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了兩天課後,我感覺對比高三備考的時候,大學的課業簡直太輕松了。我照着課程表數了一下,一周總共只有二十二節課,這樣算來每天平均才4.4節課,周二那天甚至就只排了一節課。業餘時間多到我不知道如何打發了。看來之前高中老師描繪的惬意、舒适的大學生活誠不我欺也!
同宿舍的另外三個女生都加入了一些學生組織。鄭秋歌進了院學生會。薛凝喜歡滑旱冰所以加入了輪滑協會。沙倪琳最忙,她加入了三個社團,分別是插花、話劇和攝影,所以她既要約會又要抽時間參加各種社團活動。
社團納新期間,我正請假在家養病,所以一個社團也沒加入。原本我還想過,如果有天文社的話一定要參加,可惜X大學沒有設立天文專業也沒有人組織天文類的社團,所以沒參加任何社團我也不感到遺憾。但是我不能虛度光陰啊,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周三下午上完課,我回了自己家準備把畫具帶回學校,這樣業餘時間就能出去寫寫生。我家在Q城的老城區,附近一帶幾乎都是八十年代初建的居民樓,當時是由國家統一分配給事業單位或者國企的員工。我們家的房子就是外公的單位福利房,面積不到九十平米,但也隔成了緊湊的三居室。外公外婆都去世了之後,理莎成了房子的主人,而現在房産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
推門進屋的時侯,地面上有一張明信片,差點被我一腳踩上去,估計是郵差從門縫裏塞進來的。我彎腰撿起來看,明信片的正面印的是看不出哪裏的山景,背面是理莎的字跡,她只寫了寥寥幾個字:“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
我知道這句話的出處,那是外公很喜歡的一個藝術家豐子恺寫的《不寵無驚過一生》裏的一句。我有點哭笑不得,從小到大,理莎對我的成長都是放任自流的态度,現在卻想通過明信片教我人生哲理。
在我到X大學報到的前一天晚上,理莎告訴我她把畫室賣了。她給了我一張存折,告訴我裏邊的錢足夠我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讓我自己安排。我接過那張存折一看大吃一驚,裏面的存款竟然突破了七位數,我從來都不知道理莎這麽有錢。雖然她的畫室學員一直挺多的,但我對錢也沒什麽概念,一直認為她的收入只夠我們兩個人溫飽而已。我們家一直過的都是非常簡樸的生活,冰箱、電視都已經用了十幾年,房子裏最值錢的東西是我的電腦。
我問她為什麽要一下子給我那麽多錢。她回答說開畫室的時侯動用了我父親留給我的錢,現在這筆錢算是投資回報,而且我很快就十八歲,快成年了,理應自己安排自己的財産。她還告訴我自己即将去旅行,但沒有說明要去哪裏,也沒有說什麽時侯回來。她甚至已經把房子過戶到了我的名下,一副要移民火星再不回頭的架勢。
我對她的決定并不感到意外,雖然我們一起在這所房子裏生活了将近18年,但是我時常能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她心心念念的生活一直在別處,而這個“別處”她遲早要去的,現在只是時間到了。我也沒有感到特別的傷感或者害怕,她在我身邊的時侯我們的關系也沒有多親密,彼此相望不相親。10歲起我與畫室的其他學生一起上她的課,一起叫她理莎老師,從那時起我就這麽稱呼她,在家時甚至就直接叫她理莎,她也沒有任何意見。
她走了一個半月了,連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那張明信片的郵戳顯示它是在臨省的一個小鎮被寄出來的,我看完後就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我在家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趕回學校上課。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侯,我不小心把會辣的綠尖椒當青椒吃了,刺激到了喉嚨,所以又開始咳起來了。為了不再體會那種咳得夜不安寝的痛苦,一吃完飯,我趕忙去校醫療中心開止咳藥。
中午值班的只有一個醫師,他幫我檢查後說我的喉嚨沒有再發炎了,可能只是黏膜被辣椒刺激到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讓他給我開了一些止咳的藥。拿完藥已經接近上課時間了,下午的第一節課偏偏是英語口語課,我猶豫着以這樣的狀态要不要去上課,畢竟口語課要開口說話呀,可一想到自己已經落下了好幾節課了,我還是硬着頭皮跑去教室。到教室門口後發現自己沒有遲到,我松了口氣。
“陸言,這裏!”薛凝朝我招了招手,我走到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你怎麽氣喘籲籲的?”
