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被害者有罪
吃過小米粥後醫生也來了病房內,檢查了一下江路的傷勢,又用什麽藥膏在他後頸上摸了摸,“這是信息素阻斷型膏藥,雖然這邊是omega病房,但是你處于分化期,信息素不受控制,還是會給別人帶來困擾。我們不知道平時你用阻斷劑的劑量,不能輕易用藥。”
“……哦,”江路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分化這事兒,畢竟身體上已經沒有任何不适了。他下意識地瞥了眼謝臨君,而對方并沒有太大的不适感,一如既往的板着臉,察覺到江路的目光後還十分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大概什麽時候能出院?”
“醒了就能出院了,”醫生在随身帶來的筆記本上寫了什麽,“你有點兒輕微腦震蕩,可能有點兒頭暈想吐,是正常的。”
“好,”江路并沒有這些症狀,但還是十分禮貌地說了句,“謝謝醫生。”
醫生似乎還想說什麽,嘆了口氣便走了。
謝臨君在醫院裏陪了江路一整晚,江路也沒催他回去,旁邊的陪護床不小,兩個人便這麽在一起呆了一夜。
第二天警察來問話,具體問了什麽江路沒太大的印象了,只記得最後那句“您是否服用過催.情.藥物?”
催.情.藥物。
江路跟在謝臨君身後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這四個字一直繞在心尖上。
催.情.藥物。
什麽催.情.藥物?
如果承認他服用過催.情.藥.物,那麽那群alpha的下場會變嗎?
強.暴會變成被引誘?
“是的。”警察坐在病床旁,一邊記錄一邊說着,“如果您主動服用過催.情.藥物,那麽這個案件就不會成立,因為alpha無法抵抗**期omega的信息素,從法律上來講,他們無罪。”
換句話來說,是你自作自受。
江路拿着醫生給的藥單,走到前臺付錢的時候被不知從哪來的風猛地吹了一下,他晃了晃身子,差點兒沒站穩。他這時候才體驗到了醫生說的那些頭暈想吐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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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惡人似乎總能鑽到法律的空子,将本就遲來的正義推得更遠,遠得看不見摸不着,連影兒都看不見。
“江路,”謝臨君皺着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察說了什麽?”
“沒什麽……”江路被他拍得一個機靈,餘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頓了頓,徑直朝着那邊走去。
謝臨君愣了下,連忙跟上。
安祁站在那裏,站在人群中,随時都會被人海的呼吸而勒死似的,滿臉痛苦。
“你醒了。”江路看着她。
她被打得發腫的臉還未消退下去,嘴角的淤青也還殘留着,她遍體鱗傷,似乎還在提醒着江路前幾天那噩夢一樣的下午。
“嗯。”安祁往後退了兩步,“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江路說,“為什麽?”
“我想殺了他們,不能自己去做誘餌。”安祁輕聲道,“我分化的時候被他們抓住了,強了很多次,我報警過,也和父母說過,沒有用。”
警察只會說你一個分化期後期的omega為什麽要上街,又不是突然分化猝不及防,然後把那群alpha抓起來批評教育幾天或是一個月,簽署保證書後放出來,等待着安祁的是更恐怖的折磨——alpha無法抵禦omega的信息素這一先天因素讓這些罪人活了太多年了。
明明是犯罪啊。
明明是強.奸啊。
為什麽是被害者有罪。
而自己的父母呢?爸爸因為安葵的死痛不欲生,也随時随地擔憂着安葵的死被暴露,他拿不到那筆財産;在安祁找到在公司開會的媽媽的時候,她只看到了安祁脖子上的吻痕,沒有讓她吐出一個音節便反手扇了過去。
“你妹妹剛死你就出去鬼混!”媽媽抓着那些文件狠狠摔在她身上,“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我是安祁!”安祁往後退了兩步,突然捂着胸口大聲喊了出來,眼淚也随之掉落,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裏滾了出來,連帶着那些埋在深淵裏的絕望一并流露出來,“死的是安葵!我是安祁!為什麽這麽多天你都沒有發現!姐是你親生的,我就不是嗎!”
明明是雙胞胎。
“沒有人能救我。”安祁說。
“所以就選中了我,”江路深吸了一口氣,想吐的感覺愈發濃重了起來,“是嗎?”
“對不起。”安祁扯了扯嘴角。
“警察說檢查出我服用過催.情.劑,”江路感覺自己臉上應該沒有什麽表情了,此時此刻五官都是僵硬的,像是剛從冰窟裏爬出來,“是那杯奶茶嗎?”
“是。”安祁回答得沒有一點猶豫。
頭暈目眩的感覺幾乎是在一瞬間朝着江路襲來的,口腔裏泛起酸水,他用力将它咽下去,開不了口,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次,朝着江路深深鞠了一躬。
江路沒有理她,轉過身,看着身後的謝臨君,謝臨君也看着他。
醫院人來人往,卻是最陰冷的地方,生命的誕生與終結都在這裏發生,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每一個重點看護病房裏都能看見人間百态。這裏哪是什麽人群,分明是鬼堆。
“我們會起訴你,”謝臨君突然歪過頭,看着江路後面還彎着腰的安祁,“你和那群alpha是共犯。”
安祁的身子僵了僵,随後直起腰,看着謝臨君,扯扯嘴角笑了起來,“好。”
謝臨君把江路扯出了醫院。
信息素阻斷藥物的效果似得江路身上沒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走在大街上,被陽光照到,就像個正常人一樣呼吸。
冉秋妤打了個電話來問謝臨君去哪了,謝臨君一邊攔下一輛出租車一邊說:“醫院的人說江路醒了,可以出院,我把他送回家就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應了聲“好。”
出租車一路駛向江路的家,那個房子裏一旦幾天沒有人住便從角落裏透出一股清冷勁兒。
謝臨君走進門,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再燒好熱水後回過頭,看見江路還站在門口。
“謝臨君,”江路緩緩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摳着鞋面,“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
“嗯。”謝臨君朝着江路走了過去。
“每一個人都恨我,都想害我,都把他們的仇恨和怨氣加在我身上。”江路語調十分平穩,“就算我和你逃到別的地方去了,還是會有人……”
“不會。”謝臨君走到了他的面前,打量了下江路,似乎是在回憶他受傷的是哪些地方。
“為什麽不會?”江路嗤笑了聲,“安祁才認識我多久,她也能把她的恨放在我身上,騙我去老商業街,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偏偏是我?”
謝臨君伸出手,手掌從江路腋下穿過,把人抱了起來。
“我是不是不該活着?”江路像是個斷了線的木偶似的,任由謝臨君把他抱起來,四肢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用。
“你應該活着,”謝臨君說,“我需要你活着。”
江路歪着頭盯着謝臨君看了會兒,突然擡手抱住了謝臨君,他一點一點地将身體擠到謝臨君身上,把所有的力氣都壓到了他身上,兩條手臂用力抱緊了他,仿佛要将自己融進他的身體裏,血肉相融,再也無法分開。
謝臨君愣住了,他大概是沒想到江路的反應,愣了十幾秒後突然回過神,用更大的力氣回抱住了江路。
江路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為什麽?”江路問得有些困難。
謝臨君卻沒有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江路。
他的視線落在防盜門的門把上,瞳孔深處并沒有什麽影子,像是回憶起了那年那個夏天。
那個江路突然消失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