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業
度過了春季少有的不下雨的夜,枝頭發出的嫩芽逐漸舒展成翠綠的葉,世界朝着新生進發,将枯萎死亡遺留在身後。
江路一步一步數着臺階爬上教學樓,轉身進了自己的班級,把書包往書桌上一甩,再從裏面摸出兩個面包,一邊啃一邊翻開了英語書裏夾着的漫畫書。
好學生讀他們的書,壞學生趴在桌上吃東西。
江路是吃得比較安靜的那種,倒數第一排還有一個男生趴在那兒嗦粉,聲音大得站講臺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個……你要喝點東西嗎?”坐在前排的女生轉過來,在江路桌子上放了瓶牛奶,“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啊。”江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通宵打游戲來着。”
“打游戲對身體不太好哦……還有你的手,去醫院了……”
“謝謝。”江路打斷她的話,“謝謝你。”
女生怔了怔,笑着擺擺手,“沒關系啦。”
江路記得她叫安葵,大概是個omega,也是這個班的班長。
班長啊……
江路拿過桌上的牛奶,插上吸管喝了起來,打算下次給安葵帶點兒別的當做回禮。
早上的課在補覺和書上畫小人兒中度過,最後一節課的老師說出下課之後,後排的學生像是得到什麽命令似的,齊刷刷地站起身,快速朝門外走去。
江路等他們走完了之後自己才收拾起了書本,起身出了教室。
嚴馳飛中午是不能來找他吃飯的,北樓管得嚴,有專門的食堂,除了放學的時候他們基本走不出北面一步,為此嚴馳飛還特地發了好幾條消息來辱罵學校的管理方式,江路一一看過後回了句“太慘了”便删掉了消息。
他又買了盒泡面,泡好後端着,去操場後面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吹涼後再小口慢悠悠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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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旁邊傳來了男生的聲音,“是你。”
“嗯?”江路順着聲音看過去,是顧餘歸,他點點頭,“學長好。”
“你臉色很差,”顧餘歸皺起眉,“昨晚沒睡覺麽?”
“沒睡,打游戲。”江路說。
“少打點兒游戲吧,對眼睛不好。”顧餘歸說完這句,皺着眉往江路身前走了兩步,“你認識高一二班的謝臨君麽?”
“嗯?”話題跨越得過于迅速,江路楞了一下,“認識。”
“他這幾天總跟着你,”顧餘歸壓低聲音道,“你注意點,就算沒分化,也很有被侵犯的可能。”
江路捏着叉子的手一頓,擡眼瞪着顧餘歸。
“我是學生會的,之前幫忙整理過資料,剛好整理到你們班,”顧餘歸語調沒什麽起伏,“之前你幫過渡林幾次,我就來給你提個醒。”
話外之意是這是我替他還人情,你就不用謝了。
其實我也沒打算謝啊。
江路嘆了口氣,“知道了,謝謝學長。”
話音落下,之前那種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覺再度傳來,那灼人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身上的衣物都燃燒殆盡。
江路不自在地挺直了背,等顧餘歸走了之後,他才把那盒沒吃完的泡面丢到垃圾桶裏。
午休時間還有很久,江路繞着操場走了一圈兒後,忍不住回想起了顧餘歸的話。
謝臨君總跟着他。
而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江路出了教學樓之後就能感受到。
北樓和西樓之間起碼隔了八百裏地,樓下還有執勤老師,他到底是怎麽在統一放學時間下橫跨八百裏地直接到西樓樓下蹲守他的?
好學生有超能力是麽?
所以好學生是奧特曼?
江路被自己逗樂了,沖着牆笑了一會兒後,突然轉過身,奮力朝着後面跑去,沒跑幾步,他在一顆大樹下發現了抱着一本書,表情有點兒尴尬的謝臨君。
“讓讓。”江路走過去推了把謝臨君,自己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往前看,果然能看到自己剛才坐着的地方。
“解釋一下吧,為什麽跟蹤我,”江路看着他,“還有,你是怎麽從北樓跑出來的?”
