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知過了多久,兩只咖啡杯都見了底。
“今天沒出太陽呢。”
鐘願往前傾身看了眼天,有些悻悻地說道。
兩張椅子不知從何時起并到了一起,雖不至于嚴絲合縫,但是是兩人只要同時移動手臂就能相互觸碰的距離。
鐘願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為無意之間的肢體觸碰而失笑,他盼這天盼了好久,也曾坦然說過好幾句喜歡,卻在真正實現兩情相悅時回到了青澀的青春期一般,連一個簡單的指尖相擦都能讓他迅速紅了臉。
程佑軒側過頭看他,止不住的笑意盈彎了眼角,而他也終于獲得一項資格,得以擡手在鐘願發上揉了兩下。
鐘願摸着自己被輕揉的發怔了怔,下一秒轉頭望向程佑軒,而程佑軒也帶着滿溢的笑意凝視着他。他們在對方的眼睛中看見彼此,他們用自己的眼睛描繪對方,沒有人覺得尴尬,只覺暧昧和缱绻在長久而深情的對視中源源滋生。
忽地,程佑軒動了一下,将鐘願依舊貼在腦袋上的手緩緩拉下。他攥着鐘願的手腕,拇指幾不可見地在手腕內側輕輕摩挲,拉至自己面前的時候,順勢将鐘願的手收入了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中。
鐘願在程佑軒撓自己手腕的時候便輕輕地笑了起來,他被程佑軒在他手臂上施的小力拽得往前稍稍傾了一下,随即很快地瞥了眼程佑軒的鼻子以下,轉瞬又回到程佑軒的雙眼。
程佑軒在他手臂上游走的手漸漸挪到了他的臉側,先是用拇指按了下他的眼角,又将他側邊的發盡數撩到了耳後。
“你幹嘛呢。”
鐘願輕聲問。
程佑軒捏了捏他的耳朵尖,笑着沒答。
“你要幹嘛。”
鐘願又問。
程佑軒笑意更深,依舊沒答。
他只是終于将手移動到了鐘願的腦後,然而還未等他做出實質的動作,鐘願便往前稍稍一傾身,雙唇碰上了程佑軒的。
程佑軒在他腦後動了兩下拇指,似乎是在指責他的急切。鐘願貼着對方的唇略微向上提了下唇角,他攥緊了對方的手,脖子後仰,讓唇以更好的角度貼合對方。
克制如程佑軒,就連最開始的親吻都像是時刻謹記不過分的原則,只是嚴絲合縫地貼着鐘願。他沒有完全合上眼,于是掀起眼簾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人,近到能數清密長的睫毛,近到噴灑出的鼻息似乎能滲入對方的皮膚。
觀察得太久,讓鐘願有些不樂意了,他睜眼向後撤了撤,拿額頭去撞程佑軒的,嗔聲問道:“你做什麽都是這麽克制嗎?”
“也不是,”程佑軒反倒笑了一下,“得視人而定。”
鐘願剛想怼他一句“那看來我不是那個能讓你不克制的人了”,程佑軒便在他開口之前堵上了他的唇。
抵在腦後的手稍稍用力,鐘願被迫仰頭,程佑軒輕而易舉地伸入他微張的唇縫。
驀地,一條橙黃的暖光貼上靠窗戶的桌沿,漸漸地,越過并排的咖啡杯、交纏的雙臂,攀上了兩人各自泛熱的皮膚。一個紅了臉,一個紅了耳尖。
良久分開,唇角近乎垂涎。鐘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和程佑軒額頭相抵,好一會兒,他動了動腦袋,用鼻尖去蹭程佑軒的。
程佑軒被蹭笑,于是他變本加厲,有時是摩挲鼻翼綿長缱绻,有時又只是蜻蜓點水一觸即分。片刻過後,程佑軒終于忍不住把住他的臉,說:“出太陽了。”
鐘願換成蹭程佑軒的手心:“好熱。”
程佑軒輕輕笑了下,旋即又聽鐘願糯聲控訴他說:“你故意碰我虎牙。”
程佑軒将拇指按在他唇邊,語調帶上些戲谑:“不讓我碰?”
鐘願搖了搖頭,從鼻腔哼出了一聲否定的嗫嚅,又仰頭與程佑軒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你的開業禮物……”
分開後,程佑軒低聲說了半句。
鐘願擡眼看他,小小地“嗯?”了一聲。
“幫你重新設計一下店內的裝修怎樣?”
鐘願倏地想到當初自己說要在店裏給程佑軒辟個小間出來的話,雖然他不知道程佑軒是否會按照他所設想的實施,還是很快地答了句“好”。
“基本上就是換換店裏桌椅的位置,”程佑軒又說,“不用添加新的東西。”
說着,他打開了電腦,将進行到一半的設計圖示意給鐘願看。
鐘願看見一旁标注的店鋪大小,不禁問了一句:“這兩天你來店裏就是量這個了?”
“趁你沒看見的時候。”程佑軒笑着說。
“有這個必要嘛。”鐘願對他的偷偷摸摸故作生氣地嗔了一聲,又像是懲罰般,在程佑軒手臂上拍了一下。
而程佑軒笑得更放肆,趁機抓住他的手,瞥了眼身後問道:“為什麽會把店名取為‘今日歡’?”
鐘願被他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一愣,也向後看去,臉上莫名一熱,久久沒有回答。
看着對方變紅的臉色,程佑軒覺着奇怪,有些好笑地問:“這麽難以啓齒嗎?”
“倒也不是……”鐘願收回視線正視前方,他在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曾想過會把取名的契機告訴他人,這會兒被程佑軒一問,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但不至于難以啓齒,所以他很快又說:“是來自一句詞。”
——“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明明寫的是淋漓盡致的豔情,卻被鐘願溫和的聲線化出了一份淡泊素雅,然而唯一不變的是其中蘊含的直言坦蕩。
不管未來如何,他所享受的是當下的激情與惬意。
只是下一秒,鐘願再次看向程佑軒,緩緩念道:“但我現在不想要這樣的孤注一擲。”
程佑軒注視着他黑白分明的雙眼,驀然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們想要把握的當下,并不是飛蛾撲的火,并不是需要傾盡未來的一生才能換來的限定狂歡。
他們是準備走一輩子的。
程佑軒淺淺地笑了一下,鐘願便立刻知道對方是懂了。他晃蕩着腿收回目光,在看到室外地上的水窪後輕輕“啊”了一聲。
“怎麽了?”
鐘願朝窗外擡了擡下巴:“你看。”
程佑軒應聲往玻璃窗外望去。
陽光撥開雲霭,檐上垂落的一滴水珠漾開平靜的水面,又激起微乎其微的水花。蕩開了陽光,也蕩開了挂着的一輪七色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