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哥

城北,血衣衛門口。

夜風清寒。

雨,仍舊下着。蒼茫的夜幕微雨中,血衣衛門口的兩排火把顯得尤其猙獰明亮。

簡潔的黑色馬車一路碾壓在濕漉漉的青磚地面上,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這裏。

一身天青色素裙的慕容九歌走下馬車,玉翔織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身後,默默的為她撐起一柄傘。

他和她靠的很近。

近到她能夠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的夜昙幽香,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所以,夜雨再冷,她也仍舊覺得溫暖。

慕容九歌知道得意樓辦事向來利落省時,她就站在這裏等,很快,哥哥就會出來……

血衣衛沉重的鐵門打開,發出一種狠戾的,像是骨頭被碾碎的咯咯聲。

然後,一個滿身血污,形容憔悴的人走了出來。他穿着一件紫色常服,領口袖口處,以精致的祥雲紋勾勒。一條墨色玉帶束腰,哪怕隔着黑暗和雨幕,也無法讓人忽略他那一身芝蘭玉樹的風姿傲骨。

慕容泰擡起頭,看到他的九兒站在那裏,天青色的素裙與夜雨融為一體,一柄墨色的傘撐在她的頭頂,她眉眼如畫,身姿楚楚若扶風嫩柳,遠而望之,好似從水墨畫上走出的美人一般。

“哥哥!”慕容九歌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思念和激動,直接跑進雨中,一頭紮進慕容泰的懷裏。

慕容泰抱着懷中溫熱柔軟的小人兒,神色驚訝:“九兒,你怎麽來了?”

慕容九歌哽咽:“哥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她緊緊的抱着他,恍如隔世。

“好了,已經沒事了,你身子弱,淋了雨會生病。”他以為,她只是太過擔心他了。是他不好,害九兒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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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泰再次擡頭,有些警惕看向撐傘的玉織翔。

那人一身暗紫色的鬥篷,整張臉都隐藏在兜帽之中,只能隐約看清一個精致的下颌。

這樣的人,如暗夜的鬼魅,怎麽會出現在妹妹的身邊?

慕容九歌出聲:“他是玉織翔,我的暗衛。”夜雨中,她一雙剪水明眸尤其水潤,晶瑩美麗,讓人不忍拒絕。

慕容泰:“你的暗衛?父王賞賜的嗎?”

慕容九歌搖了搖頭:“這件事以後再跟你解釋,咱們先上馬車吧。”

說着,拉着慕容泰上了馬車,玉織翔的身影随後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馬車廂內,她近乎貪婪的盯着自己哥哥的臉。好像總也看不夠似得。還好,今生哥哥雖然也受了刑,但是因為時間短,看起來沒什麽大礙,應該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了。

慕容泰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九兒,是你想辦法把我從血衣衛牢中救出來的?”

“嗯。”

他凝視着她,忽然覺得這個妹妹變得不一樣了。好像一夜之間,她就長大了。

慕容九歌垂下眼眸:“我知道哥哥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問,但是,請你現在先不要問好嗎?以後,我會慢慢都告訴哥哥的。”

慕容泰沉吟片刻,然後盯着她頭上的傷口問:“怎麽弄的?”

“今天撞牆尋思來着。”她答得輕描淡寫。

慕容泰卻神色一變。

而後,她把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慕容泰。

嘭——

慕容泰一拳砸在案幾上:“韋氏,她欺人太甚!”

“我沒事的。現在看到哥哥也沒事,我就放心了。其實……你之所以會被卷入亂黨風波中,也是韋氏安排的。”

“我也想到了。咱們兄妹這筆賬,我遲早要讓韋氏加倍的還回來!”一燈如豆,慕容泰的臉在昏黃的燭火中,忽明忽暗。

慕容九歌輕笑點頭:“好!不過現在,咱們要先去收點利息。”

壽王府,正院,如意廳。

慕容九歌和慕容泰一回府,就直接來給韋氏請安。此刻,他們正恭敬的站在廳內。并且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時辰了。據說韋氏今天被氣着了,整個下午,這如意廳的大夫都是進進出出的。

于嬷嬷慢悠悠的從內室裏走了出來:“三少爺,九小姐,王妃剛剛睡下了,還請你們稍候。”

慕容九歌笑的乖巧:“應該的。不打擾王妃安歇就好。”

走廊裏,韋氏唯一的兒子,壽王的嫡長子慕容堯端着藥碗走過,他的左腿有些跛,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

