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罪有應得

這些事無窮無盡,終于變成了一個循環。

受害者變成加害者,下一個受害者又懷揣着滿腔怒意和怨氣去反擊,而最初的罪人們逍遙法外,幾百塊錢的罰款就足以讓他們脫身,在那些常年不見天日的地方繼續過着他們熟悉的生活,等待着下一個受害者落網。

意識到這樣不對的時候江路正在前往警察局,那個年輕的警察聯系了他,關于案件最後還有一些記錄要本人到場,而江路也恰好鬼使神差的,想見一見安祁。

這天周六是冉秋妤的夜班,接過她的查崗電話後謝臨君便出了門,和江路同時到達了警察局門口。

六月初的陽光逐漸灼人了起來,江路靠在警察局門口,等着謝臨君到了以後擡手抹了把額頭的汗,“走吧。”

“嗯。”謝臨君應了一聲。

江路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喊上謝臨君一起來,但說起這事兒的時候謝臨君沒怎麽猶豫,直接應了下來,不多時便打車到了門口。

警察問完話後将安祁帶了出來,本就瘦弱的女孩兒被拘留了幾天後更是瘦脫了型,一頭短發亂糟糟的,枯黃沒有光澤的肌膚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滲人。她的黑眼圈重極了,像是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但看見江路的那一刻卻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似的,“來了。”

“嗯。”江路應了一聲。

拘留所對于安祁的看管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格,或許因為她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性omega的緣故,狹小的房間裏只剩下了江路和安祁,他們隔着一張桌子,誰也沒有看誰,視線不經意撞到一起後又默契地挪開了,在這樣安靜壓抑的環境下,連呼吸都被拉得綿長起來。

“對不起啊,”最開始是安祁打破了沉靜,“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是我還是……”

“還是想殺了那些alpha麽?”江路擡眸掃了她一眼。

“是。”安祁應得沒有一絲猶豫。

“你很清醒。”江路說。

“對,”安祁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為什麽直接承認了?”江路抿了抿唇,“警察或許查不出催.情藥是誰給我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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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承認,那麽這個案子不會立案。”安祁把看向光線死角暗處的視線挪了回來,輕飄飄地落在了江路身上,“你也不會成為受害者,那麽那群alpha更不會得到任何懲罰。”

這不公平。

江路幾乎想要脫口而出。

法律似乎只保護了alpha的權益,他們先天被omega信息素吸引,無法自拔,可omega不也是如此麽?在面對強行發生關系的時候,omega甚至處于弱勢方,可為什麽優先考慮的是alpha?

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

這一條例上的漏洞或許是為了填補另一條例的殘缺,alpha和omega這點事兒上從來都無法真正的說到公平兩個字上,有被欺壓的omega,自然也有被鑽了空子欺騙alpha還逍遙法外的omega的存在。

只是……那和江路他們有什麽關系?

法不責衆,也無法顧全所有人。

“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幫你吧?因為我良心過不去?”安祁的唇線抿出一條好看的弧度,她往後仰了仰身子,手掌撐在凳子上,斜睨着江路,“我一開始帶你過去的時候,就不會存在良心過意不去這一說法……”

“哪怕是他們的刑會比你的輕?”江路皺了皺眉。

“也總好過他們不會被判刑強啊,”安祁說,“我沒有辦法了,別的辦法,一點兒都沒有。我一直在呼救卻沒有人能來救我,沒有人。江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有個時時刻刻都能拉你一把的人,知道麽?”

江路腦海裏驀地閃過謝臨君的影子,他怔了怔神,“……我知道。”

他們又說了許多話,安祁是可憐人,是受害者,但江路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歸根到底,最先應該被處罰的應該是那些alpha,然後才是安祁。

江路想,自己大概會努力尋找讓那些alpha永遠不得翻身的方法,而安祁,則交給法律去制裁,但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去原諒她,也不會忘記在醫院那一晚,對着躺在病床上的安祁起了殺心的自己。

“安葵埋在哪了?”江路輕聲道。

“南山公墓。”安祁說完,頓了許久,才接着道,“你要去的話,幫我帶束花吧。”

“嗯。”江路應了一聲。

便再也沒有話要對安祁說了。

出了小房間,往前走一截兒便能看見蹲在樹下的謝臨君,江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安祁那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有時時刻刻都能拉你一把的人。”

謝臨君就是那個拉住他的最後一根線。

“看什麽呢?”江路湊過去蹲在了謝臨君旁邊。

“螞蟻,”謝臨君指了指地面,“在搬家。”

“您這日常活動幼兒園都高看您了吧?”江路無緣無故地笑了一下。

“照你這麽說我得是個受.精.卵。”謝臨君掃了他一眼,緩緩站了起來,“回去麽?還是去吃點兒東西?”

