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5)
前占據我身體的家夥,我不會讓他出來礙事的。”他的語氣十足的冷漠,“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跟我共用一個身體,但是他也不是沒有做好事啊。”
比如,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
她疾退到門口,想逃的欲,望席卷了她。
卻被他從後面扣住了手臂,“你知不知道我從來說話算話,被我遇到了,就不會再放你走。”
她回過頭,看到了那雙冰眸裏跳動的火焰。
熟悉又讓人害怕的,執拗的火焰。
她的心裏開始徒勞的尖叫,這個瘋子,她比誰都要了解他。
☆、三十四章
汪語朝着她傾身下來,淬黑的雙眸好像毒蛇一樣望着她。
“好久不見了。”他的語氣熟稔而淡漠,唇角翹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的一切都讓她熟悉。
修長的手指,淺薄的嘴唇,還有暗黑的眼神。
他數度征服她的身體,當他掐住她的腰,她會條件反射的軟倒。
她的呼吸瞬間急促,勉強靠住了牆壁,腦海裏除了單調的空白,一時發揮不了作用。
他朝她再度綻開笑容,好像是意料之中的,“看吧,你忘不了我的。”
那樣的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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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總有些出乎意料的事發生,好像脫軌一樣超脫了控制。
懷恩覺得自己好像是坐在一輛雲宵飛車上,它開動時引起腎上激素猛增,讓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尖叫也哽在喉嚨裏,緊張和恐懼是她所有的感觀。
但所有事,都有一個“極限”的臨界點。
超過極限時,人就會感覺疲累。
呼吸開始變緩,心跳也恢複到平時的頻率,甚至連尖叫也懶得。
被他看輕的憤怒好像是一瓢冷水,将瞬然間到達沸點之後罷工的大腦潑醒了,現在正在遲緩的恢複作用。
幾分鐘前的慌亂和恐懼好像一下子離她有些遙遠,她需要的冷靜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她自問:汪語有什麽可以威脅她呢?
她的眼睛望進了他的眼眸深處,“你想做什麽?
是舍不得我這具身體,還是想讓我再心甘情願的,做你的工具呢?”
她逼近他,“你以前說我不過是仗着那些男人喜歡我罷了,你其實也只是仗着我愛你而已。
跟我分開之後才覺得後悔,是因為再也沒有像我這麽傻的女人,再也沒有這麽好用的工具,還是,再也沒有其他人像我一樣這麽愛你了?”
汪語怔了一下,随即微笑,“你想多了,我當然是愛你的。”
她閉了下眼睛,“我比誰都要了解你。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和金錢權力,你還愛別人嗎?
而且,你怎麽還指望着這些年過去,我居然還會愛你嗎?”
情急之下說出口的話,卻好像正是真相。她心中恍然大悟,是了,汪語的信條就是這世上不論誰都可以利用,不僅如此,還要物盡其用。
他有着蓬勃的野心和強烈的不甘,他迫切的要改變自己的生活和命運,同時,他有着天下最冷硬的心腸,而供養他夢想的人,正好是愛他的人。
他從來不會拒絕機會,更不會錯過可利用的工具。
汪語的唇角僵硬了瞬,“你知道你這人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嗎?”
懷恩笑笑,“誰沒有缺點呢?”
人無完人,她知道自己骨子裏是個軟弱又虛僞的人。
這世上有兩種文明,一種以集體主義為先,另一種卻以個人主義為代表。
汪語說過,“這麽多人都罵我狡詐,但我靠着那些美德,還不如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我才不管方法是不是卑劣下作,只要能達成目的,就是最好的方法。”
是他教會她實現個人主義,但在離開他的時候,她再次被世俗困惑,陷入了集體主義。
她就是那種,看着自己滿身髒污,卻還想要洗白了,獲得世俗好感的那種人。
“你總是想把自己摘的幹淨,有時候我會覺得,究竟是我發掘了你,還是你本來就有天賦。”他這樣說着,帶着難言的惡意,他們本來就應該是渣男賤女,天生一對。
懷恩垂眸,掙脫了他此時略松的手,“我總是要感激你的,你讓我了解了我還有另一種活法。”
他總是在提醒她,不要被他人的目光所擾。
世界總是教他們應當做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世界也總是告訴他們,做了“壞事”就應該悔過自新,不可以一錯再錯。
她的确不是個純粹的好人,卻也不是純粹的壞人。她總是顧及着他人,渴望得到他人的好感,但她再怎麽做,還是有人不喜歡她。
再仔細想想,以前的人生也不過是如此了。
人言可畏,所以安分守己,衆口铄金,所以循規蹈矩。分明已經打定主意要平淡如水,卻還要被人看輕。
她确實軟弱虛僞,但這世上誰是沒有缺點的聖人?
