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獵物者(19)

為了迎接客人的到來,辟塵拟出了下列食譜冷盤:豉爆田雞腿怪味牛肚

熱菜:紅燒劃水螃蟹粉絲煲梅菜扣肉

主盤:佛跳牆

湯水:黃瓜肉片湯

點心:兩面黃酥餅魚餃

主食:手工刀削面鹹八寶飯

我從頭到尾看完,出去找狄南美投訴:“什麽世道啊,我沒吃過的都有,拿手菜一次到齊了,那誰憑什麽,不就是有幾個錢嗎,哼,趕明兒我去打劫去,我打劫澳洲國家銀行去~~”

南美也義憤填膺:“就是,我也沒吃過田雞,對了,墨爾本哪裏來的田雞?”

我去問辟塵,它正唱着歌兒專心整治手裏的鮑魚,一聽還想了想:“田雞呀?田雞?哦,我昨天晚上去了一趟墨西哥,抓了好多呢。”

我再次出去投訴:“聽聽,為了給人家吃田雞,去墨西哥!幸好它不耗汽油,不然虧死了,多費錢啊!”

辟塵不耐煩的從廚房出來教訓我:“豬哥,你鬧什麽呀,你請的客人,我們要給人家面子嘛!要不不請了?我們自己吃?”

小破在一邊做手工,正折着紙蝴蝶呢,突然語氣嚴肅認真的說:“別理他,他嫉妒呢。”

這麽一戳穿紗窗紙,我立馬就蔫了,灰溜溜幫小破當下手,給他遞遞彩紙,修修剪刀什麽的,南美就在裏面跟辟塵鬧,突然間對我們的生命安全關懷萬分,主動請願成為試菜師,拿着一雙銀筷子在空中揮舞,大義凜然:“我豁出去了,我一定要先吃吃看,如果有毒,你們就別吃了,全部給我吃吧~~~結果她被辟塵用一陣平地龍卷風裹住丢了出來,啪啦一聲掉下來,正戳在小破的剪刀上,她哇哇大叫,抱着屁股在客廳裏飛快繞圈子,把期期艾艾進門的羅伯特吓了一跳。

狐貍精不愧是狐貍精,立刻忍住PP上的劇痛,使出變臉絕招,瞬息間堆出滿面妩媚笑容迎上去:“羅伯特先生您好。”

我納悶南美今天怎麽那麽賣力幫我招呼客人啊,還穿了極度透明性感的紫色貼身短裙過來,胸部修複有功,比以前還大了一號。一定有詐,果然聽到這混蛋狐貍嬌滴滴的說:“羅伯特先生可有涉足傳媒業?您覺得我能不能當封面女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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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臉啊,一千年的老精怪,居然灌人類的迷魂湯~~連辟塵都看不慣,大步流星走出來,赤裸裸威脅她:“不要帶壞我們小破呀,不然以後你的菜我都下瀉藥~~”。

夠狠,我喜歡!

可憐羅伯特一臉困惑,不明白這家子到底怎麽回事。面前的女郎雖然噴火誘惑,不過PP上還在流血,那邊的小孩子不聲不響,手裏做着蝴蝶玩兒,但是三十道程序的蝴蝶一分鐘做出八十幾個,是不是快得有點過分啊,當然我認為最讓他魂不守舍的,乃是廚房開始大批量傳出的各種複雜香味,結合中國各個省份招牌菜式的精華,經辟塵大人親手炮制,放到金字塔裏可以把木乃伊們全部熏得活蹦亂跳的美食佳肴,就要隆重登場了!

當然,像我這樣充滿現實批判精神的人,絕對不會只看見人家眼睛裏一根刺,看不到自己身上一車柴的。當羅伯特先生擺脫了南美的糾纏,過來和我進行正常的社交寒暄,順便遞過一份包裝精美的見面禮時,突然犀牛一唱天下白:“開飯了,上菜!”我把禮物望空一丢,好工夫,不偏不倚落在五米開外的茶幾上,然後羅伯特眼前一花,只見這個房間裏所有人除了他之外,全部堆在廚房門口,眼睛裏的綠光照亮方圓兩米,小破爬得最高,踩着我和南美的大好頭顱,正在揚塵舞蹈,結結巴巴報菜名:“小破,小破跳牆!”諸位,他不是要發布危險警告威脅我們跑遠一點,而是基于實際情況将佛跳牆改了名,反正佛跳不跳牆沒見過,他倒是三不岔五要跳一回的。

好不容易将菜端上了桌子,羅伯特還慢條斯理系好餐巾,先喝水簌口,笨笨的拿起筷子四下一張望,只有小破啃着田雞腿眉花眼笑,其他人呢?

