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獵物者(13)

透明球體開始輕微旋轉,逐漸速度加快,往下一看,滿堂子的精藍們早就無聲無息的伏低在地,開口念頌什麽,聽起來象古印度文,詭異的喃喃聲回蕩在空氣裏,整個空間反而變得更加死寂。江左神情肅穆,拉住我的手不知不覺也加大了力度,要不是我耐力一流又接近吓破了膽,我就要喪心病狂的號哭起來。

張晚儀開始熔化。從指尖開始,她熔化成為豔藍色的粘稠液體,,流瀉到球體上,點點滴滴都滲了進去,落到那個嬰兒四周,将水晶微粒凝結起來,形成一片片透明呈藍的障壁,将嬰兒屏蔽其中,她熔化得越來越快,眼看那張美麗的臉将永不再見,成為記憶中的永恒。她突然開口問我:“告訴我,那天晚上為什麽不親近我。”

古怪了,這個時候問我這個問題,不是存心提醒我該後悔到自殺嗎?不過看在她都要永垂不朽的份上,我看我還是招了吧。

如果那天我親近你,你也許會想念我吧。可是如果我去了紐約遇到大災,卻沒有回來,你會傷心吧。

如果只是讓你恨我,日子會好過的多。當你裙下之臣如過江之小魚,你偶爾想起我,就能夠得意的說:“那個傻瓜!”

我不會是傷害你的那個人。我是想愛你的。

我笨拙的語言消失了,她也消失了,水晶球凝固成了不透明的實體,停止了旋轉。我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滴到地面上,砸出了豆大的坑。精藍們都擡起頭來,靜靜的,迷惑的看着那些它們所不理解的陌生液體,在空中飛落。

我猜我大概是動感情動得太厲害,所以失去知覺了,明明正在親身上演生離死別感天動地的苦情戲目,怎麽眼睛一閉再睜開,自己就到了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坐着茫然四顧。天色柔和,沒有太陽,卻很明朗遠近都是疏疏落落通體漆黑的樹,虬根彎卷,所有枝葉邊緣都極為鋒利,朝天上指,劍拔弩張,統統都是敢與蒼天鬥到底的無畏鬥士。不知道是什麽怪品種。草地的護理倒是很到工,完全可以評選時尚雜志年度最佳草皮獎,不知道破魂做不做兼職,如果做的話,過兩年鐵定在園藝界聞名遜迩,我去做做項目中介撈一票也不一定呢。

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還好,一切正常。我以前有位師兄愛好夢游,游就游吧,又不按既定路線走,非要獨辟蹊徑,所以經常摔斷腿撞破頭被水龍頭點中笑腰穴笑到下巴脫掉。最後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早上醒來先摸一遍自己周身骨頭及穴道要害,要是僥幸四體保全,心情自然大好,禱告兩小時贊美上帝。但是更多的情況是會當即慘叫一聲:“第七根肋骨又斷了,昨天剛接好的。”然後撒腿就往醫院跑。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記憶指向晚儀影像的消失,鼻子裏多少有點PH值小于七的反應。不過我雖然雞婆,倒也一向想得開。她又不是被抓回去硬當人肉祭的,我在這哭哭啼啼,一百一是對人家破魂內政事務的無禮幹涉和主觀臆斷,應該乘早收手。

把自己安慰了轉來,我開始四處瞎逛,不知道那個水晶球後來怎麽了,是不是啪的一聲裂開,然後從中間跳出一只猴子,目運金光,拜偈天地四方——這麽說就有點耳熟,好象不是破魂,而是孫悟空出生了~~~一隊吸血鬼過來了。我吃驚的擦擦眼睛,看着這群吸血鬼排成縱隊,一絲不茍的同開步,同下腳,連眼珠子轉過來打量我的動作都整齊劃一。哪裏有一點縱橫于黑白人妖兩界,風雲叱咤的雄奇氣概?比我上次在谷底看到還不如。趕着他們走那個人呢,仍然是服萊。他也看到我,居然點點頭表示招呼,令我受驚若寵,趕忙也點了好幾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頭,趨前問候道:“長老哪裏去?”表情恭順,體态遒媚,哎呀,早知道自己有這個天賦,當初拿出來打點打點夢裏紗,說不定現在是駐歐洲聯絡處首席獵人。不過夢裏紗的級別和服萊差太遠了,威武不能屈者,威武不夠也,羞愧啊。

服萊對我态度頗有改善,看來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人,聲音板板的回答道:“這批食仔耗盡了,再說前段時間也抓太多,他們大部隊開始殺害人類了。我帶幾個去放放生。”放生?放生是什麽?是放人家一條生路讓他們走,還是放在開水裏過過蘸點醬油生吃?服萊相當迷惑的看看那些口水流到了嘴邊的傻子,好像覺得蘸點醬油吃吸血鬼這種提議十分沒出息。說:“放生就是放他們回去咯,離開這裏神智就會恢複。不過他們力量全廢了,以後比較容易被人家打。”