這麽忍耐,還不如什麽都随心所欲的好,這世上本就是這樣,你笑時同聲笑,你哭時便一個人哭。
“你現在倒又不怕我了?”汪語看看自己的手,卻是沒有再抓住她。
“你教過我,征服身體是最劣等的方式,首選是攻心。”她側過臉望他,“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具皮囊嗎,還是,你有信心讓我再度愛你?”
她的表情變的平淡而疲憊,“我很累了。”
想通了關節處,她就不想再應付他。
這身體雖然柔弱易摧,但沒有她的允許,誰也帶不走她的思想和靈魂。
他盡可以強迫她,但他真那樣做了,她只會鄙夷他的無能和無計可施。
汪語凝望了她的臉,很久很久。
他望着她的臉,腦海中像是幻燈片一樣,看着她由肥胖變的消瘦,複又豐潤。
他們互相熟悉各自的身體,曾經以為,她永遠都會在他身邊。
沒想到時間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他的自信忽而便沒有了,她的眼睛裏少了他很熟悉的某些東西。
那是孤注一擲的狂熱,奮不顧身的烈愛,心甘情願的付出和全心全意的依賴。
他的青春和她的青春緊密的聯結在一起,在那陰暗逼仄的房間,他們的孤獨和無助,貧困和潦倒,好的回憶和差的混雜在一起,他們共同有過太多的荒唐和堕落,卻從來沒有過背叛和謊言。
他們互相了解對方,好像比了解自己還要多。
他們異常信任對方,就連他利用她,她也沒有拒絕過他。
她提出分手的時候,他并沒有挽回,卻是潛意識的有着這樣的念頭,只要他開口,她就一定會回來,不管她走的多遠。
但此時此刻,他卻知道,她竟然真的不願意回來。
短而急促的門鈴忽然響起,汪語走回卧室,“你知道的,我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
懷恩卻揚起嘴角,知道他現在就是沒轍了。
楊林按下門鈴,張均羨負責喊餓,傅則亦打着哈欠,然後威脅着,“再不開門我要用鑰匙了。”
懷恩終于開門,幾人魚貫而入,“餓死了。”
吃飯時他們都覺得口味和以前不同,但他們向來覺得能吃就很好了,這個最低标準一放,味道做的再怎麽離譜,他們都能接受。
懷恩差使他們洗碗,也不想回房間了,于是慢悠悠的下樓。
看到理發店的時候,忽然便想去剪頭了。
推開門,那小小的一間屋子,只有一個人邊看電視邊嗑瓜子。
理發師看她進來,還是學生的年紀,于是笑嘻嘻的招呼她,“你是要洗還是剪啊?”
她瞟了他一眼,看他身上的衣服極為簡單,一時也看不準他的技巧如何,咽了下口水,心裏難免忐忑,“我剪頭,剪短。”
理發師看她緊張,“別怕,我是老板,一定給你剪個好看的短發。”
懷恩坐在椅子上,看他用手比劃了幾下,“等下我這麽剪,會有這樣的效果,保證你跟奧黛麗赫本一樣!”
“真的嘛,你可不要吹牛啊。”她戲谑的笑他。
理發師拿出剪刀,一臉交給我吧的豪情萬丈。
事實證明,理發師說的好看和一般人意義的好看,總是有細微的偏差。
懷恩看看滿地細碎的頭發,“你能給我再接回去嗎?”
不能見人了。這什麽BOBO頭是山寨的嗎?為什麽會這麽創意!
