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了
早就知道這個小東西不是個省油的燈,要不然也不敢一撅屁股跳海跑了。跑了就跑了吧,又讓他給抓回來。他心想晾你幾個日頭,你自然就老實了。顯然,這個他這錯想了,這個新王妃自然沒有老實了的自覺性,祠堂之內還敢動手打人,豈有此理。
重華東君一貫的好脾氣,這會兒也火星子直冒,一撩開袍子往外走。南國硯渾身就沒根骨頭,多年不見王爺生氣,這會兒樂的開開眼,一搖三擺的跟着,不住的往裏添柴,“哎呦,王爺,你可別去,小妮子厲害着呢,太老爺都不是她的對手。”唯恐天下不亂,捂着嘴哧哧的笑。族長那老頭子胡子都被拔的沒有幾根了,如同個沒毛兒的公雞。
重華東君腳下帶着怒氣,蹬蹬蹬就要出門,剛踏在門檻上就聽見他這話,一回身,對南國硯招招手。南國硯條件反射式的上前一塌腰,鼻子眼的都湊在一起了,還在自顧自的笑嘻嘻,“王爺,您還有什麽事兒要吩咐。要再不去,老族長就沒毛了。”
東君這才将手裏的醫書扔下,一副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我讓你想拌辦法,你去弄只雞。你覺着我哪裏與雞一個模樣。你可知道只有寡婦出嫁才與雞拜堂。”
重華東君一擡腳踢在他彎曲的膝蓋上,“去你娘的,回來再跟你算賬。”跟公雞拜堂那是冥婚,還沒進門男人死了,還要娶媳婦,便用公雞替人。
這一腿王爺雖然沒有下力氣,但南國硯心裏沒有準備,正也踢在關節上,只聽他‘哎呦’
,噗騰一聲就雙腿跪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這一下南國硯也不敢笑了,從地上蹦起來,小心的觑看王爺的表情,生怕在被連累。當下素整了臉上的表情跟着出了門。
一路上連個丫頭婆子也沒看見。重華東君越看越生氣,想是都去前面看熱鬧去了。登時臉上更加陰沉。
這時候前面還熱鬧着呢,探春關了這些日子,好歹遇上個由頭讓她伸伸筋骨,不管不顧的亂打一氣。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邊打嘴裏還不閑着,“誰還敢上前,上來給姑奶奶練練手。”
探春也只能算上是腿腳靈活,不過這一屋子的老弱婦孺,還真讓她幾下子就吓住了。這話一出,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沒人敢上前。
探春左看右看,将侍書拉到身後,一點點就想往外挪步子。她面上一副理直氣壯,後背可是冒冷汗,她頭腦冷靜下來,心裏知道這禍可是闖大了。想想那個黑臉王爺,她脖子一縮,裝腔作勢的扯着嗓子幹嚎壯膽,“叫你們王爺來,我要問問他,為什麽給我個大公雞拜堂。他是死了,怎麽了?我千裏迢迢的從京中過來,在路上也是九死一生。你們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大老遠的南國硯就聽見大廳中,王爺扯着嗓子幹嚎聲,聽見她詛咒王爺死了,吓得一縮脖子,擡頭看王爺。恰在這時王爺也瞪他。“哼,待會再跟你算賬。”
重華東君還沒劍門遠遠的往裏觀瞧。大廳裏面早就不成樣子。老族長歪在太師椅子山,胸脯呼他呼他的強撐着一口氣,一把雪白的胡子這會兒只剩下胡子茬了,胡子茬随着喘氣四處支棱着。顫顫巍巍的伸手指着探春,捋着胸口,反反複複只剩下了這幾句話,“抓住她,抓住她。”
好幾個婆子被放到地上,幾個站着的想上前,又有些畏懼不敢動手。脫手的大公雞受到了驚吓,在觀禮的親朋好友之中上蹿下跳,嘎達嘎達的叫着撲棱翅膀。
好些媳婦都是大戶人家的賢良人,哪裏經過這樣的陣勢,吓暈的也不再少數。
侍書要是不會被探春拉着,現在也早該暈過去。小姐的反應實在太可怕了。二話不說掀起蓋頭,先将大公雞大打落在地上。好幾個婆子想上來按住她,小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三下兩下霹靂把啪啦就撂倒了好幾個婆子。