“怕來不及,跑過來的。”走得太急流了很多汗,我覺得有些口渴,拿起水壺大口大口地往喉嚨裏灌水。
“幹嘛跑呀,你都生病了,還有五分鐘才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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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口語課是小班教學,我們全班同學按學號單雙被分成兩個班,錯開時間排課。鄭秋歌和沙倪琳的學號是單號,我和薛凝的是雙號,所以我們理所當然地成了彼此口語會話的partner。
“拿到藥了嗎?”
“嗯。”我點點頭。
“看你這麽慘,還是找個男朋友照顧你吧。”
“那也得有人追我,咳咳咳...”一說話喉嚨又有點氧,我忍不住又咳起來。
“新時代的女性怎麽能只等着別人來追呢?要主動出擊!跟你說啊,我還追過Alexi老師呢。”
“誰是Alexi老師?”我疑惑地問。
“吶...就是那個,這學期教我們的口語課老師,很帥吧!”她指了指講臺那邊。
我順着薛凝手指的方向看,此時他正低着頭專注地看課本,身姿挺拔,不過有些偏瘦。從我所在的方向看不到他的正臉,他低頭時的側臉有着好看輪廓,鼻梁高挺,眉眼溫和,淺藍色polo衫襯得他的皮膚非常白皙。
“挺帥的,他看起來好年輕,是外教嗎?”
“嗯,美籍華裔,我覺得他有可能是混血兒。”薛凝說,
“我呢,上星期到圖書館借了好幾本英文詩集,花了好幾個晚上研究,然後寫了一封深情款款的英文情書給他了。”
“然後呢?追到手了嗎?”
“說起來就好笑,我太興奮了,光顧者寫正文,起首的稱呼忘了寫。Alexi老師根本不知道那是寫給他自己的情書,他幫我修改了語法錯誤,潤色了一些句子,還贊賞了我的用功,鼓勵我繼續寫詩,說年末成績要給我A。”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對不起,我不該笑,你難過嗎?”
“哎...沒事,我自己都哭笑不得。不過好歹他也看過那封情書還認真幫我改了,所以我的心血也不算白費,我要把那封情書永遠珍藏起來。不過你不可以告訴沙倪琳她們,不然她們非把牙都笑掉了不可。”
“放心,我不會說的。”我還以為這事兒不只我一個人知道,知道別人的秘密感覺并不是那麽舒服。“那你以後還繼續追他嗎?”
“不追了,不追了,我可不想再自取其辱了!何況我聽說他只是來代課的,不知道什麽時侯就走了...不說了,上課了。”
教室在上課鈴聲過後安靜了下來,那位Alexi老師此時已經擡起頭來,對着我們微笑地說:“Good afternoon, everyone.”
“Good afternoon, Alexi.”班上女生的回答比男生大聲多了。
他的臉應該就是人們誇一個人長得很完美時,常說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雖然我相信他即使面無表情都可以迷倒一大群人,但這種溫暖和熙的淺笑應該是最動人心扉的吧。何況他還有一雙澄澈清亮的雙眸和悅耳動聽的嗓音,實在是不可言說的美好。
我承認自己看呆了一會兒然後趕緊低下頭。不要罵我花癡,我學了很多年美術,有一雙擅于發現美、欣賞美的眼睛嘛。
“We have a newpanion,right?Please introduce yourself .”