理發師尴尬的看看她的頭發,“呵呵,不是挺好的嗎。”
“換你頂這頭發試試看?”懷恩無語。
“那我再給你修修?”
“求你別玩我的頭發了。”懷恩心疼的捂住自己的短發,“越修越短的。”
最後理發師給她免單,但她還是有了心理陰影。
回到家,沒有遇到其他人,但她知道被他們看到這悲劇的頭發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索性也不管了,她又洗了個頭吹幹,看着鏡子,簡直就像狗啃過似的。
她決定從今天開始正式減肥。
以前總是有意無意的掩飾自己漂亮的面孔,現在忽然覺得不需要了。
總有人會看到她的缺點,她何必去讨好每個人?
還不如為自己活,起碼還能取悅自己,每天都過的快快樂樂的。
理所當然的,她的頭發在晚上吃飯時引起了一陣哄笑。
汪語“噗,不錯。”
楊林“拜托你買個質量好點的假發!”
傅則亦“你自己剪的?勸你還是不要太放心自己的水平了。”
張均羨“你跟我想的一樣啊,你說我剃個光頭會不會更涼快?”
☆、三十五章
那封信裏寫道,“你還記得有人跟你說過的話嗎?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不是那麽的與衆不同,可能我們盡了全力,也只是擁有平凡的人生。’
但是有些人就是不一樣的,1%的天賦有時候比99%的努力還要重要。
所以當你有這樣的天賦卻還沒有發揮它100%的作用,那該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
你馬上會遇到你懷念的人。”
懷恩醒來之後,發現這頭發居然不是惡夢一場。
頂着這剪爛的頭下樓,意外的遇到了沈行。
“你的頭發剪的,還挺有創意的。”他頗艱難的想了一個勉強的形容詞,然後揚起笑容,“自行車帶你?”
懷恩搖搖頭,“我喜歡坐公交車。”
“自行車更舒服。”他堅持的扯了她書包的一個帶子,随後卻被後面的汪語又扯了出來。
“請問你是?”汪語眼神幽深的望着沈行,“她跟你好像不熟。”
沈行勾起一側的唇角,卻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人,他每次這樣笑起來的時候便有些痞痞的壞,“我是沈行,你是她誰?”
汪語将視線轉向她,卻發現她剛剛趁亂已經跑了幾百米,剛搭上公交車走了。
“她一向跑的很快。”沈行的話說的意味深長,于是汪語瞟了他一眼,微諷,“但她的态度,你應該連追的資格也沒有。”
沈行被刺了一下,看到汪語也推出個自行車,當下反駁,“難道你就有資格了,半斤笑八兩。”
兩人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看對方都覺得讨厭,雙雙騎着自行車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懷恩到學校也不出意料的遭到了群嘲。
幸而他們學校的課業繁重,他們也沒有那麽空老是嘲笑她就是了。
謝冰凝開始不再跟她們一起吃飯,後來周婷也因為有事不再和她們集合,到了後來,反而是夏童和懷恩兩人一起吃飯的時間最長。
夏童問懷恩以後想做什麽,懷恩想了想,“我不知道。”
“不會想去跳舞嗎?”夏童問道,“你跳舞很好看啊。”
“我的水平在業餘裏算是好的,但要是跟專業的相比,我還差一點靈性。”懷恩笑笑,“你呢,以後想做什麽?”