“我有時候幫老師做資料,中午在職工樓,”起先的尴尬緩過來後,謝臨君絲毫沒有被發現之後的愧疚,坦然直視着江路的眼睛,“你是omega,又是獨居,我……我媽擔心你,讓我看着你點兒。”
騙鬼吧。
冉秋妤發現我是omega後,不讓她的寶貝兒子轉學都算對得起校方了。
還擔心我。
“我,是一個,還沒有分化的,omega。”江路指了指自己,“換句話說,暫時和beta沒什麽區別。”
“沒有分化的omega也很容易受到侵犯,”謝臨君皺起眉,“你平時上課在聽什麽?”
“聽天書啊。”江路也十分坦然。
兩個人并肩坐着,風從一側吹來,謝臨君稍稍放松了些,視線從江路臉上移開,重新落到了自己的書本上。
“你不會打算在我畢業之前,一直都這樣跟着我吧?”江路捏着手指,“不累麽?”
“嗯,”謝臨君捏着書頁的手猛地一用力,很快平靜下來,“不累。”
“阿姨心操得可真是寬啊。”江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那你跟着我吧,別老盯着我看,瘆得慌。”
謝臨君垂着眼眸沒有說話。
江路懶得拆穿他,自個兒慢悠悠地晃上了樓,沒成想到了下午,謝臨君直接騎了輛自行車到學校門口等着他。
倒是不在身後陰森森地盯着了。
這正大光明的勁兒搞得江路都忍不住想給他鼓鼓掌。
太牛逼了。
他幾步走過去,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拍了拍謝臨君的背,“駕!”
謝臨君緊抿着唇,沒應他,騎着車往江路家的方向騎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家的住址這事兒一點兒都不奇怪。當初江路的父親買下這邊的房子的時候還請謝家去做過客,那副熱鬧的光景又浮現在了眼前,江路搖搖腦袋,抓緊了書包帶子。
刷臉進了小區,一路到樓下,江路蹦下車,擡頭看了眼正在鎖車的謝臨君,“你幹嘛?還不回家?”
“做作業。”謝臨君鎖好車幾步走過來,“你成績太差了,作業也不做,很容易考不上大學。”
“我以後去要飯也不關你事你搞清楚好不好?”江路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
“考大學,”謝臨君斜眼看着他,“和我考同一所。”
“你有病吧。”江路說完轉身開了門,謝臨君拎着書包走了進來。
謝臨君緊抿着唇,從書包裏拿了幾本練習冊出來,鋪平放在茶幾上,擡眼看着江路。
“不寫,”江路指着門,“給我滾。”
謝臨君從書包裏拿了兩支筆出來,薄唇輕輕張開,吐出三個字:“寫不寫?”
江路在那一瞬間回憶起了童年被謝臨君支配的恐懼。
“寫就寫!”江路把書包往後一砸,搶過謝臨君手中的那支筆,随便拿了本練習冊翻看,看了兩眼題。
很好。
字都認識。
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在問什麽了。
江路啧了一聲,還沒來得及開罵,旁邊的謝臨君便把練習冊抽了回去。
“這是我的作業,”謝臨君看着他,“你自己寫你自己的。”
靠。
江路又爬過去把書包撿回來,拿出今天老師發的作業。
數學看不懂,語文不想寫,英語寫着寫着寫成了拼音。
江路寫了五分鐘,換了三科作業,最後受不了了,拿出手機給嚴馳飛發短信。
-救命啊。
“你的手,”謝臨君等他發完消息,才伸手過去把手機抽走,“怎麽了?”
“被刀劃到了。”江路瞪着他。
“你還會做飯?”謝臨君挑起眉。
“我還會吃飯呢,”江路翻了個白眼,“不會做飯就不能拿刀了麽?”
“寫作業。”謝臨君顯然不想繼續拿不拿刀的話題,用筆敲了敲桌面。
江路埋頭在題目下寫上一個解字,“寫完了。”
謝臨君撐着一邊臉,像是笑了,江路眨眨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謝臨君還是一如既往的死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