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立夏
第二天江路下樓的時候往往常謝臨君停自行車的地方看了一眼,腳步莫名頓了一下之後才繼續往前走去。
自己大概要分化了。
身體裏的熱潮一陣一陣湧來,在昨夜摔了杯子紮破了手以後,神志才清醒過來。
以前江路沒有覺得分化時随之帶來的**期有多恐怖,或者說對于這事兒壓根沒有概念,只能從字面意思上去理解,可昨天那手腳無力又口幹舌燥的感覺着實讓他驚了一把。
那還是在家裏,如果是在大街上突然這樣,那麽下場會是怎樣?
江路不敢細想。
在早點攤子上買了倆大包子,一邊走一邊吃,江路低頭咬了一口包子的時候,瞥了眼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手掌,被杯子碎片紮到的地方還在隐隐作痛,今天早上起來整個手都有點兒腫了,好像有點兒充血,反正拿牙刷的時候都沒多大力氣。
江路往前走着,視線順着路面的石磚延伸的痕跡往上挪動,餘光瞥到一點兒綠色的東西,再仔細看過去,是一家藥店。他想了想,走了進去。
“你好,”櫃臺的小姑娘立刻露出了笑容,“請問您要買哪種藥?”
“啊,”江路咬了口包子,舔舔嘴角,“分化的時候的藥。”
“嗯?alpha分化不需要用藥哦。”小姑娘說。
“omega。”江路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立刻從櫃臺後走出來,帶着江路去了最裏面那一排,“信息素阻斷劑”的字樣被加粗傾斜印在藥盒上,江路随手拿了一盒就打算去結賬。
“那個,”她看江路怔了一下,忍不住小聲提醒道,“未成年的omega是不準私自用藥的,你可以叫你爸爸媽媽來幫你買。”
“……哦。”江路咬下最後一口,把塑料袋揉成一團攥在手裏,将藥放了回去。
未成年的omega不準私自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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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怎麽辦呢。
江路把塑料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想。
他距離成年還有兩年,但分化期估計近在眼前了,總不能在分化之前都不出門了吧?
剛請過十天的假,再請假,老師可能得上門殺人。
江路緩緩走到校門口,站在門口檢查學生儀容儀表的顧餘歸看見了他,沖着他點點頭,江路也呲牙笑了一下。
上午第一節 課是數學,江路把昨晚做了沒多少的作業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撐着臉看着窗外,發起了呆。
要他立刻從壞學生轉換到好學生模式有點兒突然,那些上課走神、左耳進右耳出、不知道怎麽記筆記的壞毛病還賴在他身上,江路一早上淨是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想着要好好兒聽課了,老師一走進教室,那些壞習慣立刻籠罩了他,江路努力集中了精神,多多少少聽進去了些,一上午就這麽恍了過去。
下課鐘聲終于響起來,江路把書和筆塞回書包裏,站起來朝着外面跑了去。
目的地是操場後面的小石階。
謝臨君已經坐在那兒了,身旁放了一堆書,見江路來了以後将膝蓋上那本合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給你找了點兒書。”
江路湊過去一看,都是高一上學期的書,翻開第一頁,上面工整的寫着“謝臨君”三個字。
“老師說過的重點我都劃了,”謝臨君随手拿起一本,“昨天晚上拿出來看的時候又劃了幾個易考點,你拿回去好好兒看。”
“哦,”江路數了數,一共六本書,“我書包裝不下怎麽辦?”
“把你的書放學校,”謝臨君說,“你現在看下學期的題也看不懂。”
“還是能看懂兩個的。”江路試圖辯解,謝臨君朝着他掃了一眼以後他便眨了眨眼睛,“好吧看不懂。”
“嗯。”謝臨君輕輕應了一聲,聲音裏帶了點兒笑意,江路往他臉上看過去的時候,他還是往常那副表情。
沒有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江路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屁話。
“對了,我要分化了,”江路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買不到信息素阻斷劑。”
“讓江徹叫秘書給你買,”謝臨君掃了他一眼,“然後備在身上,別多吃。”
“哦。”江路愣愣的應了一聲。
原來還有這麽個解題方式。
學霸的腦子就是不一樣。
江路點點頭,衷心的感嘆道:“牛逼。”
謝臨君在他纏得嚴嚴實實的右手手掌上看了兩眼,突然擡手給了江路一巴掌。
江路早就被他打出了條件反射,打一下蹦挺遠,帶得身邊的書都嘩啦啦地掉到了地上,“你有病嗎?”