其他人煙塵滾滾殺進了廚房,正為多出來的一個兩面黃酥餅扭成一團麻花~~~過了兩分鐘,羅伯特以人類不應該擁有的短跑速度沖進來,居然脫了西裝加入戰團,靠着他異軍突起,攻其不備,居然得手,咬着香噴噴的戰利品歡天喜地的閃了,閃進客廳,剛剛坐下,那只酥餅突然從他嘴裏掉了下來。

他愕然的盯着我們家的樓梯口,狀似癡呆,又似緬懷,激悅,痛楚,疑惑,感激,震驚,思念,統統交織在眼光裏,仿佛一個初戀的少年,在望着他失散多年的意中人!

不錯,我的比喻是正确的!

樓梯口出現的是史密斯太太。她身被喪女之痛,又被怪手追殺的夢魇糾纏,昨晚整夜都在哭泣輾轉,大約終于睡去,直到此刻才醒來。穿着南美借給她的一條白色長裙——狐貍唯一正面看平常一點的衣服,雖然看後面的話還是開了很多大洞——正走下樓。她也看到了羅伯特,突然之間淚水奪眶而出,神色和他一模一樣。突然間兩人同時起動,羅伯特高呼:“莉莉!。”飛奔過去在第二級樓梯擁抱在一起。年輕人沖動不懂事,兩個人站一級梯子怎麽站得住,頓時一起摔下來。按道理說我們應該及時給予一臂之助,不過之前狄南美當機立斷的號召了一聲:“乘他分神,我們快吃!”所以大家都沒空去捧他們這一出樓臺會的場。

他們滾在地上又哭又笑,一起問話又一起閉嘴,眼睛貼在對方鼻子上看都還嫌不夠近,親嘴親了十七八個才停下來喘口氣。羅伯特平時還挺像摸像樣的,現在只會喊:“天哪,天哪,耶蘇基督愛我,上帝愛我。”辟臣喝着湯在一邊觀望,唏噓的說:“真感人啊,真是太感人了。”南美含着一口八寶飯湊過去問:“怎麽個感人法,你什麽時候那麽多愁善感啊?”辟臣指指那兩個高興得昏頭的家夥身下,說:“喏,那塊地毯今天蹭了灰,我本來準備拿去洗的,不過現在已經不用了。”

等我們終于吃完,大家才有心情去把那兩個人扶起來坐下,他們的手還緊緊扣在一起,互相看着,仿佛一秒都舍不得分開。看看年齡呢,加起來怎麽也有個八十歲吧。為什麽癡纏成這樣?

再三催促,羅伯特才為我娓娓道來。莉莉是他十五歲時候的初戀情人,彼時在巴黎,羅伯特是随游商世界的父母去的,和莉莉陷入情網不過四個月,就被迫随家庭離開。但兩人一直書信往來,互有探望,誓言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但是十四年前,突然有噩耗傳來,說莉莉失蹤,從此音信全無,羅伯特心死如灰,獨居郊外,還建了一棟當初莉莉最鐘愛的歐式古屋,聊為懷念。

我和南美對望一眼,原來如此啊。

他一邊述說一邊眼淚鼻涕齊下,我幾乎動念要去拿攝象機拍下來,作為一個有錢人,八卦報紙對他多半也有興趣,拿去換點錢應該沒有問題吧~~~~~~他激動起來,握住莉莉的手一疊聲問:“你去哪裏了,發生了什麽事?這麽多年,我一個人好苦!”