夏童沉思片刻,“我想做老師,總覺得一個好的老師不僅是教知識,還有教做人的道理,影響很深。我也不奢求很多,能影響到一兩個學生就很好了。”
懷恩晚自習學畫的時候,也問了傅則亦。
“我以後想做什麽都可以啊,”他愣了下,“可以創業,也可以進單位,這張臉還可以做明星,但是因為什麽都容易,反而覺得什麽都不太想做。”這大概是富人的邏輯吧,他一邊皺着眉,如果是真正的他,也只是當個公務員,老老實實上班而已。
晚上在其他人一起聚集吃水果的時候她又問了這個問題。
“為什麽要問這問題?”傅則亦還滞留在楊林他們家裏,聽到她又問,不免好奇原因。
“我想看看你們以後的職業再做個參考啊。”
對此楊林不假思索的回答,“當然是做商人。”
張均羨則思考了會,“我一直是體育特招生,畢業就會去打職業籃球。”這也是他的興趣。
而汪語,雖然不想聽他的意見,但他很深的望了她一眼,“我想去做明星。”
“唉?”傅則亦震驚。
“我想要往上爬。”汪語這樣回答,“做明星,什麽事都會顯得容易。”
說完後也不管回應如何,說累了就先回房了,對于他最近越來越“獨”的行為,雖然楊林他們很是懷疑,但是“禽獸四人組”(隊伍名已更改)的界面裏,明确還寫着汪語的名字。
懷恩望了望他,等他回到房間,跟張均羨商量了下,“我跟你換個房間吧。”
“為什麽,你不是住的好好的?”傅則亦有些奇怪。
“汪語很晚睡,我不太習慣。”懷恩輕聲道,“我喜歡安靜一點的。”
楊林并不想跟她走的太近,因此一聽她換房間,那不就是她和自己住一起了?趕緊說道,“那你跟我換吧,我跟汪語住好了。”
懷恩當場就拖了行李出來,“那趕緊換吧。”
“你這是都打算好了的?”楊林頓時感覺到了微妙。
“嗯,你不會反悔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啊。”懷恩還不忘調侃他,“你不要跟我說你現在又不想換了。”
楊林仔細想想,懷恩和張均羨在同一個屋檐下?
嗯,也就是說,張均羨會有好多次忘拿換洗的衣服導致裸身遛鳥的場景也會被她“無意”中看到嗎?這樣想想她心裏小鹿亂撞,臉紅心跳的機會那是大把大把的啊。
于是他爽快的答應了,去自己房間只收拾出一個行李袋的衣服就和她換了房間。
晚上傅則亦是跟張均羨一起睡的,他戳戳張均羨厚實的胸大肌,“還挺硬啊,你說每天你都當作沒帶換洗衣服去洗澡怎麽樣?”擺明是跟楊林想到一塊去了。
對此張均羨的回應是:“呼……”秒睡。
懷恩回到新房間,伸展了全身的筋骨,然後在書桌上輔開了紙。
像是傅則亦一樣,她好像什麽都能做,卻又好像什麽都不想做。
汪語他現在應該會發現她換了房間,不過以他的個性,也不會阻止她就是了。
他不會貿然的接近目标,只會慢慢的尋找突破點。
說起來,信上說懷念的人,難道就是“汪語”嗎?
不不,應該不是。但如果不是的話,那會是誰呢?
她停筆的時候,紙上畫滿了小小的人物,因為練過畫畫,就算是簡筆漫畫,人像也惟妙惟肖。
她心中一動,忽而想到了什麽。
她經歷衆多,有無數的故事可以講,而眼中昳麗到讓人心醉的畫面,也可以通過畫筆描繪出來。
另一個房子裏,汪語出來倒水,發現居然是楊林在刷牙,他馬上反應過來,随即問楊林,“她要求換的?”
楊林點頭,“你有做什麽事嗎?”比如夜襲?
汪語沉下臉,“我什麽也沒做。”但這個更讓人沮喪。
夏童發現懷恩突然忙了起來,下課休息也忙着練習畫畫,中午也犧牲了午休時間作畫。
“你最近不休息撐得住嗎?”
懷恩微笑了下,“沒事的,等我完成了,我讓你看看成果。”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做什麽啊?”但任由夏童再怎麽詢問,懷恩都不正面回答。
江夏升在周末時給她發了企鵝信息,“周末有空嗎?我很想帶一個朋友見見你,因為你很像某個人。”
懷恩應邀去了江夏升說的餐廳,這家餐廳人氣極旺,聽說預約都要排好幾個星期。
她聽到江夏升說的地點還向他确認了幾次,“你确定有座位嗎?”
