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罪論
這個擁抱持續的時間很短,警察局的人再次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江路也實在沒有太多的心情在這個擁抱中尋求太多的安慰,他擡起眼簾,看着被推開的窗戶邊落下來的陽光,眯了眯眼睛。
謝臨君還是個沒有分化的alpha,所以被他擁抱的時候才能這麽淡然——盡管謝臨君非常用力,但江路所指的淡然并不是這方面——現如今他已經到了分化後期,不再像剛分化時那樣無力渾身發熱,如果一直用阻斷劑阻隔信息素散播來度過分化期的話,他和普通beta沒有什麽區別。
可未來有一天謝臨君也會分化的,沒有alpha會主動吃阻斷劑,也沒有omega會一直吃阻斷劑,到時候他還能這樣坦然的擁抱自己嗎?
他們到時候會變成什麽樣?還能像現在這樣嗎?
江路想起了嚴馳飛分化時空氣中的壓迫力和攻擊性,也想起了自己分化時那群alpha對于自己的壓制,嘴唇微微張開,像是有話要說,但最終什麽都沒說出口。
“您好,江路同學是嗎?”打電話的是一個聽聲音很年輕的男警察,“我們想再核實一次,您确定沒有使用過任何藥物進行……”
“我沒有。”江路說完,擡眼瞥了眼謝臨君。
對方也看着他,平靜的眼眸中似乎什麽都無法留下影子,但那雙眼睛始終是注視着他的,平淡,卻固執的如影随形。
“但是你們可以去查一查安祁,”江路清了清嗓子,“事發前,她給我吃了東西。”
電話那頭很快沉默了,幾秒後,那個警察無奈地笑了起來,“她也是這樣說的。十分鐘以前我們打電話給她,她說是她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對你用了催.情.藥物,希望得到嚴懲,那些alpha的确對你進行了強迫……”
江路沒有應答。
警察再次詢問了點兒問題後便挂斷了電話,并希望江路有時間能來局裏做個筆錄。
那群alpha已經被拘留了下來,安祁也被警察帶到了局裏拘留了起來。
一切的進展快得不可思議,江路挂斷電話的時候還有點兒懵。
在冉秋妤的催促下,謝臨君很快離去,臨走前給江路點好了外賣,看那副架勢待會兒也會給他點個外賣送到家裏,“明天學校見。”
“啊。”江路癱坐在沙發上,“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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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在學校見到的不光是謝臨君。
還要應付的是班主任擔憂的目光和各位同學探究的眼神,學校方面應該還要找他問話。昏迷的時候錯過了期中考,大概會被安排一次補考。
然後呢?
自己的生活大概會一成不變的繼續下去。
他也希望自己的生活還能像以前那樣繼續下去。
那個灑了細碎光斑的石階、午休時空無一人的操場、幼兒園級別的飯盒,還有話不多,但總能讓他感覺到安心的謝臨君。
很不可思議,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包括今年年初,他都認為謝臨君是一個純種的傻.逼,兩個人向來不和,見面打架,在江路眼裏,小時候的他們甚至是互相憎恨的,可現如今他卻要從謝臨君身上得到一種“還存在于世上”的認同感。謝臨君總能一語中的地說出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這令他害怕恐懼,也令他期待。
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卻像是沒有睡過覺一樣勞累。精神前所未有的緊繃着,樓上樓下關門開門,不知道哪來的彈珠彈跳幾聲又滾動着消失,江路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依舊騎着自行車上學,騎到校門口才下了車,打算将自行車一步一步推到停車棚去。
江路剛下車就看見了一個女人,有些眼熟,他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安葵的媽媽。
上次來接安葵時還妝容精致,表情雖說驚慌但舉手投足間也不失優雅的女人在短短一段時間內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站在校門口四處張望,面容憔悴,挎在手臂上的包随時都會滑落。
“江路,你是江路吧?”她從人群中一眼看見了江路,跌跌撞撞跑過來,用力抓住江路的胳膊,“我上次見過你,你是個好孩子,還幫過我們安葵,安葵你還記得嗎?你們班的班長……”
江路往後退了兩步,被猛地撲過來的人吓得聳起了肩膀,自行車随之倒地,“……記得。”
“記得就好,那你知道安祁嗎?就是……”
“知道。”江路打斷了她。
女人愈發緊張的表情透露了什麽訊息,江路突然很想推開她徑直走進去,快步跑進校門,女人再想跟上來,自然會有門衛攔住她。
“她……犯了點錯事,我聽說你想起訴她?”女人似乎察覺到自己一直抓着江路的胳膊不太友好,便松開了手,将垂在臉頰邊的一縷發絲勾到耳後,笑了笑,“是這樣嗎?”
