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後的糾葛]
看着光滑的腳踝,心裏有些惆悵,發生的一切就這樣被光爺爺輕而易舉地帶過了。沒錯,傷口是可以被隐藏地不留痕跡,可是有些傷口任你法術再高強也是無濟于事的,他們是無法被修複的。
“謝謝光爺爺。”我虛弱地笑笑,裝作很高興的樣子。
“沒事就好,以後不要再去想它了。”光爺爺淡然地說着,可對我卻如一聲響雷。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光爺爺為什麽要怎麽說,他又知道了什麽,他要我忘記一切,難道說他對我出谷以後所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呃…”我張開嘴巴,錯愕地看着他,驚訝于他剛才的話。
光爺爺突然輕笑一聲,他似乎明白了我眼睛裏的信息,重重地吸口氣,意味深遠地對我說:“既然命裏如此安排,你亦知注定的事情你無力回天,又何必徒增煩惱;既然你已經做了選擇,又何苦戀戀不舍。是緣是孽,你都不應該在挂記于心,忘記是一種逃避,可是也是一劑良方,別忘了,你有你的生活。人生就像是一場游戲,誰都不可以改變游戲規則,否則就玩不下去了,就要重新整合了,一切事,一切人。”
“爺爺,我明白。”恍然大悟之後,我輕輕地說。
光爺爺一語道破,把我最後的奢望也剔除了,讓我對書生徹底斷了想念,讓我對他不能夠再留戀了。我低下頭,看着手中的紗布,它是書生的衣襟,它有書生的氣息,他是我我唯一可以想念的東西。我緊緊地捏在手心裏,舍不得放下。就算我真的要忘記他,可留塊衣襟應該也不為過吧,心裏暗想,為自己還想記住書生找個借口。我知道我要忘記書生,可不是說忘記就能夠忘記的。于是我找了個欺騙自己的方法,我知道就算我不能真的完全書生,可我對自己說我已經忘記了就可以了,信自己就忘記了,不信自己就還沒能忘記。信與不信,忘于不忘,我選擇相信,相信自己對自己的欺騙,有些時候自欺欺人并不會太壞。
光爺爺拍着我的肩膀,擔憂地說:“明白并不等于已經做了,但願這塊衣襟不會為你帶有困擾。”光爺爺盯着我手中的衣襟,我讀懂了他眼睛裏的信息,他是要我連這塊衣襟一起忘記,要忘記就要忘得徹底,要做就要做得幹脆,拖泥帶水傷害的始終是自己。我想光爺爺連傷疤都不讓我留下,大概是希望我能夠把書生當作一場夢,夢醒也結束了,沒必要再挂心。
我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細想一想才發現原來風哥哥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這不像他。我疑惑地望着他,可他卻躲開了我的眼神,對光爺爺說:“爺爺,我們該回去了。”
我奇怪他今天的反常,他是怎麽了?我不解地看着他,可他就是不正視我的眼睛,總是左躲右閃。我不懂他的逃避,也不明白他眼睛裏的悲傷,我走過去想握住他的手,可一個聲音卻讓我僵住了,我渾身一震。
“對不起,請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只小狐貍,很漂亮的。”書生客氣地問,充滿希望地望着我們。是他,真的是他,他來找我了,他沒有忘記我,沒有把我當作一只對他可無可有的小狐貍。眼睛蒙起一層霧,有亮晶晶地液體在閃動,我的心揪了起來,一陣一陣地疼。這雖是我希望的,卻也是我最不希望的,他越是在乎我,我的心就越痛,想愛卻又不能愛的感受,讓我第一次覺得活着是種折磨是種絕望,生無可戀,我深深地體會着。我忽然不敢看書生的眼睛,我別過頭忍住淚,怕我的眼神會出賣我,最終讓我無可自拔。我下意識地把衣襟藏在背後,衣襟被我抓得更緊了,指甲陷進肉裏,卻感覺不到有多疼。
“就是一只渾身通白後腿受了傷的小雪狐。”書生見我們愣在那裏,趕緊補充到,盡量把我描繪得逼真一些。真是一個傻得可愛的書呆子,我既已離開,你又怎麽能夠找到我。
書生,你何苦要來找我,我是生是死又與你何幹,你為什麽不把它當作是一出鬧劇一笑而過。為什麽還記得一只不可能和你有結局的小雪狐,縱使你把我描得再詳細,總有一天你也會忘記我,現在你記着我又有什麽意義,忘記吧。
上天,你即已經開完玩笑,為什麽還要繼續捉弄我,為什麽還不放過我,為什麽還要我為書生的出現而蠢蠢欲動,這種沖動讓我的心疼得快要死掉,難道看着我痛不欲生,你很高興嗎?你既然這麽恨我,為什麽又要讓我這麽辛苦地活在世界上,為什麽兩百年前不收回我的命,為什麽?