大廳裏布置的紅彤彤的一片映照的探春眼睛裏也是血紅一片,與那個王爺成婚已經勉為其難了。竟然弄一只公雞糊弄她。當她是死人嗎。眼見這些人毫無戰鬥力,她腦子不禁活動起來,眼珠子滴溜亂轉,竟異想天開,不如就借這個機會正大光明的離開王爺府。
“嫂嫂,嫂嫂。”就在探春快挨着門口的時候,從廳前的小路上急匆匆的闖出一個美/人來。只見她發髻散亂,裙釵不整,腳步慌亂。一見眼前的陣仗,倒吸一口涼氣,想上前又忌憚她,着急的在一旁開口勸開了,“嫂嫂,你別害怕。咱們有好好說。”
王爺在廳中成婚,她是妹妹,不必要在前面觀禮。正用完飯在後面休息,小丫頭見她睡下耐不住,溜號出門偷看。不然,她還不知道前面的婚禮竟鬧成這樣了。不知是誰胡鬧,怎的好用公雞成親,那不是詛咒哥哥。
探春一見她出來,心裏嘿了一聲,真是想睡覺就有人給你遞個枕頭。對淩霄招招手。淩霄不知所以,邁着小步猶猶豫豫的上前。剛到身前猛地出手将淩霄抓在自己手裏,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脖子,眼裏寒光四射,“給我架上馬車,快。否則,她也別想。”‘活命’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只覺着後腦勺一疼。後面的就不知道了。
重華東君坐在書房裏,一張俏臉上寒霜密布。淩霄臉色蒼白的坐在一邊不時的擺弄自己的衣帶,欲言又止。南國硯拼命的給她使眼色,看王爺的臉色這次氣的不輕。這個王妃也太,唉,哪家的王妃像他家的這樣,敢挾持小姐。又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王爺的臉色,這王妃明顯是要逃跑的節奏。
淩霄是王府裏最小的、唯一的妹妹,府中沒有王妃,事務都由她掌管。年紀雖然輕,王府也讓她打理的井井有條。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游刃有餘,唯獨這個大哥,她的感覺很複雜。在她第五十次抻着身前衣帶後,嗫嚅的開了口,“大哥,我看看,嫂嫂也是。”話還沒說完,重華東君眼睛一瞪,小臉一紅,頓時害怕的低下頭小聲哄哄道,“糊塗了。”
這話還是讓重華東君聽到了耳朵裏,諷刺的嗤笑一聲,“糊塗?我看她不是糊塗,是無法無天。”要是他晚去一步,是不是她就脅迫着自己的妹妹離家出走了,不安分的女人。黑亮的眸子閃着惱怒,被這個該死的女人一鬧,王府還有什麽尊嚴。還好他去了将她打昏了,不然明日他又是禹城的茶餘飯後的笑柄了。
淩霄磕磕絆絆的問,“那,大哥,也不能将她關在柴房裏。那些地方濕氣重,像嫂嫂這樣嬌貴的會生病的。”
淩霄生的溫柔、安靜,膽子也小,這些話說下來磕磕巴巴,雖然害怕大哥不是順暢,意思倒是表達清楚了。重華東君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妹妹,擺擺手,讓丫鬟送她回去。
一個頭兩個大,外面盛傳自己克妻,大半個禹城都沒有個敢嫁給自己的。從京都娶回的大家閨秀又給他鬧了一場,明日外面又有的說了。保不齊是連外面的女人都知道他克妻,拼死也不嫁給他。
想到這裏他狠狠的瞪了南國硯一眼,誰讓你出的馊主意,讓我從京城娶王妃。
南國硯肥胖的身子一緊,哀怨的想,要不是您的命格太怪,每次王妃都活不成,也不至于将新王妃吓成這樣。再說,他也不知道與雞拜堂是這麽個意思。明日真的要到老王爺的墳頭上哭一哭,您老給我的這個任務太過艱巨。讓王爺娶上王妃這事兒,太他/娘難了。早知道這樣難,他還不如跟了老王爺去了。
見妹妹吓得可憐,着人将她讓送回去。重華東君這才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散了一口氣,想到在他克妻的這個傳言,要不是南國硯發現他的前幾個王妃死的怪異,他幾乎要信了。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她們死的好像都是意外,但是這些意外卻又透着巧合。
“南國,你說,是不是這個女人,知道了有人要害她。不然,她何至于。。。”驚懼嫁于我,這話他沒說。她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悍婦架勢她實在不想回憶。
