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特別特別的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苦想了許久也沒能從死胡同裏找出一個像樣的,足以他們攀爬的缺口。
謝臨君起身去窗旁往外掃了一眼,令他疑惑的是過了這麽久冉秋妤都沒有追過來或是在樓下尋到她的身影,這不大像她一貫的作風。
他起身的那一刻江路也跟着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沿着地磚貼合時細小的縫隙走到了謝臨君身後,“你在看什麽?”
“我媽應該會跟過來,”謝臨君說,“我跳出來的時候被她發現了。”
江路沉默了會兒,視線從謝臨君手臂上的疤痕挪到他的鎖骨上,再落到有些起皮的嘴唇,他突然想起這雙唇親吻他的時候是有些幹燥的,便轉身去倒了杯水遞給他,“我們能逃嗎?”
謝臨君接過水杯,沒有說話。
現在他手裏沒有自己的身份證,江路也沒有,兩個人如果硬要逃走的話只能在街頭流浪,有可能幾天都吃不上飯或者是找一份包吃包住工資微薄的工作,而江路是一個未成年的omega,沒有店會收他,這就代表江路無法得到一個良好的住所。甚至在**期到來後,自己不在他身邊時,他甚至買不起抑制劑。
他們如果現在就走,就注定了颠沛流離的一生。
謝臨君在那一瞬間想了太多。
他可以走,他可以随便找個地方養活自己,而江路不行。就算江路不是個omega,他也不能讓江路去打黑工,他舍不得。
“我說着玩兒的,”江路笑得有些牽強,顯然是想起了什麽,“喝口水吧。”
謝臨君将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
這世界之大,容納無數的生命,承載千百年的悲歡離合,卻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敲門聲在此時打斷了兩個人的思路,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冉秋妤,然後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出聲。
門外的人更加不耐煩了,用腳踹了兩下門,大聲喊,“開門!是我!”
是汪南。
江路松了口氣,但還是在貓眼那兒看了眼外面站着的是誰後才打開了門。
汪南進門後沒有和江路打招呼,而是招呼起了身後的那些人,擡了張床進了江路的卧室,柔軟的床墊撲好後一個女人走上來幫忙套好了被子和枕頭。
今天清潔公司來的時候順便把靠床那一塊兒的牆紙給撕了下來,糊了一個挺好看的花紋上去,整個房間也做過消毒處理,此時卧室裏正散發着一股好聞的清香。
做完這一切後汪南客客氣氣地将工人送走,自己去飲水機下面拿了一次性杯子出來,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把紙杯丢進垃圾桶才扭頭沖着江路道,“江總決定留在這邊,所以你不用走了,恭喜啊。過陣子會請鄰市的專家過來幫你看病,然後床也給你換上了,還有什麽需要就打電話給我。”
他說完,不顧江路一臉懵,從兜裏拿出江路的身份證、卡和手機,遞還回去,“對了,勸你們最近不要出門,剛才我進小區的時候外面站了個瘋女人,咬牙切齒的,可吓人了。”
最後一句他是挑着眉沖着謝臨君說的。
謝臨君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下意識地扭過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可視野最遠所及之處便只能到達小區門口那顆樹上,無法分辨門外到底有沒有人。
“只要不出小區,你們就是安全的。”汪南像是還有別的事要忙,語速非常快,“開學之後會有專門的司機接你們上放學,江總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請不要擔心。”
他說完便閉上了嘴,視線在江路臉上掃了掃,似乎在等待着江路說點兒什麽。
“……為什麽?”江路皺起眉。
“我也不知道,”汪南聳聳肩,“你可以去問江總,手機給你充好了話費,你随時可以打電話給他。”
江路飛快解開手機的鎖,找到江徹的電話打了過去,而漫長的待機音響完之後電話就被挂斷了,無人接聽。
“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汪南說,“你們自便吧。”
說完就真的走了,還順手帶上了門。
這充斥着迷霧和泥潭的世界似乎猛然被劃開一條口子,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将最深處的兩個人打得措手不及。
江路沒能感受到迷惑解開後的喜悅,而是迷茫地看着謝臨君,“他這樣做,是因為愧疚嗎?”
說完又自己搖了搖頭,“他不可能感到愧疚。”
“可他就是這樣做了,”謝臨君走過來摸了摸江路的腦袋,感受着柔軟的發絲在他指尖蹭過的感覺,“不高興麽?”