而銘雪,你不是已經打算忘記此情此意嗎,為什麽見到書生的那一剎那,你不能自拔?你只是一只道行微淺的雪狐,你有什麽力量去和命運抗衡?死心吧,忘了書生,忘了這一段孽債吧,從此和書生天涯相隔。
風哥哥突然握緊我的手,力道剛剛好。我擡起頭望着他,而他卻望着書生,冷淡地說:對不起,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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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打擾了,再見。”書生抱歉地笑笑,轉身離去。我望着他的轉身的那一瞬間,才明白我和他是真正的不可能,這一轉身讓我徹底絕望了。我忍住了眼淚,可是我聽到心裏有無數坍塌的聲音。
我們始終無緣,所以即使相識也是枉然;我們始終無份,所以就算我站在他的面前,離他這麽地近,他還是認不出我。我再情真意切地望着他,也不過是表錯了情,表錯了意,不過是自作多情,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他不解卻沒興趣去解的眼神。這情這意,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也許哪一天我幻成一只小雪狐,和被他救起的時候一模一樣,和他擦身而過,恐怕他也認不出我來,連一點模糊的印象也沒有,只是漠然地從我身邊走過。上蒼既然已經知道我和他的結局,為什麽還要再次捉弄我,一個對愛不能有太多請求的人,難道她還不夠慘嗎?為什麽還要提醒她,她和這個男子無緣無份。
我情緒變得激動起來,風哥哥加緊了手心的力度,手心的溫熱,讓我的心有了一些感動。我迷惑地看着他,也許他真的能夠感應到我心裏的情緒。他總是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時候,給我欣慰,他總是知道我什麽時候需要一個肩膀或是一個懷抱,什麽時候我的堅強還剩下多少。
可是風哥哥還是躲開了我的注視,我心痛地別開頭,繼續望着書生平穩的步伐,我又一次感覺到我想留住的人正在離開我。
突然書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我,我的心蹬了一下。他問我:“姑娘,我們可曾相識?”
“不曾。”說完這兩個字,我像用完了所有的力氣一樣。
“那有緣再見。”書生笑着說。燦爛的笑容,迷人的笑像夏天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再見。”眼淚聚集在眼眶,我淚眼婆娑地說下了我最期待的卻也最讓我心痛的兩個字。
書生再次轉身離去,我倒抽一口氣,靠在風哥哥的懷裏,閉上眼睛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我在心裏苦笑,終是無緣無份,所以連說句實話也不敢,所以和他相守就變成一個夢,在午夜時分,在夢裏悲壯地演繹着。
書生離我越來越遠,離我的世界也越來越遠,我怔怔地靠在風哥哥的懷裏,在原地發呆,想不到還可以再見到他一次,想不到映入瞳孔的會是書生孤寂的背影。這個看起來有點受傷發背影,成了我心裏的一道傷疤。聽別人說過,如果笑着說再見,那就一定會再相見,剛才書生是笑着對我道別的,我們有機會再見嗎?
回到平淡谷後,光爺爺再三囑咐我一定要當做什麽也不曾發生一樣,我點點頭。而他們也沒有再問我什麽,谷裏的雪狐們都不知道我曾經出了谷,他們依舊平淡地過他們的生活。我以為光爺爺會把出口給封了,或者是把山洞隐得更深,可是光爺爺并沒有這麽做,出乎意料之外。我揣測不透他的心思,就像我看不透風哥哥現在在想什麽一樣。
自從我出谷回來之後,我發覺他整個人都變了,他比以前沉默了很多,眉頭總是皺成一堆,心裏面好像藏着千斤重的心事一樣。他經常沉默不語,叫他他也只是對你笑笑。而且一個人不停地練着法術,還老是往光爺爺那裏跑,一呆就是大半天。雖然他對我一如既往,可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似乎摻了什麽進去,他的眼神看我越來越複雜,有時候我回望他,他都逃開了,很狼狽的那一種。
為什麽會這樣,我和風哥哥怎麽會變成今天這種地步?當我決定好好愛他的時候,卻發生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我們之間越來越陌生,變得連話題都沒有,有時候為了避開彼此,連說話都懶得去說。我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對他撒嬌,不敢再纏這他,慢慢地連我自己也在避開他。我承認我比以前更想愛他,是因為我想忘記書生,把對書生的那一份愛也投放在風哥哥身上。每次我這麽做的時候,心裏就很自責,所以我想逃開他,可風哥哥呢,他又是為了什麽而逃開我?
“雪兒,你還好嗎?”雨姐姐見我一個人對着月亮發呆,擔心問。
“我沒事啊。”我燦然一笑,拉着雨姐姐的手說:“我怎麽會有事情呢,你想太多了。”
“雪兒,你真的變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今時今日的你比以前的你更讓我擔心。”
“是嗎?今時今日的我….”我喃喃地念着。
“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你笑了,你的笑變得比什麽都罕見,你總是一個人在發呆,你不再跟我說你的心事,你喜歡一個人去扛。你和風哥哥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他也變了許多,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雨姐姐憐惜地看着我,幽幽地說,眼神裏面滿是傷痛。
“不知道。”
“雪兒,我一直想問你你那天出谷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雨姐姐欲言又止,緊張地看着我。
“那天我被一個很自大的人射中了,然後被一個書生救起,再然後在水潭邊遇見了你們。”我淡淡地說着,說到書生的時候盡量讓語氣平和些,我不想讓雨姐姐發現什麽,也不想讓她再為我擔心,為風哥哥擔心。我不願再提起書生,不想自己再和他無望地糾纏着。此生我和他無緣,也許來生我們有緣。
回來之後,雷伯伯主動教我讀心術,金長老他們也教我一些更上層的法術。而我也重新審視起自己,專心修煉,學完一種接着學另外一種,不給自己休息的機會,我日以繼夜的練着,只為了不讓自己再為這些煩惱。只要我一停下來,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書生,想他唇邊溫柔的笑,輕柔的動作,好聽的嗓音,還有那燦如星星的眼眸,他的一切讓我迷戀。
而風哥哥,對我始終有一段距離。有時候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渴望擁我入懷,卻又站在我的面前與我一米之遙。一千年過去了,不知不覺中整整一千年過去了,可這一千年我和風哥哥過得很辛苦。這一千年來我從沒在風哥哥的懷抱裏安睡過,因為我怕我躺在他的懷裏,心裏想念的人卻是書生,這對他太不公平了。而風哥哥怕我會兩難,他怕見到我的眼淚,我的眼淚也成了他心裏的一道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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