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訓

月色初上,彎彎如鈎,高高懸挂在天邊,靜靜凝視着這個并不平靜的夜晚。

壽王府,九重仙闕樓。

青煙袅袅,一派祥和寧靜。

清心殿中,燈光如晝。

壽王慕容垣一襲白袍,端坐在書桌前,手中捧着一本《道德經》,面色平靜,時而翻動書頁,時而停下來,拿起筆,不知在記錄着什麽,一副專注的模樣。

忽然,一個道童模樣的少年匆匆跑了進來,面色驚慌,氣喘籲籲的說道:“王爺……啓禀王爺,大事不好了……”

慕容垣眉頭微皺,似有不悅,他輕輕合上手中的書,擡頭,目光如炬,面帶愠色的說道:“念靜,告誡過你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慌慌張張,你這,成何體統。”

慕容垣一心問道,甚至要求自己身邊的侍從都做道童裝扮,只是,他深知,身為皇室,要真的想超脫世俗,又談何容易。

念靜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戰戰兢兢的說道:“可是……王爺……”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慕容垣輕輕嘆息一聲。

“回王爺,是柒小姐,她,她得罪了昭陽公主……此刻,昭陽公主遣常公公前來問罪,而柒小姐,她……她也已被公主狠狠責罰。”想到方才看見的慕容柒的慘狀,念靜不禁心中發怵。

“問罪?”慕容垣眼神中閃過一絲陰戾,當下道:“走,随本王去看看。”

王府前廳,氣氛異常壓抑。

奄奄一息的慕容柒軟軟的爬在冰涼的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她曾一度以為自己快要性命不保。

那二十大板,就算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尚且吃不消,何況她一個向來養尊處優的王府千金?

尤其是此刻,她狼狽的爬在地上,沒有得到那上位者的首肯,竟然沒有人敢來扶起她。

Advertisement

堂下有不少人看到了這一幕,尤其是看到慕容泰和慕容九歌那一對兄妹看着她的表情,似乎帶着嘲諷,更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中的憤怒,難以遏制。

一個年輕的小太監正大大咧咧的坐在上位,只見他眉清目秀,一副高傲的模樣。

常公公懶洋洋的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啜了一口,卻毫不掩飾的皺了皺眉,似在嫌棄王府的茶水。

堂下,柳姨娘和管家恭恭敬敬的陪着笑臉,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公,這徽州的新茶若是不合公公口味,這便讓人換了。”

柳姨娘說着,身邊的管家便連忙遣人去換上更好的茶。

“罷了吧。”那常公公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哎,這也怪不得壽王府,怪只怪咱家喝慣了江南陸家進貢的聖茶,前幾日,女皇陛下還賞了公主府不少呢,這普通的茶水,又怎能比得上聖茶的口味。”

常公公一臉鄙夷,似乎完全不把這壽王府,以及眼前一幹人放在眼中。

柳姨娘握着錦帕的手緊了緊,心中暗道,早知道這常公公不好惹,她早就命人招待上好的茶,竟然被他說成普通的茶水,不過一個閹人,仗着有幾分容貌,在公主面前得了寵,竟然敢在壽王府中作威作福。

只是,心中雖這麽想,柳姨娘的臉上卻分毫也沒有表現出來,當下卻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這麽說,是我壽王府的茶入不了公公的貴口了?”驀地,一個雷霆般的聲音響起。

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一襲白衣的壽王,步履輕盈,緩緩走來,夜風中,發絲輕揚,衣袂飄飄,那模樣,倒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見狀,那常公公似有幾分心虛,畢竟在壽王面前,他不敢放肆。

眼看壽王前來,慕容柒掙紮着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麽,聲音虛弱的喊了聲“父親”,只不過,慕容垣卻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而已。

常公公當下起身,指了指地上的慕容柒,悠悠說道:“王爺,公主可是說了,這柒小姐偷偷摸摸,意欲對公主不軌,若不是看在王爺您的面子上,可就不是打板子那麽簡單了。”

“如此說來,我該感謝公主的大恩?”慕容垣語氣平淡。

那常公公打了個哈哈,當下揚了揚眉毛,說道:“總之,公主傳話,請王爺好好管教女兒,若是再出去丢人現眼,公主便會替王爺您管教她了。”

說罷,常公公匆匆告辭。

“瞧他那嚣張的模樣,一個腌臜閹人罷了,狐假虎威。”看着常公公遠去的身影,柳姨娘在慕容垣身邊輕輕說道。

慕容垣卻依舊什麽都沒有說,只是讓人扶起了慕容柒,送她回房間休息,并吩咐管家請了大夫去看,吩咐完一切,他便又轉身離開。

看不出絲毫生氣,也沒有表現出對慕容柒的關心,淡漠,疏離,仿佛對眼前所發生的事情都不在意,完全與他無關,讓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夜,還是那麽靜,微風,偶爾略過湖面,驚起層層漣漪,偌大的王府,很快恢複了平靜,似不曾有什麽發生……

