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拍賣擡價
那人喊話道:“一箱赤金石。”這樣說着,命人擡出一個箱子,一打開,裏頭俱是成色上佳的靈石,靈氣充沛幾有霧氣,以曾經的礦主餘秋遠的眼光來看,也确不容假。
這人明顯是來攪局,可攪局的卻偏不止他一個。就聽一人道:“五箱赤金石。”
衆人皆嘩然。
嘩然的可不止是衆人,還有隐在人群中的厲姜。他剛才在蕭勝那處脫身後,便逃回了滄水。魔界失了頭領,本來依附于魔界的厲家就成了衆矢之的,偏偏厲家自己反了水,牆頭草一倒,當日擁護着的厲姜反成了叛門之人。兩頭驅的日子并不好過。這些日子,他便一直呆在滄水,直到被蕭勝找上門。
厲姜選擇滄水有他自己的考量,滄水離渭水遠,不沾蓬萊不沾魔界,偏又靠江陽,離丹門也近,可謂彙三地之靈氣。而望春樓不露真面目,是一處絕佳藏身處。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讓他注意到的是,望春樓傅懷仁從來一年只做一次生意,今年卻破天荒開了第二次門,他就想看看,是什麽事能讓傅老板破了規矩。
一聽有人聲音清越亮耳,厲姜循聲望了過去,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
是他?
怎麽又是他。厲姜心頭忍不住一緊,方才見他就倒黴地遇到了蕭勝,這回見他又倒黴地被他搶拍。這人是個禍星吧?
還在看熱鬧的胖雞震驚地看同伴:“你知道他在拍什麽你就競價!”
容庭芳卻沒理它。
方才叫價的人就是他。
那個人顯然沒有料到,他一個搞破壞的人還能被人搞。當下循聲望去——容庭芳好脾氣地沖他揮揮手,免得對方找茬還要認錯人。
傅懷仁微笑道:“兩位有錢,貨未介紹,便兀自拍起來,可在座哪位沒有錢呢?”
望春樓有望春樓的規矩,既然有人不要這規矩,傅老板也是個靈活變通的人。
他舉目四望:“既然兩位改了規矩,那麽,有誰要全包嗎?”
全包是很少會有人做的事。但這有什麽不簡單,只要價位出夠,買下望春樓都可以。可是這天下間,大約是沒有人比傅懷仁傅老板更有錢的,所以也沒有人能夠買下望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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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有錢,現在也沒人把心思放在拍賣上了,出師不利,傅老板還沒能講上兩句開場白,就叫鬧事的人搶了先。這些人都有頭有臉,有的來自大家族,正要看人怎麽收場呢。
沒人答全不全包,傅懷仁便看向先開始出價的人。
“這位前輩?”傅懷仁道,“你要是不出價,東西便要歸這位小兄弟了。”
在這裏參與拍賣的人,為免出了門就打架搶奪,通常是不報門派姓名,而且會幻化本相。所以容庭芳見到的這些人面目陌生,也不一定就是真不認識。說不定便是老朋友,只是變了皮相後認不出而已。這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自然在他們看來,容庭芳也不一定是本來面貌。
傅懷仁和晏不曉倒是從未變過。
容庭久在外頭就瞧過晏不曉,對方一直長了這張臉。而傅懷仁,堂堂滄水傅大老板,想隐姓埋名也做不到,故而沒有必要掩頭藏面。之所以一直未有人與他尋仇滋事,這就要感謝他錢多勢廣,根絆頗深,要他命者有之,要護他命者亦有之了。
那是一個長着山羊胡須的中年男子,容貌樸實,放在人堆中都瞧不出來那種。他的胡子在抖動,眼神中透着淩厲,看了容庭芳一眼,開口道:“十箱,外加兩根千年紫須。”
紫須也是個好東西,通常只有修道的大家族才會有那麽幾根,一小截化水就能活人性命。這人竟然直接拿出兩根。如傅老板所說,這裏的貨還沒開價,就已争搶到這種地步了?雖不知這人究竟是哪個家族的代表,但眼下所有人都默契地将視線移向了容庭芳。
他們想知道,容庭芳還能出什麽價錢。
傅懷仁也是。
他轉向容庭芳:“小兄弟?”
容庭芳心想,他一點都不小,真是平白叫人占了嘴上便宜。
胖雞的毛都萎靡了,容庭芳身上有幾斤幾兩,它怎麽會不清楚。十箱赤金石,就算它曾經是盛産赤金石那塊地的地主,也不曾一下積攢這麽多。何況是紫須。蘇玄機說庫房裏存一些紫須的根須就已不錯,別提一整根。
——某些方面,蓬萊是真的窮。
它壓着嗓子道:“你有錢?”
“沒錢。”
“那你惹他們做什麽?”
