“那人家好歹五官端正，你看看你，身材沒身材，個子又矮，還是個眯眯眼歪歪嘴。”念天恩故作嫌棄，心中卻暗爽，平時總是将她捧着寵着，偶爾欺負她也是有趣。
“哥哥，我……”念天卉聞言，眼眶又開始泛紅。
念天恩只當沒看見：“好了，不許鬧啊！鬧就打道回府。”
念天卉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眼淚憋回去。
掌櫃的一見念天恩立即迎接：“狀元郎，您可來了，上面啊都等急了。”
“唉，今日臨時有事。”念天恩嘆氣道。
“這位是……”掌櫃斜眼暼了眼念天卉。
“哦，路邊路上的，非說是要和我切磋文采，這就帶過來了。”念天恩說着往旁邊挪了挪，拉開距離。
掌櫃遲疑片刻道：“哦，這倒是位奇公子。”
念天卉白了他們一眼悶悶的上樓。
念天恩趕緊追上：“你知道在哪嗎？”
念天卉沒好氣道：“不知道。”
念天恩道：“那就跟在我後面。”
念天恩來到最裏面一間房，輕輕推開門。
原本鬧哄哄的房間瞬間鴉雀無聲，衆人愣怔過後将目光從那顯眼的念天卉身上收回，紛紛相迎道：“念公子，來晚了來晚了。”
“是是，向諸位賠罪了，只因路上偶遇纏人小兒，還望諸位見諒。”念天恩一邊施禮一邊看向角落那人。
衆人又重新望向念天卉，面帶責備。
念天卉氣憤的一一回敬他們的目光，她才不怕呢！哥哥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她非要看看這麽多人在這裏做什麽，看打扮，有達官貴人，有平民百姓，別人來的了，她憑什麽不能來。
突然念天卉注意到角落有一人背對着門口猛喝酒，心下奇怪，這人，怎麽這麽與衆不同，倒像是茶館老先生故事裏的砸場子的。
擡頭看看念天恩，他顯然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
衆人見念天卉竟然回瞪自己，又是念天恩帶來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讪讪收回目光，一一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