“王爺,也有可能,她知道了王爺克妻。”南國硯完全不拐彎,直不楞登的澆了他一頭冷水。
“。。。。。。。”
兩人沉默了半天,南國硯就聽見王爺瑤瑤切齒的道,“哼。那這個死女人着實可惡。”
南國硯心中腹诽,要是我知道嫁人就得死,我也不幹。這話他當然不敢說。兩只眼睛看了看屋,沒有蜘蛛網。
半天又聽王爺發話了,“你确定那幾個女人不是我克死的?”重華東君還是忍不住問。
對于前幾任王妃,他心中很是自責,到了第三個他就相信自己克妻。到了第六個他早有了這輩子不娶的打算。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坐着火紅的轎子被擡進來,又硬挺挺的擡出去。他對女人實在再也打不起興趣來。直到南國硯說,這幾個王妃怕是死于非命,只是有人僞裝成意外的樣子。他心裏又有了波瀾,倒不是對女人,而是對那張看不見的手。要是蓄謀已久,他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所以當南國硯讓他再娶一位的時候,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再娶一個王妃,不為別的就是要揪出這支看不見的手。他已經認定這是他最後一個王妃,她日後生也好,死也罷。不折騰了,最後一個。
南國硯翻了個嬌俏的白眼,這話王爺問了多少遍他懶得記了,從十五歲第一個王妃去了以後,一直 問到現在,他又将車轱辘話說了一遍,“王爺想想哪裏有那麽多意外。第一位王妃是剛過門,還沒挨着炕沿兒呢,就得了傷寒去了。這也罷了。第二位呢,轎子掉在水裏淹死了。第三位,洞房裏着火燒死了。第四位,更怪了,吃個棗子噎死了。第五位更了不得,心病犯了,也死了。第六位更怪了,聽說嫁給你把自己吓死了。”
邊說邊風情的吹了吹指甲,“我的王爺,要是一回兩回,咱們也認了。但是看看這一,二,三,四,五、六,這麽多意外加起來可以繞王府好幾圈了。這位那天夜裏莫名其妙掉在水裏您看見了吧,要不是有個婆子當了替死鬼,這會兒又一個意外。”
重華東君聽着他的分析,才心事重重的點點頭,“是那天夜裏有人投在水裏就死了。明天她又跳到水裏還不是好好的游到了岸上。這裏面倒有蹊跷。”
南國硯見王爺信了,高興道,“對啊,王爺。那天咱們可惜去晚了一步,不過出事以後咱們一直在船上。後來王妃被您扔到海裏,下面的人說,王妃的水性極好。想來王妃就是來幫咱們解開這個謎的。看來那天咱們看錯了,掉在水裏的不是王妃。幸好也不是王妃。”
重華東君想起這個王妃幾次三番想跑的樣子,又不滿的哼哼了兩聲,是看錯了嗎?可是那天的月光之下他看得十分清楚。
“王爺,王爺,不好了、不好了。”一個看門的小童,火急火燎的竄了進來。
剛一進門,南國硯的大巴掌就揮了下來,“作死的小雜碎,是你爹死了還是你娘死了。滾一邊去給我掌嘴。”
看門小童被打的兩眼金星直冒,左右開弓打道,“小的作死,小的作死。小的沒個能耐,壓不住事兒,小的作死,小的作死。”
南國硯看着小童在他眼前龇牙咧嘴的作樣子,笑啐道,“她/娘的,你還演上了。什麽事兒快說。”
小門童看樣子與南國硯也很是熟絡,聽了這話,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新王妃,瘋了。”
“什麽?”重華東君猛地起身,連茶盅也讓他帶倒了。熱茶水順着桌子留在他靴子上,他并未發覺,而是重複道,“你說什麽?”難道他真是克妻的命。這一盆涼水兜頭下來,可真是冷徹心扉。
小門童沒想到老爺反應這麽大,吓得夾着肩膀,又說了一遍,“新王妃,新王妃,在柴房瘋了。”
“瘋了”重華東君訝異,“人還活着嗎?”
“人還活着。”小門童道,“不過,爺還是去看看吧。我們怕也撐不了多久。”
重華東君一屁股将自己扔到椅子上,對小門童擺擺手,讓他下去,灰心喪氣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南國硯,本王的命數不該有妻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