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
喜鵲的兩條沖天辮子不停的晃棱,探春咦了一聲,“那你激動什麽?”
喜鵲攥着探春的衣袖,身子一側臉就躲在她的身後,一只眼睛觑着少年,小聲嘀咕,“我,我就是看他太嚣張,在禹城還有咱們不能去的地方!”
探春拍下她的手,少年還是一副風/流模樣,翹着二郎腿看着遠方,看樣子确實嚣張,“喂,你過來。”
少年搖晃着二郎腿,嘴中嚼着狗尾巴草逍遙着呢,聽見探春叫他,趕緊的吐掉嘴裏的草,從地上蹦起來,一拍屁股,這地還真熱乎,“怎麽樣?想好了,走吧。”話一說完,也不管身後的人,擡腳就在前面走。
走了一段路,聽見身後沒人,扭着身子往後看。探春拉着喜鵲還站在後面打量他,他嘴角一歪歪,小混混樣兒子十足,“咋的,不敢了?不敢去,我就自己去了。”也不管她們了眼看就要走遠了。
還沒等探春想出個所以來,喜鵲見人就要走遠了,一跺腳幹喊了一嗓子,手作喇叭狀,“喂~你等等,我們這就來了。”
少年回頭似笑非笑,那樣子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回過頭去,擺擺手大步流星就往前面走。
喜鵲一着急,拖着探春就往前走。
在太陽底下沒走多久,三人就成了熱氣騰騰的包子。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喜鵲,這會兒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跟在後面,朝天辮子也蔫了下來。望着少年在前面七拐八拐的,耷拉着腦袋瞧瞧的拽了拽探春的衣衫。
探春停下步子看她,小樣兒,剛才不是很牛X嘛,這會兒怎麽蔫了?似笑非笑的打趣道,“咋了,剛才還氣勢不凡,現在成病貓兒了?”
喜鵲的臉紅到了脖子根,低着腦袋,小聲嘟囔道,“咱們,咱們還是別去了。萬一,萬一要是有個什麽事兒。我怎麽交代。咱們回去吧。”
前面的少年走出去三四米的距離才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過來,回身驚詫的問道,“喂,怎麽不走了?這可是全禹城最好玩兒的地方了。要不是跟你見過一面我才不帶你去呢。快點,快點。”
那日他從海裏将探春兜出來以後過了些日子正無聊,這會兒又碰見她。少年還是少年心性,只想找那好玩兒的人與他玩耍。他正無聊,今天再見探春他怎麽能不高興。
喜鵲本來耷拉的腦袋如同瞬間打了雞血一般,鬥志昂揚的挺起來,脖子一梗,嘴巴一張,“來了,來了催什麽催!”
呵,好家夥!這丫頭中邪了!喜鵲見探春看自己,臉上紅的要出血了,“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沒見過這麽讨厭的人,她一說話我就想跟他對着幹。”
前面的少年卻等的不耐煩了,“喂,還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說完作勢就要走。
喜鵲在這種奇異的催化下拉上探春的胳膊二話不說就小跑跟上去了,“出來一趟多少要找點見識。”
探春不明白,喜鵲反常的厲害,将她的手從胳膊上拍下來,“行了,我也想去看看,這禹城第一好玩兒的地方。你忙吧,丢不了。再這樣下去你就成汗血寶馬了。”
“汗血寶馬是個啥?”
“不是個啥,就是出來的汗都是血。”邊說邊在喜鵲的臉上比劃了兩下。
喜鵲懵懵懂懂的摸摸臉蛋兒,“出血了嗎?這天兒太熱了。”
探春眨眨眼,這人,本想打趣她,算了。偏生前面的少年聽了去,回去樂呵呵的道,“前面是山洞,到了就不熱了。”
話說完沒多久,一轉彎兒就來了一陣涼風,空氣夾雜着海風倒是涼快。
禹城實在是海中的一個大島嶼,依山而建。他們走的這條路裏離城中心越走越遠,周圍的石頭越來越密集。
探春腳下踩着石子路,跟少年無事閑聊,原來少年也是個外鄉人,來這裏游玩。她轉着眼珠猜想,他多半是富貴人家的纨绔子弟從家中溜了出來想學那劍客潇灑自在。默不作聲的将人上下打量了幾圈,上好的綢緞衣衫,蜀錦的靴子,不住的點頭,确實是個公子哥兒。只是渾身上下斜肩溜背,作那浪蕩樣兒。
“小哥,家是哪裏人?”說到高興處,探春毫無目的的亂搭話。
少年歪着頭看了瞅了她半天,從路邊又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咬着,老實交代了,“我是京城人士,出來本是來做點小生意,不成想生意不好做,卻發現這是個福地,便在這裏等待時機,做成了一筆大的正好回家有個交代。”
喜鵲聽了這話,沒頭沒腦的上來問了一句,“你?你也有家?”問完就知道自己唐突了,臉上紅的成燒烤了。
少年搖頭晃腦的本不理會,卻猛地湊上探春前來,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話說,“你是遇見了什麽難事兒,竟然跳海。那天別人追的我急了,也沒細細問你。”
探春聽這話,看了一眼喜鵲,喜鵲耷拉着腦袋好像在想事情,顯然沒有注意他們,打哈哈道,“呵呵呵呵,本人平日無他愛好,就愛冬日裏在海中游泳。那天背了運氣。”謊話誰不會說,她不打草稿就能來上一筐。
少年聽了兩只大眼睛眨啊眨啊,随後一臉正經的問,“你說的可是實話?”不等她說話,“想來是實話,那我從海裏撈上來一些細軟,想來也不是你的了。唉~”說完自顧自的嘆了口氣,
“不管是誰的,我已經花了。要不是這些好東西,我就得跟酸老九一樣露宿街頭了。”
“你。”探春五指成爪就要拿她,臨近了又松了手,這啞巴虧她不吃也得吃。
少年又将腦袋湊過來,略顯稚嫩的臉上笑意盈盈,“就當小爺的打撈費了,撈一贈一。放心,我的嘴巴可是很嚴的。”
