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本來說會持續一個月的宴會莫名其妙的在只進行到第十五天的時候就散了。
止天什麽都沒說，就命人撤去了所有喜慶的紅綢，請回了全部賓客。
白紅悄無聲息地搬去了五月殿，紅殿的門再一次被牢牢鎖上。
曾經被鎖了整整一千年，為着她重新啓封，而今還是為着她，再次塵封……
眨眼間，半年過去了。
白紅再沒見過止天一次。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鬼王止天并不是想見就見的，原來以前自己能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撒嬌都是天大的恩典，原來被他抛下是這麽個滋味……
大家都在說，自己這個麒麟公主失寵了。
嗯……失寵……
她不得不承認。或者說她本來就不應該得寵，止天想寵的從來就不是自己。
也好，本就不是自己的還叫她白占了那麽久的便宜，現在只是各歸其位，而且她不是還有個鬼界公主的頭銜嗎，已經夠羨煞旁人了。
~~~~
再一次去到無殺的藥廬，那邊還是原來模樣，結界擋着，她進不去。
無殺說過，等她想好了可以過來，他能将她變為紅霖。
坐在藥廬外院的石凳上，白紅有些發呆地看着那扇緊閉的木門，還有那個她過不去的結界。
她明明就是白紅，為什麽他們一個兩個的都希望她變成紅霖。
如果她成了紅霖，那白紅呢，會不會就消失了？
“你可是想好了？”
空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無殺。
白紅回了神，看了看眼前沒有變化的環境，嘴角緩緩拉平，幾次欲言又止。
“你可想好了？”無殺再一次問道。
她深吸一口氣，仿若破釜沉舟，“你呢？你想讓我變成紅霖嗎？”
聲音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響起，還帶着疑問，“你不想嗎？”
呵，這談話……
白紅突然覺得好無力。
你不想嗎？你不想嗎？你不想嗎！
我白紅哪點比她紅霖差，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就想變成她呢？
憑什麽這麽理所當然……憑什麽這麽反問她……
捏緊了手中龍骨扇，白紅努力維持着臉上的平靜，“你能怎樣讓我變成紅霖？”
這一次無殺的聲音很有信心，“你本就是她的轉世，若以當初火麒麟的真火淬煉一遍定能大有不同。你現在沒有繼承記憶，怕是有了什麽禁制，麒麟真火能焚化一切封印。”
“麒麟真火？”
“沒錯。屆時，公主許能風火屬性兼備。”
兼備？用紅霖留下的火燒了自己，再看是不是紅霖回來了？
呵，說到頭來還是嫌棄她只是一只風麒麟嗎？他們還是只想要紅霖嗎……
原來無殺當真沒有一點點顧及她的感受，顧及她白紅的感受。
如果真這麽想要紅霖，為何不直接殺了她，殺了她之後再去風火谷等上一兩千年也許會再有一只麒麟，說不定就是他們要的火麒麟了，說不定直接就繼承了紅霖的記憶。
“公主意下如何？”
“無殺。”她的聲音有些低，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白紅就喜歡你了。”不是紅霖，只是白紅。
她靜靜敘述着，“我知道紅霖很好。可是她回來了……我怎麽辦？白紅怎麽辦？還有人會記得白紅嗎？”
“白紅的記憶不會消失。”無殺解釋道。
“可是……紅霖喜歡的是止天啊。幾千年的感情，她紅霖喜歡的是止天，我白紅喜歡的是你。有了她的記憶，什麽都會不一樣。”
“現在，我再問一遍，你真的想讓我變成紅霖嗎？”
……
很久很久，無殺只留下了一句，“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
看着藥廬，白紅這幾天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個苦到心底的笑容。他不在乎呢，他從頭到尾都不在乎自己是紅霖還是白紅。
溫潤如玉？呵呵，無殺對誰都能笑，只不過是他沒有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罷了。
什麽是執念，就是你死死拽着手中刀刃，哪怕鮮血淋漓也不願放開，只因那刀地另一端許是你想要留住的人事。因着執念，你會痛，痛到再也看不清身邊的所有。
她以為她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以為在無殺心裏自己應該是不一樣的……
“你們要紅霖？無殺……何不讓你那鬼王大人來親自了結了我？”
其實，她都明白的。
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無殺說能讓她變成紅霖，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止天特地疏遠了自己。還不是希望她能心甘情願地變成紅霖。
他們不敢賭，萬一她死了，風火谷再也出不了麒麟怎麽辦。畢竟當初紅霖死時的誓言那邊不留餘地，如瑤仙子至今也沒有任何信息。
她，白紅在水鏡裏頭的“前世”是他們唯一能确定的事，所以……他們在逼她，逼她做出決定，逼她自願去成為紅霖。
麒麟真火？
同是風火谷出來的她又豈會被傷到，真要淬煉，只有她心甘情願脫去鱗片任火灼噬，那般痛苦又豈是言語可以形容。
憑什麽！
憑什麽她要去成為紅霖，就因為他們都喜歡紅霖，她白紅就一無是處了嗎！
“我是白紅。到死都是！”
……
“要紅霖？就殺了我。”
一陣狂風刮過，藥廬院外的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石凳橫倒在地，其上隐隐有幾滴暗色水跡。
這是白紅長這麽大，第一次流淚。
~~~~
白紅沒有回五月殿，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那天起，整個鬼界再也沒有人見過白紅。
一百年過去了，止天對外宣布白紅公主只是游歷去了。
兩百年過去了，白紅依舊沒有出現。
天地之大，也許她真的躲去某個地方，不願出來。
等到三百年的時候，鬼王坐不住了。
止天先去了一趟風火谷，那裏只有空空的麒麟巢穴，白紅不在。
止天又去了一趟鬼肆山，那裏也沒有白紅，三百年間她從未來過鬼肆山。
整個鬼界翻天覆地地找了一遍，沒有。
白紅真的不見了。
“王，公主若是去了其他幾界，找起來恐怕不大容易。”鬼将面有難色，人間還好說，可去仙界地盤找人實在是……
止天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接着找。”
這一次，他找的究竟是白紅還是紅霖的轉世……止天已經分不清了。
轉眼又是一百年，人界也幾乎翻了個遍，白紅不在那裏。
這下只剩仙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