(譯:我們有個新夥伴是嗎?請做個自我介紹。)
我知道他指的是誰。我感覺有點緊張,因為自己很久沒讀英語了怕口語生疏了,心怦怦跳但依然一臉淡定地回答:
“Good afternoon!My name is LuYan.I was sick in the last few weeks,so this is my first time in oral English class.”
(譯:下午好!我叫陸言,前幾周我生病了,所以這是我第一次上口語課。)
還好高考只過了三個月,我的英文還沒怎麽忘。神奇的是說完這麽一大段,我竟然沒有咳嗽,大概是止咳藥起效了。
“Wee to class. I hope you are all well now.”
(譯:歡迎來上課,希望你現在恢複健康了。)
“Thank you!I'm feeling much better and I will try my best to catch up with the progress of the course.”
(譯:謝謝!我很好,我會盡力趕上課程進度。)
“Don't worry about that. Your oral English is excellent. Do you have an English name?”
(譯:別擔心,你的英語口語很棒。你有英文名字嗎?)
“No,I don't.”
(譯:沒有。)
“Pick up one for yourself and Let us know next time,OK?”
(譯:給自己起一個英文名,下次上課告訴我們好嗎?)
“OK.”
(譯:好的。)
我松了口氣,總算不用再與他視線相對了。那麽迷人的雙眼,再看下去我就要失态了。
“Let 's begin our class. Our topic today is how to keep fit. Do you have any idea,LuYan?”
(譯:我們開始上課。今天的課題是如何保持健康的體型。你有什麽想法嗎,陸言?)
緊繃的神經剛放松下來,又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我很想反問他:“為什麽又是我?!”可還是只能回答:“Healthy eating and cardio exercises will help us keeping fit.”
(譯:吃健康食品以及有氧運動能幫助我們保持健康的體型。)
“Absolutely,Can you explain what is cardio exercise?”
(譯:很正确,你能解釋一下什麽是有氧運動嗎?)
我恨自己為什麽還要在exercises前面加個cardio,真是多此一舉!“Cardio is exercise that helps burn calories by working the heart, such as running, biking, and hiking.”
(譯:有氧運動就是通過加快血液循環燃燒卡路裏,比如跑步、騎自行車、遠足。)
“That's right. Thank you,LuYan.”他朝我微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問另一個同學:“Eric,Do you like sports?”
(譯:Eric,你喜歡運動嗎?)
“Yes,I like playing badminton.”那個英文名叫Eric的男生回答。除了跟我同寝室的同學,班上其他人的名字我還沒有認全。
(譯:是的,我喜歡打羽毛球。)
提問完Eric,Alexi老師給了我們十五分鐘的自由練習時間,讓我們與自己的搭檔會話。
“剛才回答問題的那個男生中文名叫什麽?”我低聲地問薛凝。
“周承飛,怎麽有興趣?”
“不是,班上同學我都沒認全,要是遇見了叫不出名字多尴尬。一會兒我們對話完,你一個個幫我認一遍。”
“好。”
“對了,你英文名叫什麽?”
“Jessie.”
自由練習時間結束到下課鈴響這段時間,Alexi老師沒有再提問到我,他給了班上每個同學開口的機會,所有人的英文名他也都記得很清楚。我很好奇,如果是中文名,他能不能全都記住。
下課了以後,我到外語學院找蘇可。她放了一些衣服在我家,現在想穿其中的一件就讓我幫忙帶回學校。這是我第一次到這邊找她,外語學院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美女如雲,蘇可那種級別的美女都顯得稀松平常了,而且貌似男女比例嚴重失調,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成群結隊的女同學,就沒見到幾個男同學。
“唉!你們外語學院太陰盛陽衰了。”碰面後,我對蘇可說,“你得多到我們那邊走走,沾一沾陽氣,否則容易陰陽失調。”
“是嗎?還有這種說法?”