“當然了,是我朋友開的。”江夏升這樣回答。
在說出座位號時,她明顯看到服務員的笑容都真摯幾分,他領着她去了二樓。
餐廳的地磚全數采用了漢白玉大理石,看起來纖塵不染,閃閃發光,旋轉扶梯是玫瑰金制的偏簡歐風格,走到二樓,就看到整層的天花板都是挑高的結構,巴洛克的吊頂垂下多盞水晶燈,每張桌子都走歐風,配上華麗繁雜的洛可可牆紙,全數都體現高端大氣的風格。
懷恩看到的第一眼只覺得,逼格這麽高,看起來就很貴啊。
第二眼覺得,幸好是別人請客,但是西餐一般都不怎麽好吃。
江夏升預訂的是個視野極佳的靠窗座位,白天可以透過大片的落地窗看到本市的自然江景,晚上也可以看到繁華的都市夜景。
她看到一個金發的男人背對着她,穿着考究的休閑西服,身體則放松的倚在椅子上,正對面的江夏升看到了她,站起來很開心的打了個招呼。
那金發的男人也轉了身,她的世界忽然變得安靜無比。
陳懷恩的人生裏,如果說汪語帶給她的是陰沉莫測的雷雨,那潮濕和激烈澆透了她,卻也有一個人,為她帶來了陽光普照,帶來了明媚的彩虹。
她好多年沒有見過他了,因為一場意外帶走了他。
所以,當那個男人湛藍的眼眸望向她,朝她露出熟悉又溫暖的微笑,那樣驚喜的,用英語說道,“哦,看看我遇見了多麽可愛迷人的一個姑娘……”
她第一次,這樣感激重生,它讓她見到了,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
“你好,我是派克……”
那些細碎的畫面似乎在她眼前爆炸,她想起他和她一起在英國的那段時光,想起他跟她說的每一句話,想起他看她時寵愛的眼神。
他是她二話不談的朋友,是她崇敬的老師,是她憧憬的長輩,是他讓她如墜雲間,擁有了夢幻一般的度假。
她的眼睛不自禁有了水光,她強抑住淚意,笑容滿面的朝他伸出手,用英語向他問好,“你好,我是陳懷恩。”
他驚奇的發現,“天啊,這英語可真是棒極了。親愛的,你真合我的眼緣,你很像我最愛的那個姑娘,雖然她不是中國人。”
她展開大大的笑容,“那可真是我的榮幸,派克。”
☆、三十六章
派克看看她,又看看江夏升,“天啊,你看看她多像你的媽媽。”
“媽媽?”她疑惑的望向江夏升,“你是……混血兒?”
江夏升的五官可看不出來,于是他連連擺手,“我是被收養的。”
“那派克和你……”
“他是我繼父。”江夏升微笑,“我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的氣質很像我媽媽,她去世幾年了,但我爸爸一直很想她,我就很想讓你和他見見面,不好意思,你會覺得,”他認真的問道,“不舒服嗎?”
“不會。”她輕笑,“相反,我很高興。”
江夏升打開菜單,“本來就是我請你,你也不要客氣,想吃什麽?”
她望了望派克,随意點了兩道。
派克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小姑娘,你點的菜是我最喜歡吃的,告訴我,你也喜歡吃嗎?”
她笑容可拘的将菜單阖上,“或許我也是擁有特異功能,恰好看到你朝哪道菜流口水了呢?”
“你可真會開玩笑。”派克對她這樣沒大沒小的樣子非但不感到生氣,反而覺得新奇有趣,“我們來聊聊,我有種預感,我這次真是來對了!”
懷恩被逗的哈哈笑起來,她本來就了解派克,和他聊天也懂得投其所好,半小時後,派克直接稱她為“親愛的、甜心小姑娘”,就連江夏升也對這飛速的進展感到吃驚。
這餐飯吃的賓主盡歡,分別時派克還有些依依不舍。
“我們還會見面的。”她自然而然的說出了這句話,就連回家都是笑呵呵的。
她打開那封信,上面寫道:
“有時候總有些心情,錯過了時間就再也沒有機會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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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他在拼命的奔跑。
似乎是在追前面那抹飄渺的白影。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執念,他就是想要追上去,想看看那個人是誰。
接近了,他抓住那人纖細的手腕,對方回過了頭,卻是一臉哭泣的臉。
他驚住了,不要哭啊,手足無措的,竟然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嘀——”刺耳的鬧鐘打斷了他的夢境,沈行從床上坐起來,發現系統給他的時間,又縮短了一天。
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會感覺到焦躁不安,還有那因為時間越來越近,和她的距離卻沒有拉近而産生絕望感。
他将臉微微垂下來,用手抓了抓頭發。
倒計時還有一周的時間,更準确的說,他還剩下六天半去攻略她。
他望向自己的手,卻總有些無能為力的失落感。
在本學期期末考試結束之後,他騎了自行車跟蹤她上了公車,然後氣喘籲籲的飛快的踏起踏板,最終比公車還要早的到達。
她下車的時候看到他滿頭的汗意,“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等你。”
“等我?有事嗎?”她疑惑的看着他,好像只能有事才可以找她一樣。
“明天放假,要一起出去玩嗎?”他忐忑的問她,“就在附近。”
“跟誰一起?”
