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和她的分開旅行

良穗在飛機上睡了一路,葉父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最新的醫學期刊。

中途吃了兩頓飛機餐,良穗覺得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雖然沒什麽胃口,可還是吃了一些。

她隐隐約約覺得自己是做了夢,具體的內容記不清了,只知道肯定是夢到朗清了,朗清在對着她笑。

直到距離落地還有三十分鐘,葉父才将其拍醒。

良穗坐起來,将身上蓋着的毛毯疊整齊,放在腿上。

廣播系統裏傳來空乘人員标準的英語,提示調整座椅,打開遮光板等一系列常規操作。

“我已經和查理聯系過了,我們可以去他閑置的莊園住,那裏安靜,但空氣好。”葉父說的查理是英國本土的一個貴族,和葉父在國際的一個論壇上認識的,當時讨論的議題是關于醫療慈善的。

“莊園?有很多玫瑰花嗎?”良穗想到了母親最喜歡的花,就是玫瑰。

“不止如此,還有很多其他品種的花。”葉父摸了摸良穗的腦袋。

這句話,聽在良穗耳朵裏,是一句雙關的話: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去發現,玫瑰很好,值得被記住,但不能眼睛裏只有玫瑰。

“知道了,我會每一種都認真看一遍的。”良穗淺笑地看着父親。

“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跟着查理先生還有他的太太,去參加騎馬會,文字沙龍,插花課……”葉父言至此處,停了一下。

他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種時光,要是玫瑰還在身旁,該多好啊。

在葉父心中,良穗的母親,是他美麗的玫瑰。

良穗也很可貴,如今,她成了他的小玫瑰,他只有這一朵玫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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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的空氣果然很好,父女倆決定在莊園住幾天,再乘坐火車從倫敦出發,一路向北。

抵達莊園,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映照在歐洲田園風格的建築上,讓人覺得放松和慵懶。