“古人都說了,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世間萬物都是兩極對立、和諧共生的呀。”
“你這是想修道成仙嗎?”
“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要不你一起吧。”
“不要,人間處處有驚喜,幹嘛要修仙。我還有一節法語課,你要等我一起吃晚飯嗎?”
“可以,但是你上課去了,我幹嘛呀?”
“要不這樣,你跟我一起進去上課吧。”
“我又聽不懂法語,不會出洋相吧。”英語還行,法語我可是一句話也不會。
“我們就低調的坐在後面,老師才不管你呢。走啦!”還沒等我說話,蘇可就拉着我進了教室。
這節課上的是法語的一些基礎語法,聽起來比英語語法複雜多了,所有名詞都分陰陽性,什麽定冠詞、不定冠詞、部分冠詞...聽得我頭暈。不過上課的女老師,人長得有氣質,聲音也很輕柔。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法語便給人一種柔滑、優雅的感覺。所以雲裏霧裏地聽了一節課後我得到的結論就是:法語很好聽但是很難學。
吃完晚飯後,蘇可帶我去參觀她們宿舍。她住的那棟樓沒起名字,就叫第九社區二號樓,六個人住一間。但令我羨慕的是她們住的是高層,有電梯,還有獨立的浴室、陽臺,比雨桐樓方便多了。她們都住在上鋪,床鋪下是每個人各自的書桌和衣櫃,總體看起來整潔、美觀。宿舍這會兒還有另外兩個女生,她們跟我打過招呼後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猜要嘛約會要嘛去自習了。
“憑什麽交一樣多的住宿費,你們這兒條件這麽好?不會是因為你們學院美女多吧?”我忍不住抱怨。
“有可能。”
“果然這就是個看臉的社會啊。”
“你可以回自己家住啊,反正坐地鐵也很快。”
“可是我這學期的住宿費都交了,不住不就太虧了。”
“所以你是在花錢找罪受咯?”
“确實是,下學期我申請走讀好了,反正校園集體生活我已經體驗過了。我該回去了,你要去教室自習了嗎?”
“要,你等我收拾一下書包。”
“你們那法語好難學的樣子,我下午都聽暈了。”
“是嗎?我覺得不難學呀。”
“你是學霸嘛,再難學對你來說也不難。對了,你的英文名叫什麽?”
“Ace.”(注:艾斯,有最高等、最傑出的意思)
“你不用連英文名都都起得這麽霸氣吧!”
“必須的!”
“你幫我起個英文名吧。口語課老師讓我們起的,我實在想不出要叫什麽,我熟悉的就是那些Lily、Lucy、Mary...之類的,幾乎爛大街了,都被其他同學用了。”
蘇可想了想說:“你叫Mia(米娅)吧,m、i、a,簡單、好記。”
“Mia還不錯,就用這個了。”我立刻就同意了。
蘇可很奸詐地笑了。我立刻覺得有可能被她坑了,心想這個Mia會不會有啥特殊的含義。
“你怎麽想到Mia這個名字的?”我試探性地問她。
“剛才不是說了嗎?簡單、好記呀,最适合你這種簡約主義者了。”
“我不信,你笑得這麽詭異,一定有詐!快坦白,不然你得再給我起一個,我不用這個了。”
“你這樣更像一只野貓了,生性多疑!我問你,貓是怎麽叫的?”
“喵~”我像模像樣地學了一聲。
“拼音是不是miao~,m、i、a、o。去掉最後的o不就是Mia嗎?”
“...我哪裏像貓了?”
“表面上溫柔可親,其實喜歡獨來獨往,骨子裏無比驕傲,但是心底沒啥安全感。在相信的人面前,才會暴露本性,為了小魚兒偶爾放下身段賣賣萌,得手後又擺出一副高冷的樣子。你說是不是?”
“才不是呢...你什麽時侯成了心理專家啦?!”我極力否認,但心裏又有點贊同她的看法,于是Mia就成了我的英文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