“沒有,”江路直直地看着女人,應得沒有一點猶豫,“她認罪了,用不着我起訴。”
“認罪?認什麽罪?”女人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讓江路有些想笑,“那些警察根本就找不到證據,安祁那孩子嘴硬,瞎說的,認什麽罪?她有什麽罪?”
催.情.藥物不可能只有一點兒,如果查一查安祁的書包或者房間,總能查到什麽蛛絲馬跡。而且老商業街的攝像頭也沒有拆過,奶茶店前安祁将吸管插進去後放了什麽進去,說不定攝像頭就拍下了這一幕。
這事兒對江路來說,安祁是共犯,也是主謀。
沒有犯罪後還能逍遙法外的道理。
如果完全不反抗的話,這件事到最後一定會變成自己分化,引得alpha失控,同學安祁為了救援才拿了刀,防衛過度,這件事會完全被扭曲到加害者無罪的程度——好在安祁主動說出了實情,之後的事也不用江路太過于操心。
他只需要等待着開庭那天就可以了。
“為什麽要污蔑她?你不是已經得救了嗎?那群alpha也沒有得手,”女人抿了抿嘴唇,快速說道,“你被警察安全救下來了,不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傷嗎?”
“啊。”江路看着她。
“她也是一時糊塗,而且……找不到證據吧?公安局不可能憑你一面之詞就立案追蹤調查吧?”女人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急得像是要把心跳的加速也融進去,“安祁才十六歲,如果真的查到什麽,她會坐牢的,她十六歲就坐牢,這輩子就算完了啊!”
女人嘶啞的吼叫引來了學生們的注意,他們有的手裏還捧着一盒關東煮,有的帶着耳機不知道在聽些什麽,紛紛朝這邊望了過來,人群的視線更像是利刃刺在身上,江路不大自在地皺了皺眉,沒有搭理女人,彎腰扶起自行車後朝校門走去。
他腳還沒踏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江路下意識地回過頭,看見了那女人朝着自己沖過來的猙獰模樣,他一愣,身子往旁閃,那女人反應也極快,停了下來,兩只手再次抓住了江路的胳膊,自行車傾斜過度滑到在地,“你想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這事兒我們私下解決好嗎?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了,你忍心讓我再失去一個嗎?!”
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江路張了張嘴,最後只是“啊”了一聲。
安葵的死,安祁犯罪的原因,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他們卻非要他償命似的。
“那我做錯了什麽?”江路平靜地看着她,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拳,指甲掐進肉裏,疼痛令他保持着清醒,“如果警察沒有及時趕到,如果安祁沒有拿着刀回來,如果安祁就是想要我去代替她呢?我又做錯了什麽?”
女人被江路問得一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幾分。
“江路?”身後傳來了聲熟悉的聲音,江路沒有管,只是重新扶起自行車,朝裏走去。
“那她就該坐牢嗎!”門衛早已看不下去在校門口糾纏的兩人,紛紛出來攔住了女人,女人沖着江路的方向大聲吼道,“這事明明可以私下調解,為什麽要鬧成那樣?你有什麽損失嗎?我給你錢還不行嗎?你非要送她進監獄……”
“不是,”江路回過頭,看着女人,音量不大不小,足以女人聽清,“是你非要逼她犯法,我才只能送她進監獄。”
之後女人又絕望地哭嚎了些什麽,江路沒有再聽進去。
他将自行車鎖在停車棚後,蹲下抱着膝蓋發了會兒呆。
安祁分化過,應該最清楚不過分化期的omega沒有絲毫還手之力,一開始把江路騙過去的時候,她大概就想清楚了。
江路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報複的工具,至于他的安全問題,并不在她的考慮範疇內。
安祁被安葵的死、爸爸的貪婪和媽媽的忽視逼到絕境,以死相博才換來那群alpha被拘留,最終那些alpha的刑說不定還沒有她重。
他們這些人,每一個都是罪人。
謝臨君扶着自行車站在校門口,看着門衛将鬧事的女人趕走後才緩緩走了過去,他将倒在地上的女人扶起來,輕聲道:“阿姨,您是安祁的媽媽?”
“……是。”女人淚眼婆娑地看着謝臨君,“你是她的同學嗎?”
“不是,”謝臨君說,“但是我會幫她。”
女人眼神一亮,還未開口,便聽到謝臨君繼續道,“監獄裏的alpha和omega不會分開管理,每到夜晚降臨的時候,我相信安祁會過得很愉快。”
“我會幫她,”謝臨君的聲音很冷,他看着女人,像是在看什麽死物,“死得更痛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