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忠心難測
蕭緯故意裝成遇刺,一邊掩飾陳永年男人身份,一邊靠着這個因頭,先把宮裏那些半信半疑的侍從,已雷騰手段清理幹淨。她知道,一擊不中,她又回到宮中,朝上那些居心叵測的老太婆,還不至于再來下狠手。畢竟不管是清君側也好,幹脆篡位也好,都要師出有名。倒是沒想到,武王爺,第二號嫌疑人興沖沖跑過來,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說她是冤枉的。
“皇姐何出此言?”蕭緯虛弱地斜靠在軟榻上,擡擡手,讓武王爺坐下。“這件事情,尚未查清,皇姐這麽一說,不怕有心人聽到,反而會來挑撥姐妹情誼?”
“臣也不想來,我家裏那個潑人,”武王爺縮縮脖子,坐在蕭緯對面的椅子上,“拿刀逼着我來表明心跡。我說,我有什麽好表明的!沒幹過就沒幹過。他倒好,說我不來,反正早晚一死,不如早死早幹淨。當我面就要抹脖子。”
蕭緯忍不住撲哧一笑,忙又轉過頭裝作抽到傷口,咳了兩聲:“王妃果然深明大義。”頓了頓,反問一句,“那皇姐到底有沒有做過呢?”
武王爺重重拍桌,“你我手足,你居然懷疑我。”說完大約覺得語氣太過強烈,又縮了縮脖子,嘆了口氣,“誰樂意幹這勞什子皇帝,累得慌不說,還不能四處玩。更是将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活計,誰樂意幹誰幹,反正我不幹。”
蕭緯轉過眼見武王爺眼神不像作假,心思一動,前世裏确實沒有聽到武王爺造反的流言,反而聽到很多武王爺和她那幫豬隊友到處闖禍的好笑事,當時還被尹秀靖說成武王爺韬光養晦要防。如今想想,說不定人家不是韬光養晦,還真的随性子亂闖禍呢。
“好了好了,朕也就問一句,你倒将皇帝這個位子說成這幅不堪田地。”
“嘿,我也不是誠心的。說真的,要是我要反,我當年就會反,等那麽久幹嘛。而且,不怕你忌諱,”武王爺一梗脖子,“你我被封太女前,我曾跪求母皇,說我就是浪蕩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帝。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選。”
呀,原因找到了。難怪呢,蕭緯心道,還以為是自己有什麽穿越光環,才做成太女的,搞半天還是武王爺謙讓的關系。心裏有一點點的不舒服,可轉念一想,要自己不是皇帝,說不定還是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還沒有足夠高的地位可以報仇。
武王爺見蕭緯神色變化,終于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支支吾吾想解釋,卻見蕭緯笑了笑:“皇姐對朕如此體貼,朕都不知道該如何感激。聽聞将無巷的扶月公子甚是動人,不如,朕做主讓他進府伺候。”
“哎呀,那是太好了!有皇上的口谕,就不怕那個潑人不從!”武王爺興奮地站起身,搓着手在蕭緯面前轉了一圈一圈,“那,那我先回去了哈。不不,我得先去接小扶月回府。”說完,還用一種同道中人的眼神,沖蕭緯眨眨眼,“嘿,皇上,您看上了哪個?要是宮裏不方便,臣在郊外還有處宅子。”
“啊哈哈。”蕭緯笑了幾聲,猛然一怔,糟,上次她去将無巷的時候一定是讓武王爺看到了。眼神在武王爺臉上兜了一圈,見她一會兒眨眨眼,一會兒點點頭,已經自認見過。哼了聲,“好了,皇姐是來探病,現在病也探好了,心結也清了,退下罷。”
李子樹在武王爺離開後,悄悄進來,輕聲輕氣的說笑一聲:“剛才小人見王爺面帶喜色,想必是得了什麽恩典。”
“嗯,倒沒想到皇姐也是性情中人,可惜毓秀根本沒有她的性子。”
李子樹“是是”兩聲,根本不敢接話。皇家手足的事情,她是半點都不敢湊合。眼珠一轉,“皇上,明日可要上朝了?”
“嗯,陳永年如何?”
“傷勢已經漸好,再修養個十天半月定會無事了。”
“哎,可惜朕手下無人,還是要累她辛苦。”蕭緯頓了頓,一下從軟榻上跳下,“走,再去看看他。”剛剛走到偏殿門口,就見永娘捂着臉,跪坐在殿門外,壓抑哭泣。蕭緯心一下子跳得飛快,大步邁過去,壓低聲音問:“怎麽了!永年怎麽了!為何不傳太醫!”