“去趟南山公墓,”江路還是蹲着,下巴輕輕放在膝蓋上,看着那些螞蟻快速爬着,“想去看看安葵。”

“好。”謝臨君沒有問為什麽。

他沒有那麽多疑惑,就像個陪江路吃喝玩樂還負責他衣食住行的機器人一樣,但很多時候江路又能從他眼底看到太多太多翻湧而起的情緒,哪怕一閃而過,但江路還是将那些情緒牢牢地捕捉進了腦海裏。

那個年輕的小警察見兩人出來了,便笑嘻嘻地迎了過來,江路沖着他笑了笑,“還有事嗎?”

“沒事了,過兩天開庭會通知你們。”小警察遞了兩杯水過來,“你們吃過飯了嗎?不然就在局子裏吃吧,今天我們老大請客。”

“不了,”江路搖了搖頭,接過兩杯水,遞了杯給謝臨君,“我們還有事。”

還有很多事。

江路對安葵的印象原本只停留在“害羞、腼腆、說話細聲細氣的瘦小的女孩兒”這一層面上,後來這一層被隐瞞身份的安祁打破,再想把對安葵的印象拼湊起來,也只能拼個七七八八,用安祁的臉去代替上安葵的,此外便再也想不出更多。

夏季的蟬鳴更像是為了歌頌死亡而響起的葬歌。

江路看着墓碑上那張黑白的照片,白色的花簇後抿唇微笑着的女孩兒仿佛還活在他的身邊,還像很久之前那樣小心翼翼地轉過來,問道,“你身體是不是不太舒服?”

“和安祁一點兒也不像。”謝臨君站在江路後面,突然說了一句。

“是啊。”江路說。

安葵和安祁其實一點兒也不像,盡管她們是雙胞胎,盡管她們的臉和身材都一模一樣,但光是從照片就能感受到,安葵和安祁給人的感覺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她們更像是兩束并蒂而生的花,一朵向陽卻随之枯萎,一朵殘喘卻多災多難。

“回去吧。”江路說,“回去吃飯,喝點兒酒,再背會兒英語單詞……”

“最後一條一點也不像你。”謝臨君斜了他一眼。

“哦,”江路點點頭,“再打會兒游戲。”

謝臨君沒說話,擡手在江路腦袋上摁了摁。

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層,火燒雲重疊着從光芒最盛的地方綻開,像是嘶吼着的靈魂在黎明前的最後一聲哭嚎,等黑夜降臨,一切塵埃落定,他們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

不久後案子開庭,江路在冉秋妤的幫助下找了個挺好的律師來幫助自己——只要沒有牽扯到謝臨君,冉秋妤還是相當願意管管江路的事——将那些alpha的刑加到了一年零三個月,而安祁則是被判了三年零七個月。

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條老商業街的攝像頭不光是奶茶店門口的沒有拆除,有工作人員排查攝像頭錄像的時候,查出一條小巷口的破舊的攝像頭,零零碎碎記錄下了安祁被那群alpha強行拽進去,進行強.暴的畫面。

那些alpha終于得到了自己應得的懲罰,安祁的刑量被減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是在法庭上泣不成聲的安祁的媽媽在公然喧嘩的時候被拖了出去,安祁一眼都沒有看向她,她一直低着頭,輕輕捏着自己的手指,最後終于松開了咬出血印的唇,扭過頭,沖着江路那邊笑了笑。

至于安祁作為未成年人,并未進入alpha和omega的混合牢房;那些alpha進入監獄後,被一群喜歡搞alpha的變态alpha盯上,每天躺在床上被迫張開雙腿,生不如死的事,已經是後話了。

那天江路和冉秋妤、謝臨君走出法院,身後跟着他們的律師,身前是一片金燦燦的陽光,江路頓住腳步,站在陰影處,斜睨了眼謝臨君。

冉秋妤在,江路什麽都沒敢說,謝臨君自然也什麽都沒有說。

可兩個人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轉過視線,讓平靜的視線撞在一起,在空氣中綻出并不顯眼的火花,随後默契地勾了勾嘴角。

他們一同邁開腳步,踏進陽光裏,胳膊上莫名陰冷的空氣被灼出一聲慘叫後消散開來,暖洋洋的太陽挂在天上,努力散發着它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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