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耗盡
警察們來得很快,幾乎是在聽到慘叫聲的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另一個樓梯口,飛快爬上了二樓。
此時江路已經因為襲擊刀疤而被打得滿臉是血,頭被用力撞在牆壁上,血流進眼睛裏引發一陣刺痛感,手裏緊緊攥着那把美工刀準備反擊,他卻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安祁砍傷了兩個alpha後被一個alpha從身後給了一悶棍,按在地上打得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
刀疤捂着流血的下.身,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愈發猙獰,他看着那些沖進來的警察,狠狠啧了一聲,強撐着站起身子,用盡渾身力氣踹了趴在地上的安祁一腳。
緊接着便是一片混戰,這群alpha不過是盤踞在老商業街內游手好閑的一群人,很快被警察制服,手铐铐在手腕上,清脆的一聲響,受傷的人被緊急送往醫院,安祁和江路還是學生,警察又聯系了他們的家長和學校。
一片混亂中,江路感覺自己被誰抱了起來,放在一張幹淨整潔的床上,頭部的傷已經止住了血,身上沾了泥水和汗水的衣服被換下,穿上了幹淨的病號服,空氣裏彌漫的消毒液味刺痛了他的神經,把記憶深處的什麽東西用力扯了出來,掀開了傷疤下還未長好的血肉。
“你們确定他沒有服用過任何催.情藥物嗎?”門外有女人輕聲質問道,“他的信息素抽取樣本中有藥物反應。”
“……不知道,”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道,“等他醒了我回再問問他,謝謝醫生。”
“嗯。”女人應了一聲,大概是轉身離去了,門外傳來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江路感覺有誰走了進來,他勉強睜開眼,眼皮卻沉得像有千百斤重,只能眯開一條縫,“謝臨君?”
“嗯。”謝臨君走進來,拉過一張凳子坐下,“是我。”
江路又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麽,謝臨君沒聽清,只能看着江路再度閉上眼,緊握着刀的手一點一點的松開,那把美工刀順着床沿滑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驚醒了誰拼命掩飾的夢。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睜開眼時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床邊沒有人,病房裏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江路被周遭的黑暗驚得挺坐起身,腦袋裏一片眩暈,他又跌了回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細小的縫隙。縫隙之後仿佛有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随時準備撲過來将他吞之入腹。
“江路?”謝臨君推門走進來,順手按開了燈,明亮的燈亮起,江路閉上眼的那一刻掃了眼天花板的縫隙,那裏什麽都沒有。
“嗯。”江路應了一聲,聲音嘶啞得像是從喉嚨裏生拉硬拽扯出來的似的,謝臨君連忙倒了杯水遞過來,他撐起腦袋喝了大半杯才緩過勁兒來。
“我睡了多久?”江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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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謝臨君說,“今天周六了。”
“你怎麽在這兒?”江路又問。
“我媽今天調班,明天早上才回家。”謝臨君說,“我來……看看你。”
“哦。”江路怔了會兒,像是在回憶三天前自己經歷了什麽,謝臨君就坐在旁邊安靜地注視着他,夜晚的醫院安靜得連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清,江路想了許久,才開口問道,“那天你怎麽出來的,怎麽撒的謊?”
“……實話實說,一時也找不到借口。”謝臨君嘆了口氣,皺起眉,有幾分不耐煩——這還是江路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較為明顯的情緒——他身子往前傾了傾,“我說你突然給我打電話求救,她讓我報警,然後陪我一起去的現場。”
意思就是自己那副樣子被冉秋妤和謝臨君看得清清楚楚。
那副衣衫不整滿臉血跡的狼狽樣子。
江路啧了一聲,望着天花板又想了會兒,“那安葵……安祁,她人呢?”
“隔壁,”謝臨君說,“怎麽了?”
沒怎麽。
江路想這樣說,卻發現自己怎麽都說不出口。
信息量将大腦塞得滿滿當當,騰不出空閑地兒來将那些事的思路理順,也想不通為什麽安祁把自己丢給那群alpha後又提着刀趕回來了。
這簡直匪夷所思。
“要吃點兒什麽麽?”謝臨君問道。
“嗯……幾點了?”江路說。
“九點多,醫院外頭有家賣夜宵的。”謝臨君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去買?”
“嗯。”江路看着他出門,突然喊了一句,“別關燈。”
“嗯。”謝臨君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江路在床上躺了十幾分鐘,感覺身體沒有太多不适後緩緩爬了起來,穿上拖鞋慢慢走到了隔壁病房。
他輕輕推開門,一點兒聲音都不曾發出。病房內的安祁大概已經進入了熟睡,江路能聽見她平穩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比心跳聲緩慢了許多,那副安逸舒适的樣子就像是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安祁臉上還帶着那天被打的傷,身上許多地方都縫了針,用紗布包着,江路的視線一寸一寸地掃過她的臉,最後落在了她的脖頸上。
江路眉頭緊鎖,像是在掙紮些什麽。
安祁的病房也是一片漆黑的——這個年紀的人除了他大概沒有誰有開燈睡覺的習慣——江路只能從自己打開的門的門外滲進來的光看着她的脖頸,手擡起又放下,往床旁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手指不自然地卷起病號服的衣角,最後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他回過神,瞪大了眼睛,恍如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路過的護士奇怪地往裏看了一眼,敲敲門,小聲道,“請您回到自己的病房,不要打擾別人休息。”
“……好的。”江路咽了口口水,慢慢走了出來。帶上門,謝臨君手裏提着一小碗小米粥,站在走廊下看着他。
江路眯了眯眼睛,看不清謝臨君的表情,只能轉身回了房,躺在病床上沒多久,謝臨君也走了進來。
“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謝臨君一邊用紙碗将粥裝好,一邊問。
“沒有。”江路輕輕搖了搖頭。
“嗯,”謝臨君說,“先吃吧。”
江路接過碗,塑料袋子輕輕晃動兩下,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江路,”謝臨君看着江路,突然開口道,“你在害怕。”
江路剛準備去拿勺子的手僵在了空中。
那天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來,一點一滴的細節都大肆吞噬着他的心髒和理智。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突如其來的分化期引來了一群alpha,害得“安葵”要和他一起逃跑,卻從未想過是她刻意将他帶來此處。
詳細的來龍去脈他這個當事人也是一頭霧水,但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安祁要害他。
不管她要做什麽,安祁要将他丢給那群alpha是前提條件。
她要害我,所以我應該反擊。
憤怒、無助、絕望又害怕的情緒糅合在一起,化成一個漆黑瘋狂的影子,籠罩在他的身上,靠在耳邊,冰涼的氣息中每一個音節都在暗示着不好的事情,把江路往安祁的病房牽引而去。
江路看了一眼謝臨君,“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