負責接送的司機替父女倆将行李搬進大房子裏,便禮貌地打了招呼,離開了。

“怪不得英國人堅持認為他們不屬于城市。”良穗看到莊園時便覺得心頭一震,深厚的文化底蘊,似乎都體現在了鄉下的莊園了。

“可不是,大多數英國人心中的理想生活,就是賺了錢,好在鄉下買一座莊園。”葉父打量了一眼院落裏的百年老樹。

走進莊園別墅,能看到內部寬敞挑高,明亮,有大量的油畫、挂毯和精致的家具,還有一對青花瓷罐子,應該是從中國買進的。

起居室到會客廳,個個氣派絕倫,能看得出:是經過幾代人積累,形成的氣質和氛圍。

良穗想:住在這樣的環境裏,大概能暫且忘記時間的流淌吧。

晚飯是葉父親自下的廚,良穗在一旁打下手。

精致的小飯廳,是用餐的最佳選擇,角落擺放着插在花瓶裏的玫瑰,看到那些嬌豔的花兒,良穗心裏還是微微疼了一下,但這一次,她沒有讓父親看出來。

鋪着印有碎花桌布的長桌上,擺放着最家常的飯菜,良穗發現父親大概是入鄉随俗,做了最本土的小食。

葉父的廚藝是不錯的,尤其是當了院長之後,仍然能保證每周至少三頓的早餐,都是由他完成的。

良穗和父親一邊吃,一邊聊接下來的行程計劃。

他們心裏的傷,清晰可辨,但因為此刻的氛圍,好像,不那麽疼了。

***

吃完飯,良穗在花房裏,看了很久的植物。

天氣還未完全轉暖,莊園主人養的植物,全部放置在溫暖的花房裏。

這裏雖是閑置的,可看得出來經常有人來打理這裏。

良穗看了很久,覺得不過瘾,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拍了一張張照片。

待她拍攝完畢,拿着手機翻看起來,心念倏地一動,打開了微信,點開了置頂的對話框。

一張張圖片飛快地傳給了對話人。

良穗沒有等到即時回複。

此刻,朗清正在飛機上,戴着眼罩和耳機,閉目養神,自然是收不到消息的。

過了幾分鐘,良穗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依舊沒有任何回複。

索性把手機揣回口袋,不做理會了。

朗清落地,已經是半夜了,等拿到行李,又過了大概四十分鐘。

打開手機,剛揣進褲兜,便感覺到一連串的震動。

朗清像是有預感似的,停下步子,迅速掏出手機,劃開屏幕。

果然,那個他熟悉的頭像旁邊,顯示有未讀消息。

看到一張張不同品種花卉的特寫照片,朗清淺淺地笑了,他懸着的心,踏實了不少,良穗,到底是沒有抛下他。

朗清知道郎穗的住處,葉父給他發了父女倆的定位,可他沒想直接去找她,他想獨自去體驗一遍父女二人設計的路線。

和她走過一樣的路,卻是分開走的。

他在倫敦訂了酒店,因為不跟團,第二天不需要早起,他将良穗發給他的風信子照片,畫成了鉛筆畫。

***

翌日,朗清睡到自然醒,漫步在倫敦街頭,參觀了歌德複興風格代表建築議會大廈,途徑鴿子廣場,國家美術館,沿着泰晤士河畔,一路前行。

他沒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意地逛着,走着,因為知道良穗這幾天也會來倫敦市區,盡管她參加的是賽馬會和沙龍,和他選擇的地點不大一樣,可他現在走過的街區,她都會經過。

朗清拿着面包喂鴿子的時候,看着美術館裏少女笑臉畫像的時候,聽到大本鐘鐘聲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良穗看到這些,會作何感想呢?

良穗此刻正在查理先生的書房裏,翻看那些她從前聽說過,但始終沒找到的書籍,有的是孤本,看得出,這類書籍,是從祖輩傳下來的。

葉父則在花房,給花卉澆水,他不得不承認,他給白玫瑰澆的水,比給其他植物,多了些,對于玫瑰的偏愛,大概成了他控制不住的執念,他在玫瑰前多停留了些時間。

朗清從美術館出來,路過廣場,看到一個絡腮胡子的老者,脖頸處架着一把有些年頭的小提琴,可琴弦上流淌出來的琴音,卻是很動人的。

和他一樣駐足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朗清看到老者因為投入,微微閉目,表情淡然,可卻從旋律裏,聽出了對故人的深切懷念。

在懷念誰呢?遠去的故友,還是逝去的愛人?

朗清在老者對面,站了許久。

一曲演奏完畢,圍觀的人們由衷地拍掌。

朗清覺得他是喜歡這座城市的。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眼前這一幕,衆人不帶任何偏見的欣賞和感動,讓朗清覺得舒服。

***

良穗和父親,在四天後的清晨,乘坐提前預訂好的車子,去了倫敦,參加查理先生發出邀請的賽馬會。

這時候,朗清已經出發去火車站了。

英國是火車和鐵路的故鄉,有着世界上最複雜的鐵路。

從倫敦馬裏波恩火車站乘坐直達列車,只需一小時多一點即可抵達華威,步行即可到達城堡。

城堡風景如畫,河道曲折百轉,登上塔樓,俯瞰四周美景。

朗清穿行其中,雖然天氣未完全轉暖,不像夏季那般處處都是綠色,可寂寥,何嘗不是一種美,讓他覺得舒朗了許多。

正走着,手機振動一下。

“良穗還好嗎?”

是玉致發來的信息。

葬禮那天,玉致沒有出現,是因為許家人在場,畢竟,她和朗清之間的關系,曾經被誤讀過,如今良穗在長輩眼裏,算是朗清的半個未婚妻,她出現在那裏,确實不合适。

“她和她的父親一起,正在療傷,任何人都最好不要打擾。”朗清快速跳躍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對方很快就回複了,“許朗清,那種和摯愛生死兩隔的滋味,我懂。”

朗清看到屏幕上的話,怔了一下,他知道玉致說的,是她的戀人。

對于玉致,他向來有什麽說什麽,以至于忽略了她情緒的細微變化,對于良穗,他好像更小心翼翼一些。

他和玉致太相像了,所以他能知道玉致內心的敏感點在哪裏,可此時此刻,玉致好像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大家都好好的吧。”朗清在屏幕上,打出了這幾個字,又都删掉了。

他的全部矯情,好像都只能用到良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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