探春哼了一聲,看他笑的格外紮眼。又聽這話簡直吃赤果果的威脅,知道她是王妃還是知道她當日逃跑?又一想,如今,她也不做王妃了這個她也不怕。咬着牙根兒詢問,“你都花了?一個子兒也沒有了?我這可是保命的。你全弄沒了也太不厚道。”
少年又眨眨眼睛,他沒聽錯吧,這人在跟他讨價還價,對自己的威脅完全不當回事兒,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唉現在正是風氣日下,人心不古。逃婚的人都這樣大張旗鼓了。他只是吓吓她,花了人家的錢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探春看着少年的臉由紅轉青又變綠,心中也有了盤算,大概這厮将錢都花了,眼光恨不得成了錐子,在他身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打量幾下,給他戳上幾個窟窿,銀牙咬碎,“你這身衣服還值點東西,不如就當了吧。”
少年聽了這話,躲開一米遠,抱着身子道,“能當的我都當了,就剩下這一件家私了。等家裏人找來我也不能混的太寒酸。你可別打它的主意。”說完指着頭上的木頭簪子,歪頭給她看“你看,我這兒原來還是玉石,這會兒當的還剩下木頭橛子了,還是我從柿子書上掰的。”
果然是個從家裏奔出來的敗家子兒,探春嘆氣遇上她倒了黴了。
喜鵲被他吓了一哆嗦,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随即怒道,“幹什麽搖頭晃腦的。我問你,都爬了半天的山路了,怎麽還沒到?”
少年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壓根不跟喜鵲一般見識,将嘴裏的狗尾巴草一啐,“到了,到了。小爺,今日就讓你們開開眼。”
倆人聽完這話擡眼就看,這是環山的一座山洞。當地人将這座通天的山洞開鑿出來作了城,城外幌子飄搖,兩個大字:賭城。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吆三喝四的熱鬧非凡。
等看得明白,喜鵲見三五大漢光着膀子對着臺子上的石頭吹胡子瞪眼,搖晃着朝天辮,兇巴巴的對少年,“這裏都是些不體面的,你把咱們哄到這裏來做什麽。”
少年找準了一桌簇擁上去,招呼她們,“這東西有意思的緊,你們來看看自然才能曉得他的妙處。”說着推搡着人道,“小爺,來了。小爺來了。快給小爺讓個地方。”
少年明顯對這裏極其熟稔,大家見是他主動給他讓出了道兒來。甚至有人還調侃道,“喲~我還當誰呢。是石少啊,咋的了,今日還帶了倆個小崽子來。真真的情趣。我早就聽聞你不近女色,沒想到啊,你的口味還挺重。”話一說完,整個桌子圍的一圈人發出一片不懷好意的哄笑。
喜鵲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這樣的話聽得她耳朵發麻,臉上發紅,拖着探春就要走。卻聽少年一本正經的說,“三叔,這倆人可是來咱們這裏賭石的。我就是個領路的。按照規矩讓他們玩玩兒吧。”
賭石也不知從哪個年月傳下的,由着朝代更疊、滄海桑田,這賭石卻脈脈想傳。探春做盜墓賊的時候也見過這玩意兒。賭靠的是運氣,她這人沉不住氣,從來也沒敢與賭沾上邊。今日跑來這古代,倒被一小子帶來賭石,“你小子可不教人好。”
少年盯着臺子上的石頭,搓搓手,胡嚼,“你這話大家都不愛聽了,這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狀元,賭石可不是那擲骰子,賭石看得是眼力。你看這石頭,要看花紋走勢,還要看手感。”說着伸手将石頭拿起來。
前面出石的中年男子便是少年口中的三叔,這時候插話道,“這石少沒白砸銀子,這話聽着,不出兩年就要出師了。”
少年将石頭放下,“三叔這話也太過謙虛了,不用兩年,今日我就出師。”
探春聽得直翻白眼,哪裏有人這樣誇自己的,“你在這裏玩兒着,我們走了。”
“小娃娃,留步,留步。咱們這裏的規矩,來了就得賭上一把。”
喜鵲哼道,“咋的,我們就是不賭你們還抓我們。我們沒錢。”
“這個小娃娃說笑了,”這三叔生意場上的老人,交際圈裏的人精,俗話說的好擡手不打笑臉人,笑道,“咱們這裏第一盤是試水,不要錢。你倆小娃娃今生到此就僅此一回不用錢。”
“不用錢。”喜鵲驚叫一聲看向探春。
探春笑想,這規矩厲害,“三叔這話可是真的?還有這等的好事兒。”
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人,一臉的賊眉鼠目,山羊胡子沖着天胡說道,“小娃娃,盡管玩兒,這裏又不是窯/子,這娘們越睡越不值錢。這賭石就是越賭越值錢。”
衆人聽這話,哄的亂成一鍋粥,三叔笑道,“醉老鬼,死一邊去。小娃娃,你選那塊石。要沒有,博小兄弟一樂,要有,不亂是個祖母綠還是和田玉,小兄弟帶走。”
“這話可是真的?”喜鵲脫口将探春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少年擺弄着石頭,“真,真,真,比石頭還真。”
喜鵲眼睛瞪着賊亮,“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咱們就賭上一賭,反正也不要錢。”
探春點點頭,出來一回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弄塊寶石也好跑路啊。她這才向一堆石頭看去,這一看将她吓得面如土色,這石頭一個個閃光發亮,仿佛裏面困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