“跟我啊。”他爽朗的笑道,“你不放心我嗎?”
懷恩還是答應了。
出游第一天,沈行就騎着自行車來接她,他貼心的準備了水和食物,說要去郊外野餐。
“要不要先喝水?”他問,“我騎過去有點遠,你會不會口渴?”
她接過了,喝了一口。
“多喝點吧,這水也重,你也幫我減輕點重量吧。”
聽到他這麽說,她又喝了好幾口,然後把瓶子遞給他,“好了,給你,奇怪,我覺得我有點暈……”
她頭暈目眩的,看見他勾起了唇角,然後跌到他的懷裏。
醒過來的時候,她感覺很冷。
睜開眼睛,卻只看到黑糊糊的一片,耳朵裏聽到似乎是海浪的聲音。
他似乎把她抱在胸前,合蓋了一條毛毯,雖然身上不冷,露出來的腳卻覺得凍僵了。
“好冷……”她很輕的說。
他應了一聲,然後将她摟的更緊了些。
“腳很冷啊。”于是他的長腿圈住了她,又調整了下毯子的位置。
“這裏是哪裏?”她迷茫的問道。
“在海邊,你不問我為什麽要帶你來嗎?”他的聲音低低的,下巴和她的耳朵靠的太近,每說一句話,就有熱氣拂過她的耳尖。
“你在水裏加料了嗎?”她喟嘆一聲,“你真的很适合做一個犯罪份子啊。”
他嗯了一聲,“你不生氣嗎?”
“你怎麽帶我來的?”她忽然好奇的問他,“一路背過來嗎?”
“我有準備輪椅,一路上都請人幫忙。你在生氣嗎?”不然為什麽都當做沒聽到他的問題。
她轉頭,終于适應了黑暗的環境,然後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他的眼眸。
“要說理由嗎,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以前我一直有幻想過,如果我喜歡的那個人也接受了我,我一定要和她去海邊看一次日出。”
“只有這件事嗎?”
“我還想和她一起去爬山,一起去游湖,其實去哪裏都可以,我就是想和她每天都在一起。”
“怕我拒絕,所以強制就帶我來了?”
“如果是你,那是百分之百會拒絕我的吧,你給我五天時間好不好,這五天時間,你就只跟我在一起,眼睛裏只看到我好不好?”
“你根本就沒有讓我有說不的機會啊。”她的後背貼着他散發熱力的胸口,有些無奈的發現,她的全身都在發軟,沒有逃跑的力氣。
他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就那麽喜歡我嗎?”
“嗯。”
“為什麽啊?”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悶悶的,好像心情不好。
“陳穎和冰凝後來有找你算賬嗎?”
“她們是誰?”記憶力真差。
“你在想什麽?”
“在想,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哈哈,這個我也不知道。”她尴尬的笑笑。
他認真的凝望她,“是覺得我不夠認真嗎,還是我不夠好?”
海邊的波浪聲輪回反複,她安靜的看了一會浪花,然後回答,“你為什麽會覺得,喜歡一個人之後,對方也會理所當然的喜歡你呢?”