翌日,天朗氣清,萬裏無雲,倒是一個好日子。

靈犀院中,慕容九歌一身粉紗長裙,正站在花圃邊,一邊澆花,一邊思慮着什麽。

“小姐,聽芳華院的瑾兒說,柒小姐這次可傷的不輕,大夫說,十天之內,絕對下不了床。”彩樓的語氣中帶着些許幸災樂禍,以往,這靈犀院的侍女,可沒少被慕容柒欺負。

“哦。”慕容九歌有些心不在焉。

的确,她并不關心這些,昨夜的事情,不過是個給慕容柒一個教訓,而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下大勢,風雲變幻,這大周的天下,不久将會有一場大變。

她思慮的,便是如何好好利用這一世的重生,不再讓前世的悲劇重演。

忠王即将回京,榮登九五,到時候,韋家一旦得勢,那後果,慕容九歌單是想想,便痛徹心扉。

想到那一幅幅親身經歷的殘忍的畫面,九歌手中握着的水壺,不禁跌落在地。

“九歌,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忽然,身後響起一個沉穩的聲音。

回頭,只見慕容泰一襲蟒袍,英姿勃發,正健步而來。

“哥哥……”慕容九歌邀慕容泰到屋內一敘。

屋內窗明幾淨,茶香清幽。

“其實,我是為了昨夜之事而來。”慕容泰先開口,毫不隐瞞心中的疑惑,說道:“聽說慕容柒,是因為撞破了公主的醜事,愚兄在想,這絕對不是個巧合。”

“那哥哥以為呢?”慕容九歌唇角帶笑,天真無邪的臉上,一雙澄澈的黑眸看了看慕容泰,随即又低頭為兄長沏茶。

慕容泰卻只是笑了笑,話鋒一轉,說道:“其實,巧合也好,刻意也罷,總之,對你我來說,這都不是什麽壞事。”

将杯中的茉莉花茶一飲而盡,慕容泰心中很久沒有這麽舒暢過了。

以往,他和妹妹,一向是韋氏意欲除之的對象,縱然他努力修煉自己的能力,卻總無法處處護的妹妹周全。

而自血衣衛死牢出來,他明顯的發現,過去那個柔弱無依,總是需要他保護的妹妹,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雖然容貌沒有變,可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以及她眼神中的自若坦蕩,卻完全不似先前。

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至少這樣的九歌,讓他多少有些欣慰。

“哥,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我去做。”銀鈴般的聲音,輕盈悅耳。

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慕容泰笑了笑,說道:“哦?說來聽聽。”

“東南沿海一帶,有安陽、靈甫、上葵兩郡一縣,聽說那裏有鹽堿地數千畝,幾百年來,卻一直荒蕪,我想哥哥替我走一遭,把這數千畝的荒地買下來!”語氣篤定。

“嗯?”慕容泰眼神中閃過幾絲疑惑:“這兩郡一縣的百姓,貧窮了數百年,皆是因為這鹽堿地裏種不出莊稼,你要買下來,莫非,你想……”

忽然,慕容泰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見狀,慕容九歌倒只是歪了歪頭,調皮的笑道:“我想什麽,哥哥一下子就能猜到,咱們真不愧是親兄妹呢。”她就知道,憑慕容泰的聰明,一定可以猜到她的心思。

“買下那荒蕪的地,倒并非難事,只是……”慕容泰擡起右手,輕輕揉了揉額頭,有些擔憂的說道:“此事風險太大,有悖朝廷律令,況且,若是真的去做,那還要投入不少的銀子,我看,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容易……”

“哈,哥,這些呢,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先替我走一遭,買下那些地,至于怎麽去操作運行,山人自有妙計。”說着,慕容九歌吐了吐舌頭。

看着眼前頑皮的小丫頭,慕容泰無奈的搖了搖頭,當下說道:“好吧,我即日啓程,我倒想看看,你這個小丫頭,有什麽妙計。”

比起靈犀院的輕松愉快,芳華院中,更多的卻是壓抑與沉悶。

慕容柒斜靠在床頭,如今的她,要靠侍女的攙扶,才能勉強坐一會兒,下地行走,更是不可能,往日壽王府最風光的嫡出小姐,如今卻成了府中天大的笑話……

她好怕,從此以後,她都只能在這床上度過,癱軟猶如一具活屍。

院中下人們各個提心吊膽,她知道,院外滿是父親派來的侍衛,她被軟禁了起來,被告誡三個月不許離開芳華院,兀自反省。

慕容柒忍不住悲嘆,這就是她的好父親對她唯一的“關心”,呵,何苦呢,以她的現狀,又怎能離得開這芳華院呢。

伸手撫了撫臉頰,那被昭陽公主親手狠狠打了一巴掌的地方,還火辣辣的痛。

這一切,絕對不是巧合,那封信,定是有人刻意為之,女人的直覺天生敏感,慕容柒認定,所有的所有,都和慕容九歌那個賤人脫不了幹系。

而她,是絕對不會打掉牙齒活血吞,默默忍受這一切的。

慕容九歌,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