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間
放學後的學校就像裝滿米的米缸被人砸了個不大的口子,米粒瘋狂急切頭也不回地湧出,想逃離這個将它們聚攏的黑暗壓抑的地方。
嚴馳飛和江路平日裏都是頭也不回的那一波中的其中一員,今兒卻落在了隊伍末尾。仔細想想大概是因為嚴馳飛特地繞路來西樓找江路的緣故,兩棟樓的距離隔得遠,樓下還有執勤老師看守,盡管嚴馳飛并沒有分化,身上沒有什麽明顯的alpha特征,但光是他從北樓那邊過來這一件事兒就足以讓執勤老師緊盯着他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繞過來的。
“新出的那個游戲,給你留了個輔助的位置,”嚴馳飛邊說邊比劃着,“可好玩兒了,可以biubiubiu還能奶人,有人打你你就拿起法杖,對掄,完全不虛。”
“嗯,只要隊友還活着,我就不會遭受苦難。”江路打了個呵欠,吸進一口春天傍晚夾雜着殘留花粉氣息的空氣,眨眨眼睛後又打了個噴嚏。
“哎,不過說起來,”嚴馳飛掃了江路兩眼,“你居然是個beta啊,我還以為你是alpha。”
“你是用什麽來以為的?”江路斜眼看着他。
“腦子。”嚴馳飛說。
“扔了吧,”江路說,“不适合你。”
嚴馳飛樂着打了江路的胳膊一下。
江路也笑了笑,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往身後看去,那些收拾得慢的或是留下做值日的學生們慢條斯理地走動着,沒有什麽詭異的地方。
想多了?
江路又往前走了走,路過學校門口那顆白楊樹時猛然頓住腳步,扭頭往身後看去,卻什麽都沒能看到。
“怎麽了?”嚴馳飛疑惑道。
“沒怎麽。”江路怔了怔。
他總覺得有一抹視線緊緊盯着自己,從後頸掃到脊背,順着脊梁骨一點點往下滑,淹沒到褲腰上方就沒了蹤影,沒多久又重新挪到了後頸處,盯得他渾身不自在,肌肉緊繃起來,幹脆一把拉起嚴馳飛往前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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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真的想多了。
可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讓他不得不加快腳步,逃離這個地方。
經常去的黑網吧老板都認識他們了,往後門處隐蔽的地方一向是他們的常用位置,這次也坐在了那邊。
新出的那個游戲是挺好玩兒的,讓江路暫時忽略了手背隐隐傳來的酸痛,晚飯吃了泡面,休息一陣兒後又繼續打着,天邊不知何時熄滅了最後的光,夜空被城市的燈印得發亮。
打完游戲出來,江路站在網吧門口,搓了搓胳膊。
晝夜溫差大,稍不留神就會感冒。
“你明天還去看阿姨麽?”嚴馳飛問他。
“不去。”江路說話時,纏着紗布的左手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
“那——”
“啊!!”
女人的叫聲從暗處的巷子裏傳來,兩個人一愣,對視一眼後轉頭往聲音發出來的地方跑去,還未跑進,江路便順着風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像栀子花,又比栀子花的味道淡雅一些。
“叫什麽叫!”男人故意壓着嗓子惡狠狠道,“媽的,老子還沒有玩兒過omega,今天運氣真好,你可別怪老子,omega深更半夜出來逛不就是找操麽?”
江路和嚴馳飛對視一眼,緩緩蹲下拿起了地上不知是誰随意丢棄的木棍握在手中,旁邊還有一張破舊的椅子,八成是掉下來的椅子腿兒。
巷子裏陰暗得見不到一絲光,江路和嚴馳飛悄悄往裏望了一眼,除了隐約掙紮着的人影外什麽都看不到,聽聲音的話,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大概是一A一O。女人的反抗愈發激烈,一同傳來的還有布料被撕碎的聲音,江路一怔,低頭把袖子往上撸了一把。
“待會兒下手輕點,”嚴馳飛看江路那個架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別把人打死了。”
“我心裏有數。”江路翻了個白眼,用氣音回道。
眼看巷子裏的事兒愈演愈烈,江路和嚴馳飛同時從巷子口闖進去,男人正壓在女人身上,大手肆意撫摸揉捏着,兩個人快步走進去,女人喉嚨裏發出的尖叫和嗚咽聲蓋住了兩人的腳步聲,加之男人正在興頭上,壓根兒沒注意到來了人。江路稍稍躬**子,揮起棍子用力打到男人的腿彎,男人悶哼一聲,還未反應過來,下一棍直接打在了他的後腦上。
“你不是說下手輕點麽?”江路看着男人瞪大眼睛倒了下去,“這是往死裏打啊。”
“我是讓你輕點,”嚴馳飛說,“我又不怕。”
江路沒接他的話,把校服脫下來遞給了一旁發抖哭泣的女人。
“操,又是個omega。”嚴馳飛捂了捂鼻子,拖着男人往巷子口走了兩步。
“穿上吧,”江路沒有看衣服被扯爛的女人,“他是個還沒分化的alpha,聞到omega的氣味會有點兒不舒服,你別介意。”
女人沒有應他。
江路嘆了口氣,往嚴馳飛那邊看去,發現嚴馳飛正對着那個男人用力抽着耳光。
“別打了,”江路喊道,“報警。”
嚴馳飛沖他比了個手勢,又扇了男人幾巴掌才掏出了手機。
他那一下不知道打得有多重,反正男人直到警察來之後都沒有醒,被擡上警車,江路和嚴馳飛也要跟着去局子裏錄個口供。
“真的是,omega晚上就不要出門啊,搞得我們還得出警,”坐在前面的年輕警察一邊嘟囔一邊開着車,“好好兒的omega晚上出什麽門,平時走在街上都夠了,還特地挑晚上出門,說不定就是找操呢。”
江路擡眼看了那個警察一眼,抿抿唇沒有說話。
錄完口供出來,女omega的情緒也冷靜了下來,一個勁兒的和嚴馳飛江路道謝,兩個人将她送回家中,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你在想什麽?”嚴馳飛突然問了一句。
“啊。”江路說,“omega……不能活着麽?”
“哈?”嚴馳飛瞪着他,“你發什麽神經?”
“那個警察說,omega光是走在街上都夠了,還半夜出門,”江路說,“既然這樣,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抹消掉omega這個性別呢?反正也不想讓他們随心所欲的活下去。”
嚴馳飛抿着唇想了半天,不明白江路突如其來的矯情從何而來,“管這個幹什麽?你一個beta。”
“啊。”江路看着他,拎着校服的手緊了緊,“我一個beta……”
夜風吹散了江路最後幾個小聲得不成調的字,嚴馳飛沒有聽清,幹脆無所謂地聳聳肩,大步朝前方走去。
江路在原地愣了愣,那種熟悉的被人盯着的感覺又傳了過來,不适感從心底蔓延出來包裹住整顆心髒,他擡手扯了扯領口,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