“不不,” 永娘仰起頭,烏黑雙眼眶着淚珠,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哥哥他沒事,已經用了藥睡着了。是永娘為他傷心。”
“哦,”蕭緯松了口氣,擡頭看了眼緊閉的朱紅大門,“你傷心什麽,傷勢快好了。”蕭緯笑了笑,伸手拉起永娘,“你和永年感情倒是真好。”
“嗯。”永娘低下頭,因為這幾日日夜照料,倒是顯得有些憔悴,可那雙黑眼卻亮的驚人。“沒有哥哥,便沒有永娘。永娘傷心哥哥為了陳家不惜男扮女裝,就算之前有遇到過文,”他突然語氣停頓,臉頰染上紅暈,“只是為了陳家,他寧願單身一人。”
遇到過文,文禮言?蕭緯的重點集中在那句沒有說完的話裏,心裏便冒出絲酸溜溜的煩躁。陳永年瞞着他的身份,還瞞着她什麽!就算,就算他們只是普通的君臣關系,那也不能欺君啊,何況他們是閨蜜,是閨蜜!
“皇上,”永娘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哥哥他的心意,永娘不敢辜負。還請皇上饒了他的欺君之罪,要有任何懲罰,全部罰永娘罷。”說完,淚珠滾滾而下,人撲了過去,牢牢抱住蕭緯的腰,半彎着腰,将頭貼近蕭緯的胸膛。
蕭緯一怔,倒是讓他撲個正着。心裏一軟,畢竟是陳永年的弟弟,所作所為都是在為陳永年求情。伸手摟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只要你們對朕忠心耿耿,朕非但不會罰,還會賞。”
“真的嗎?”永娘驚喜的擡起頭,湊得太近,不仔細看就好像兩人離得很近很近,近到蕭緯的唇似乎就要貼到永娘的雙眼上。
“咳咳。”
永娘慌忙轉過頭,“哥,阿姐,你醒了?”慌慌張張推開蕭緯,快步扶着陳永年,又羞又怯地對蕭緯說道,“皇上,阿姐醒了。我,不不,小人去給您倒茶,您進來,進來說話。”
咦,她幹了什麽,陳永年幹嘛又是死人臉,一副捉奸在床的樣子。哼,她還沒找他算賬呢。
蕭緯大搖大擺進去,陳永年低垂眼站在一邊,等蕭緯坐定,雙膝着地跪在地上:“求罰。”
“哼,這件事朕自會罰你。”蕭緯頓了頓,見陳永年臉色蒼白,到底不忍心,虛踢一腳,“起來罷。還有樁為難事要你去辦,你……”開口卻又猶豫起來,陳永年的傷口哪裏有那麽快好。
“遵旨。”陳永年站了起來,擡眼看看蕭緯,回轉頭想了想說,“永年,女人。”
蕭緯心突然停頓半拍,想起剛才永娘剛才說的,陳永年寧願孤身一人,也要靠女人身份維持陳家,就算曾經遇到過文什麽……。眼睛眯了眯,到底是因為陳家,還是因為曾經遇到過文禮言卻發現難成眷屬,才讓他要堅持做女人的身份。而陳永年那雙墨綠雙眸看不出波瀾,像是他早就篤定蕭緯會答應下來。
“好。”蕭緯大聲答應,卻在心裏默默加了後半句,不過是暫時的。
陳永年聽到蕭緯應答,勾起一絲淺笑,眼簾再次垂了下來,遮住滿眼失落的情緒。剛才瞧見永娘和皇帝站在一起的時候,看上去那麽般配。禁不住去想,若換成是他那又會如何?明明曉得欺君之罪,皇帝不做任何懲處,已算是極為寬大仁厚,他竟還在期待些別的。真是好笑。
“陳永年,朕要你去徹查文禮言。”
陳永年一驚,頓時明白皇帝的意思。确實,這次遇刺,文禮言通風報信的可能最大。但若真是她,怎會讓他們輕易逃脫。心思轉了一圈,點頭應下。
蕭緯仔仔細細看着陳永年的神情,見他聽到文禮言三字,确實露出猶豫神情,禁不住暗暗哼了聲。“還有,朕無人可用,還望你放下舊怨。”蕭緯停了停,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陳恩澤人雖粗魯,但朕想,或也可一用。”“明日朕便重回朝堂,你就繼續以替朕燒香的名目,替朕好好的查個清楚。”
關照完畢,兩人竟是再次沉默起來。各人互想心思,看似混不相幹,偏又有幾分糾纏在一起。片刻後,同時擡頭說了句:“你。”又同時猛地收聲。蕭緯暗暗嘆了口氣,不管如何,她和陳永年畢竟一起長大,再怎麽樣,她都不願意失去陳永年這個朋友。
“陳永年。”蕭緯站了起來,走到陳永年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能明白你瞞着我的原因。但我希望,作為朋友來說,你以後可以不要再瞞我,你願不願意發誓?”
陳永年坐在位上,被蕭緯壓着雙肩無法起身。仰頭看向她的雙眼,微微彎起的雙眼,仿佛帶着笑意,卻偏在其中看到一絲緊張。他點點頭,平生以來,第一次對蕭緯用完整的句子說話:“我,陳永年,發誓,這一生不會再對皇,對蕭緯有半點欺瞞。”
忽然不遠處瓷器破碎“噼裏啪啦”的聲音,兩人轉過頭,卻見永娘蹲在地上在撿敲碎茶盞:“對不起,對不起,永娘不是故意的。”咬着唇對陳永年哀求,“阿姐,您幫永娘求求皇上,別将永娘趕出宮去。”
作者有話要說: 永娘開始黑了,人畢竟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