“你呢?”江路看着謝臨君。
“特別高興。”謝臨君認真地看着江路,說完以後嘴角綻開了江路所見過的最燦爛的笑容。
江路又愣了許久才從這一系列的事情之中回過神來,他伸手把謝臨君手裏的杯子拿開放在一旁後才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小聲道:“我感覺今天一整天都像在做夢似的。”
哪有這麽好的事?謝臨君醒了,來找他了,同時江徹也突然改了主意要留在這裏,并且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了他。
直覺和對江徹的了解告訴他江徹絕對不是為了他才做出的決定,雖然結果的确對他産生了幫助,但理由絕對不止他一個在裏面。
“不是,”謝臨君又笑了起來,“至少我是真的在這兒。”冉秋妤也是真的沒有闖進來。
背後的疑團再多他們也無法掌控,至少這是千萬個結局中最好的一個。
江路長舒一口氣,想了想,笑了,“是啊。”
至少他們都在這兒。
“剛才那個人說要從鄰市請專家來給你看病,”謝臨君拍了拍江路的背,兩個人緊貼的胸膛分開了些,“你怎麽了?”
“啊。”江路說,“生病了。”
這句是廢話。
江路說完之後自己都這樣覺得,謝臨君更是翻了個白眼,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拉着江路坐到了沙發上。兩個人安靜地靠着,江路重新拿回了手機,将上面嚴馳飛發來的許許多多的消息随便回複了幾條後便點了個外賣,想了想,沒有填寫自己的真名,連姓也是随便捏造的。
所以當外賣小哥問:“是陳先生嗎?”的時候,謝臨君在後面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是安全起見,”江路說,“你笑個屁。”
外賣小哥一頭霧水地将外賣遞給兩人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句:“記得好評哦!”
“好,”江路回手把外賣遞給謝臨君,“謝謝。”
“不用。”外賣小哥十分元氣地沖着江路笑了笑後關上門,快步竄下了樓。
江路點了兩份炒飯,拆開蓋子看了一眼後把清淡的那一份遞給了謝臨君,“你吃清淡點,你是不是還在吃藥?”
“嗯,”謝臨君接過來清淡的那份,飯寡淡得讓人以為買鹽的師傅上班途中突發不幸事件,加上他才吃過飯沒多久,本來就不怎麽餓,“你怎麽知道?”
“剛才你親我的時候,有股藥味兒。”江路低頭扒了口飯,還沒嚼碎咽下去,突然就笑了起來。
“笑什麽?”謝臨君眯起眼睛看着他。
“不知道。”江路說,“就是你親我的時候,我一點兒都不意外。”
“有什麽好意外的。”謝臨君放下筷子看着江路,語氣很溫柔,帶着點兒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是沒什麽好意外的。
江路想。
這份喜歡沒有突如其來的悸動或是如潮水一般洶湧襲來的眷戀,江路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在什麽時候遇到事以後想起的第一個人就是謝臨君,就好像謝臨君說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自己一樣。
他們的感情來得太過順理成章,平淡得像是謝臨君碗裏沒放鹽的飯,又在平平無奇的日常裏摩擦出一丁點兒屬于自己的火花,燎起心底屯放依舊的枯草。
目标從活着,到和你一起活着,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江路又自個兒傻樂了會兒,把自己的碗往謝臨君面前推了推,“很難吃嗎?要不然你吃我的?”
“也不是,”謝臨君說,“我不餓,出來前吃過了。”
“是哦,”江路恍然大悟,“你都是吃了藥出來的,肯定吃過飯了。”
“是啊。”謝臨君無奈地把碗給江路推回去,擡眼瞥了他一眼,“你能不傻笑了麽?”
“不能,”江路放下筷子,兩只手撐着臉,說,“我有點兒高興。”
江路也不知道自己在盲目的高興個什麽。明明還有一塊巨石壓在身上,他們甚至得到了汪南的警告不準走出小區,開學後也要過上被接送的不能自由自在在放學路上亂竄的生活,還有謝臨君的所有證件都在冉秋妤那兒拿不回來,可他就是覺得很高興。
“大概是因為我也特別喜歡你,”江路看着謝臨君,“你和別人都不一樣,你是特別特別的。”
“好好兒說話,”謝臨君撐着腦袋看着他,“別結巴。”
“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特別。”江路笑了笑,“沒有結巴。”
誰會管旁人,也不要早早擔憂日後,反正這分鐘裏,他只能聽到他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