“疼麽?”謝臨君握了握拳頭。
“疼。”江路咽了口口水。
“哦,”謝臨君說,“我以為你不知道疼。”
“你有病。”江路肯定地說,彎下腰将書撿起來放好後,重新坐了回去。
想了想,又一巴掌給謝臨君扇了回去。
午休的時間成了兩個人能見面的唯一時間,周末的時候謝臨君和同學串通好撒了個謊,溜出去和江路買了自行車,一輛墨藍色炫酷的車,看着挺拉風,價格也很拉風,但江路刷卡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猶豫。
“來,竟個速,”江路跨上車,指了指謝臨君,“你跑回你家,我騎車回家,看誰快。”
謝臨君斜了他一眼,“去吃飯。”
“哎,吃飯。”江路還在車上沒下來,“你上來呗我帶你,我們去哪吃啊?”
謝臨君又斜了他一眼,慢條斯理走到後座那邊坐下了,“上次那家。”
“哦。”江路撥了下車鈴。
上次江路給謝臨君點了根随變那家店已經成了他們的固定聚餐點,有空就去吃個一兩次,明明是江路和嚴馳飛一起發現的店,最後常來的人卻變成了他和謝臨君。
“一份蒸餃一份涼面,”江路把車騎到店前,正準備催謝臨君下去的時候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打包,謝謝。”
“安葵?”江路喊了聲。
“啊,”安葵突然被喊到名字,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她轉過身來,原本齊肩的頭發被剪到了耳後,身上只套了件寬松的黑色T恤,衣領處好像黏了什麽白色的東西,“是你。”
“你……好點兒了?”江路幾步走過去,謝臨君從他身後走過去,占了個座兒開始點餐。
“嗯,”安葵點點頭,“周一就回去上課。”
“那就好。”江路點了點頭,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這兒弄上東西了。”
安葵怔了下,随後擡手用手指撚了下衣領,沾上的東西被抹去後也留下了一道痕跡,“謝謝你。”
“……不用。”江路說。
他感覺安葵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什麽地方不一樣。
好像以前那個容易害羞的女孩兒只是他的錯覺。
此時的安葵接過老板打包過來的食物,輕聲和江路說了再見後便扭頭往巷子口那邊走了去。
隔得太遠了,江路沒聽見具體的,只聽見幾個男人的聲音,在安葵走過去之後紛紛嗤笑了聲,“你還要吃東西啊?我還以為你光喝……就飽……”
江路順着那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只能看見安葵的半個側臉。
她用手指從盒子裏捏了個蒸餃出來,丢進嘴裏,然後用力地咬了下去,目光淡然平靜的直視着前方,身體卻拐了彎,進了巷子裏。
“吃什麽?”謝臨君皺着眉走過來,“江路。”
“啊。”江路回過神,“和你一樣。”
謝臨君點點頭,擡手拉住了江路的衣領把人拽進了店裏。
江路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斷,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眼前流逝他卻全然沒有注意,屋外風吹了起來,吹散春末最後一點兒降溫的氣溫。
周一時安葵如她所說來上了課,江路想問什麽,卻什麽都沒問出口。
日子一天一天翻頁,複制黏貼的每一天似乎沒什麽新意。
一條消息江徹便讓秘書送來了十盒信息素抑制劑,江路尋思着江徹應該是要他把藥當飯吃。
那天走出教學樓,被悶熱的氣溫搞得煩躁不已只能扯着衣領試圖讓風鑽進去貼近皮膚帶來一絲低溫的時候,江路才回過神。
夏天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