容庭芳答得随意:“我高興。”
誰叫那些拍品中,竟然還光明正大擺了犄龍角。
龍角龍角,管它是什麽龍的角,容庭芳都看不順眼。
“……”胖雞簡直無話可說,它知道容庭芳是個無賴的人,但也是頭一回曉得這人竟然如此任性。莫非死了一次性子也變了?年紀回去了,心性也回去了不成。
那邊,傅懷仁還在等着容庭芳開價。
容庭芳卻扯了扯嘴角:“拍不起,不拍了。”
沒錢,争個屁。
傅老板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聽到容庭芳的話後,片刻也沒停頓,從善如流轉向全場。
“這位小兄弟放棄了競價。我們的底價,就從十箱赤金石,兩根紫須算起。”他看向在場諸位客人,“若在座均無異議,我數三聲後,這批貨,便由這位客人全包了。”
“一。”
他聲音铿锵有力。
底下竊竊私語。
傅懷仁環視一周,伸出手指:“二。”
“……”
無人應答。
一聲‘三’将要喊出。
底下有人舉了牌,大約是才商量好。
“加碼。添一根天鳳羽。全包。”
拍價的是一個年輕人,身着藍色流紗服,頭上插了翅翎,瞧着很俊秀。籌碼加罷,惡狠狠瞪了容庭芳一眼。因為是托了容庭芳的福,競價初始,就直接擡了這麽高的價。他們本來的打算是以盡量低的成本拿到一件貨品,如今卻不得已要全拍。
容庭芳無所謂地挑眉望了回去,有本事不拍呀,反正傅老板是無所謂的。
天鳳羽,世上少有,融進法器之中,是能抵擋世間一切火焰的。有人用它作法器抗天雷,雖然不知道最後成功沒有,但總的來說,也是一羽難求。畢竟世間有沒有天鳳還難說。先前在東極的時候,王獵戶倒是送過蓬萊一根毛,不知是不是一樣的?
容庭芳聽着他們在那擡價,戳了胖雞一把:“同樣是禽類,你怎麽就不能高貴點。”
這毛不值錢。
“……”
真天鳳對假貨不屑一顧。
那邊競價競得如火如荼,胖雞見無人關注他們,便對容庭芳道:“還不快走。”
容庭芳還在看戲,聞言道:“為什麽要走。”
胖雞如果有眉毛,此刻一定已經飛了起來。它現在知道,罵容庭芳除了被倒提着走是沒有用的,故而只能苦口婆心好言相勸。“這裏的人買賣有自己的規矩,你改了他們的規矩,等他們拍完東西,一定會找你算賬。難道你要成為衆矢之的嗎?”
“傅老板自然會保護我。”
胖雞覺得簡直不可理喻。
“你認識傅懷仁?”
容庭芳道:“不認識。”連名字也是頭一回聽說。
不止傅懷仁,這裏的人,就算此刻除去幻相,他也一個都不認識。
胖雞道:“你攪黃了他的生意,他憑什麽保你。”
攪黃?容庭芳嘴角一勾:“怕不見得。”
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賺錢。不管是誰擡了傅老板的價,橫豎他最後都是賺的那個。不但不能怪容庭芳,要客氣一些的,說不定最後還要留他吃個飯,交個朋友,給些好處。容庭芳略略垂着眼:“我們身無分文,可是滄水——還有比這裏物資更全的地方嗎?”
“……”
沒有。
這不就行了。容庭芳道:“你只需要想想,等會該要些什麽便好。”
你這個——胖雞想了很久,都沒能把‘奸商’兩個字說出來。它現在才算明白,原來容庭芳自從見到望春樓的招牌,就已經安排地明明白白。價不是随便擡的,禍不是任意闖的。你以為他任性行事,卻原來早在他算計之中。
“但是。”胖雞仍然提出一個可能,“如果那些人反悔呢?”
一發火走人,這場拍賣不歡而散,傅懷仁什麽也得不到,屆時還會以禮相待?
容庭芳看了它一眼:“原來你不止耳朵小。”
胖雞一頓,什麽?
“腦袋也笨。”怪不得只能當一只雞。容庭芳搖搖頭,轉而指給他看,說,“你以為那個叫晏不曉的人,是站在那裏當門柱的?仔細看他的劍。”
劍長三尺五,雙面開刃,柄刻紋槽。容庭芳道:“只有修為到了一定實力的劍修,方能使得寒霜烏金鐵。法門打造的劍,劍柄都會留有一處太極印記。他與法門一定關系匪淺。”
傅懷仁能舉辦這麽多場拍賣不曾叫人鬧事尋仇,晏不曉估計占了主要的因素。在座雖有權有勢,或者家中亦有高手,但能戰得過這位湛姓劍修的怕是少數。容庭芳心中暗忖,可惜他記憶中沒有這一號人,不知是否是這些年間崛起的新手。
“……”
這番分析下來,胖雞看容庭芳的眼神,便與先前更是不同。
就聽他繼續道:“更何況,他們怕是沒有閑心找我的。”
這又是因為什麽。胖雞不解。
容庭芳擡擡下巴,指點給它看。
臺上一十二件貨品。
胖雞看了半天,沒看出名堂。“有何不同?”
容庭芳負手道:“沒有不同,便是不同。”
不過是十二件雖珍貴卻不足稱道的貨品,緣何會讓一幫人争破了頭。他道:“犄龍角,珊瑚貝,菩提根,鲛人淚。那些動不動擡出紫須為價的人會沒有嗎?但是你瞧那最後一件貨。”
胖雞定神一瞧,心中一動。
“這是——”
輕如飛羽,重比無涯,鎮魂缽嗎?
三個字尚未出口。
容庭芳便接下去:“上頭那顆點綴的珠子,光瑩剔透靈光蘊染,一定價值不菲。”
“……”
那是最不值錢的不夜明珠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芳芳這種不分東西好壞的龍。
胖雞:我只想……媽的我什麽都不想。
敗家,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