“我可以改的,只要你告訴你喜歡什麽樣的。”他的語氣很急切,好像怕她不相信他似的。
“如果我喜歡你,那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是喜歡你的。”她的聲音平淡而柔和,“對不起。”
感覺出她說的是實話,所以他也沉默的望着海浪。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天光終于漸亮,他們同時望向了遠方,氤氲的朝露中破開了一條裂縫,露出初升旭日的小半個頭來,初時升的很慢,光線也不強烈。
但慢慢的爬了陣,又像是剎那間騰空,露出完整的蛋黃似的旭日,一時間霞光萬丈,金紅的光芒瞬間染紅了整片大海。
那光分明不刺眼,她卻還是感到眼睛微微的濕潤,她張着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想眨眼,只想要把這美景刻進自己的腦海裏。
“很漂亮吧。”他收緊了擁住她的手臂,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陳懷恩,在我眼睛裏,你就像太陽一樣,離我很遙遠,卻又光芒萬丈。”
她眼睛追逐着太陽,直到那光線變得強烈而刺眼,才垂下了眼眸,“那你還想綁架太陽?”
他幽幽的朝她微笑,“我只想要住到太陽上去。”
他輕松的把她抱起來,放到後面的輪椅上,彎低了身體說,“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他用了身份證,賓館的人被他塑造的帶斷腿妹妹看海的故事感動的無以複加,而懷恩被他貼上膠布再帶上口罩,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在賓館住了四個晚上,每天他都會帶她很早起床,去海邊看日出,有時還推她去沙灘邊玩,她的力氣總是在快恢複的時候被他喂些水,便又四肢無力,除了上廁所和泡個澡還勉強能做到,其他是完全做不到。
他把她放在柔軟的沙灘上,深情的望她,“我把你的腿埋起來吧,做一條魚尾怎麽樣,一定會很漂亮。”
他玩的興致盎然,她看着他偶爾流露的孩子氣,“你真的喜歡我嗎?”
“當然了。”
“今天是第五天了,你會放我走嗎?”
他的眼睛垂下去,露出純粹的黑色,“嗯。”
天色漸黑,他們吃過晚飯,她被風吹的打了個噴嚏,他趕緊用毛毯裹住她,“很冷?”
她微笑着注視他,“我突然很想唱一首歌,你想不想聽?”
他眯起眼睛,“可以。”
她聽着起伏的海浪,擡頭看看繁星,唱起了“LOST STARS”。
他耳邊聽到系統的倒計時,“三十、二十九……”
他的手靠近了她脆弱的脖子,正要扼下去時,她忽而回頭,朝他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帶着眼淚的悲傷笑容。
她猜到了。
他根本就,不想放她走。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夢境,忽然間便心恸神殇,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他跪在她的面前,虔誠的,在她的額前吻了一下。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最開始,我明明是想保護你的,但是傷害你的好像也是我,害你哭了,真的對不起。”
他炙熱的吻落到她的眼睛上,然後他把頭埋在了她的膝間。
“我是真的喜歡你啊。”他這樣說着,耳邊聽到了“BAD END”。
☆、三十七章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沈行想起了許多事。
想起了她這幾天倦極了躺在床上,剪碎的頭發散落在枕頭邊,嘴唇微抿,似笑非笑的恬靜睡臉。
想起了她依偎在別人的懷裏,臉上帶着迷人的笑容,但是望向遠方時,你總會知道,她離你很遙遠。
她在家中獨自起舞的場面,臉上是自得其樂的笑容;她的眼睛微阖時,細微的顫動好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她的一舉一動都緩慢又快速的在他面前閃現,他又憶起她柔軟的嘴唇,她清新的頭發,軟嫩的手指。
她是他全部的憧憬,但她卻拒絕接受他,于是他憤怒的想要摧毀一切。
但他心裏,一直都記得那個畫面。
她穿着純白連衣裙,翩然的在他面前經過,微風拂起她的頭發,她的眼睛直視前方,好像那裏有重要的人在等着她,整個世界都被她點亮。
他遇見過那麽多的女人,但一直以來,他只想要保護記憶裏那個美麗的女人。
當他的額頭抵住她的膝蓋,然後感覺到她的手觸到了他的後腦。
輕柔又舒緩的力氣,她沒有恨他呢。
他忽然流了眼淚,欣然看着世界在瞬間黑白。
汪語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尤在低聲唱歌。
沈行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