黑暗裏,寂靜無聲,只有慕容堯和那兩個丫鬟的腳步聲。

玉織翔暗紫色的身形隐匿于走廊頂端的梁上,如影如魅。

嗖——

他随手扔了一顆石子出去,剛好打中一名丫鬟的膝蓋,丫鬟驚呼一聲。

慕容堯剛好走到玉織翔的下方,他不悅的回頭去看。

就在這個瞬間,一顆褐色的藥丸扔入慕容堯的碗中,激起一層淺淺的波紋,随後,那藥丸遇水即化。

藥湯表面光潔如鏡,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過一樣。

慕容堯回過頭,繼續端着藥碗往前走。這藥是他親手熬得,要趁熱送到母親面前,才能彰顯他的孝心。

慕容堯走進廳中,寶石藍色的華服将他微胖的身軀襯得更顯臃腫。他看也沒看慕容九歌兩人,徑直走入內室。

慕容九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親手導演的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內室裏。

韋氏額頭上系着牡丹花色的抹額,她靠在床頭,臉色蒼白。

慕容堯将藥碗端到她的跟前:“母親,兒子親手為您熬的藥,您可一定要喝完。”

韋氏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還是我的阿堯有孝心。”

“我這也是為了您肚子裏的弟弟啊。大夫說了,您今日怒急攻心,動了胎氣,往後,您可千萬不能再動怒了。”他一邊說,一邊給韋氏喂藥。他雖然是嫡長子,可是因為自幼摔斷了腿,身有殘疾,他的世子之位不保,如今,韋氏是他唯一的依靠了。所以他在自己的母親面前,總是加倍的孝順體貼,生怕韋氏忘了他的好。如今韋氏又有了身孕,他自然要更加小心了。

韋氏喝完藥,不忿道:“都是那兩個小賤種!沒想到阿泰居然還能平安的回來,真是老天瞎了眼,白白糟蹋了我一番算計!”

慕容堯嘆息:“母親,您這又是何苦?”

“我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你的腿……算了,總之,在你們兄弟幾人之中,最出色的就是這個阿泰!只要廢了他,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你的世子之位了!還有那個該死的九丫頭,居然敢反抗我,真是活膩了!”

說着,韋氏再次動了胎氣,肚子疼的厲害。

這次不同以往,她疼的冷汗都下來了。身下,殷紅的血從褥子上滲了出來。

于嬷嬷神色慌亂:“王妃,王妃您沒事吧?來人,快叫大夫!”

內室裏頓時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一刻鐘之後。

大夫面帶不忍:“王妃,您服用了烈性堕胎藥,眼下,孩子已經沒了。”

韋氏目疵欲裂:“你說什麽?我的孩子怎麽會沒?我什麽時候吃的堕胎藥?”說着,她的目光看向慕容堯端來的那碗藥。

于嬷嬷将藥遞到大夫面前,大夫一聞,面色一變。

“王妃,這碗藥大寒啊,尋常孕婦,就是聞了,都要動胎氣啊!”

韋氏氣急,她憤然從床上爬起,一巴掌打在慕容堯的臉上 :“逆子!我千辛萬苦為你謀劃,你竟然狠心害你的弟弟!”

慕容堯臉色慘白,百口莫辯:“母親,兒子沒有!兒子怎麽可能害自己的弟弟?”

韋氏氣急敗壞:“你沒有?你分明就是怕我再生一個王府嫡子出來威脅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慕容堯整個人都在顫抖,他面色僵硬,卻無從辯解。

這就是他的嫡親的母親?這就是他小心翼翼,孝順奉承的母親?

“哈哈哈……”慕容堯忽然仰頭大笑,聲音竟有幾分慘烈。

“你……”韋氏聽到他笑,怒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于嬷嬷大呼:“不好了,王妃大出血了!快去請王爺,請禦醫啊!”

內室再次亂作一團。

廳中,慕容九歌聽着裏面的吵鬧混亂,心中只覺得無比暢快。沒錯,她從得意樓那裏要來的落胎藥就是專門給韋氏預備的。前世裏,這個時候韋氏已經懷了身孕,後來,還生下一個男孩。為此,韋氏在王府裏更加不可一世。連父王都要讓她三分。

但是今生嘛,這個兒子就權當是韋氏送她的一點小利息了。

慕容九歌湊近哥哥:“這就是我說的利息,咱們受傷,她兒子償命!”

慕容泰看着她,神色有些複雜。

她則拉着他的袖子,輕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就不要打擾王妃了。哥哥也快回自己的院子吧。”

說完,走出了如意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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