他趕着一群食仔走了,我肅然起敬的自後向他行注目禮,雖說這位大人個子小,可氣派萬千啊,幾時我可以修煉到這一步,走到日本吸血鬼天皇的卧室裏一屁股坐下,說:“端兩盤年輕可口點的嫩吸血鬼來大爺我嘗嘗鮮~~”。

所以說什麽都可以錯,投胎就不可以投錯啊,要是我投胎做了破魂——一摔頭趕緊把這個想法擺掉,算了,好歹我自己有張臉吧。

繼續在草地上晃蕩,我還看到一個頭部包着黑色頭巾,穿黑色長袍的人匆匆走過,向我掃了一眼,精光四射,害我打了好多個冷戰。“那個是食鬼族人代表,來觐見新生達旦的。”打冷戰的時候聽到這個聲音,使我還多額外奉送了幾個。江左又冒了出來,指指那個眨眼就不見的人走去的方向。我苦笑着點點頭,說:“食鬼都是這個樣子哦,我五年前還以為是看到你。”江左好奇的說:“你應該聞得到我身上的人類氣息啊。”我出神想了想,老老實實的說:“我當時膽都破了,鼻子多半也罷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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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我的肩膀:“朱先生,多謝你不辱使命。達旦已經出生了。這次食鬼破魂的出新危機史無前例,如果讓達旦在水晶胎中就萎縮死亡的話,我們滅族前的驚人破壞力,足夠讓整個地球毀滅。”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說我走運吧,不是那麽回事,說不走運,好像還一不小心拯救了一把世界。為什麽沒有媒體來盯梢我,報道我的八卦消息,或者請我去當什麽魚鈎啊狗糧的代言人啊。英雄皆寂寞啊,我寂寞啊!

寂寞當然要回家,我決定要回家了,把我弄來觀摩這麽重要的典禮,也不發點紀念品給我,未經王化,就是這麽小氣。唉聲嘆氣一番,我跟江左告辭,請他送我回廣州去,他一伸手:“且慢,朱先生,還有大事要麻煩你。”

江左把要我做的事情說完,我鼻子都歪了,大叫使不得使不得。撒腿就跑。可惜道行淺啊,跑不掉啊,江左一飄,就飄到我面前來了。沉下臉來正色說:“朱先生,你知道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事情,我看中你性情純良,将來于我族類的改造有益。你答應也要答應,不答應,也要答應。”

不愧是人類與邪族的雜交優良品種,文也來得,武也來得。不過這樣強逼我,荒謬了一點吧,萬一我骨頭超硬,或者決心貫徹士可殺,不可辱的君子原則,我不是要當場往旁邊那棵樹上一頭撞去,表示我寧死不從?不過我主意剛這麽一打,那棵樹先熱情主動的把枝條一垂,就向我下圍包抄過來。我一跳出它攻擊範圍,轉頭又看到江左陰測側的臉,額頭上寫着:“你跳啊你跳啊,你跳遠一點啊”。萬念俱灰下長嘆一口氣大叫:“從你了從你了,我下半輩子完蛋了。倒黴啊~~~~”。

三個月後。

清早,我在辟塵動感十足的廚房伴奏曲中醒來,想起昨天半夜口幹去開冰箱門,居然看到有鬼在喝我的牛奶,肚子都切開了,一頭是血,好像是個女的。把我氣得跳腳。混蛋江左,要我做那麽重要的事情,卻小氣得要死,在墨爾本什麽房子沒有,找了個鬧鬼的多重兇殺現場給我!現在好了,沒事就和那些冤魂野鬼打照面,經常聽到辟塵在廚房裏嚷嚷:“走開走開,不是給你們吃的,不走,不走我噴你殺蟲水。”想那些鬼被毀了二次容,半夜就哭哭唧唧的,煩死人。

有人敲門,我含着一個牙刷過去開,眼前先一亮,然後再一黑,我愣怔了半天,開始大喊:“辟塵,那話兒來了!”

辟塵沖出來,我看見我家裏那一堆鬼受了三個月的熏陶,好奇心明顯長進不少,光天化日,居然也跟着從角角落落裏沖出來看熱鬧,不過辟塵把頭伸出門外後表情還算正常,鬼兄弟姐妹們就不約而同發出凄厲的一聲喊,行李都不收,全部跳窗鑽洞離家出走了。

門外,擺着一個小小的藍色包裹,包裹裏一個小小嬰兒,向我天真無邪的笑着。長得好像江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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