史密斯太太臉上突然露出奇特的迷惘表情,她喃喃的說:“我也不知道。”

羅伯特和莉莉一起驅車從我家離去。對他們的安全問題我不由得擔心。但第一拗不過他們想單獨相處的強烈願望,第二我也不知如何把近日所見的異象講明白。人家是正常人啊,叫他們怎麽相信有兩只手單獨出來散步,或者一雙眼睛自由翺翔。萬一他反問我一句,能不能把自己的腿獨立出來跳一段拉丁舞,我怎麽答得上來?說不定他們善心一動,還直接把我送去精神病院療養一年,每日三百八十伏工業電壓電擊治療,我招誰惹誰了?

看着他們遠去,辟塵拍拍我:“別擔心啦,他都說要去請保镖和私家偵探保護莉莉,應該不會有問題吧。”我聳聳肩,天曉得什麽樣的偵探才能在跑來跑去的人體器官前保持冷靜鎮定。瞎子嗎?

回客廳坐定,辟塵開始每日的例行功課:哄小破去洗澡。預設臺詞一般是這樣的:“小破,洗澡!”

“不”

“小破,去洗澡吧”

“不去”

“小破乖乖哦,你去洗澡我給你做好吃的。”

“吃飽了”

“去不去?”

“不去”

到這裏,馬上就會響起“呼呼啦啦”的聲音,那是辟塵喪失了耐心後用線狀偏旋風強行脫小破的衣服,這一招我垂涎已久,他就是不教我,其實我也不想幹什麽壞事啊,我不過讨厭削蘋果皮,想吃現成的而已。

一旦小破的衣服被脫掉,他就會惱羞成怒,開始讀辟塵的腦電波,并且大聲念出來,可惜這個小子的語言表達能力不太發達,經常瞪着辟塵瞪半天,才無比用力的吼出一聲:“蘿蔔!”

辟塵就向我解釋:“我琢磨着明天在後院種點蘿蔔呢,那塊土不錯。”

要不就是:“水,水,水!”

不用注解我都知道辟塵在想着待會搞衛生的事情。

不過今天小破很争氣,他在客廳裏光着屁股跳上跳下,活象一只發條上得太滿的運動人偶,一面念念有詞的說:“黑屋子,黑屋子,BB進去了,進去肚子裏了,太陽,好多人。”

我和辟塵面面相觑。我小心的問:“你想什麽呢。”

他一臉無辜的看着我:“我什麽都沒想啊。”

我覺得也是,辟塵和黑屋子,BB,根本不搭筋,我撈出一個漁網兜兜過去站在客廳中間,等小破一落下來,瞅準機會一兜把他撈過來,問他:“寶寶你說什麽呀。”

他眼睛烏溜溜的看着我:“黑屋子,有個小BB鑽進剛才阿姨的肚子裏。”

我頭皮一麻:“莉莉?”

南美今天一反常态沒什麽話,坐在一邊。往常她就會和辟塵聯手去捉小破洗澡,還要揩人家三歲小童男的油。只見她伸出一只手掌,水晶球在她掌心上方懸浮,微微發光,那條懸神引在球面上一動不動,活力全無。南美凝視着水晶球深處,冥思苦想。我也站在一邊看,不過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上次球體裏的景象完全消失了,十分混沌。

過了半天,她擡頭看我:“豬哥,莉莉有問題。”

這句話我是認同的,适才他們相見歡的過程中,我冒着被羅伯特起訴非法進入私人住地的危險,試圖告訴他家裏那位裏奇太太,不但搞出來的飯能夠間接吃死人,而且還真的下手殺人。不過莉莉卻仿佛有所避諱一般,不斷在關鍵時候打斷我或轉移話題。後來匆匆離去也多半出于她的堅持,因為從羅伯特後來的話題來看,他本來想和辟塵探讨一下晚上的菜色的~~~。

南美轉動水晶球,緩緩說:“等一下我回自己家,用多兩種工具看一下再跟你們說,如果定論的話,這個女人絕不是單純受害者那麽簡單。”

合我等三人之力,終于把今天格外叛逆的小破扭送洗手間。說來也奇怪,天天要他去洗澡都跟要殺他頭一樣,但只要一放進浴缸,小破就立刻安靜下來,一臉陶醉的泡在水裏。他和普通小孩一樣喜歡一邊玩玩具,所以兩米長一米三寬的浴缸每天都有機會變成太平洋海戰現場,浮滿了形形色色的軍艦,貨輪,海盜骷髅船,并且飄揚着各國旗幟,充分體現了我們天下一家的博大精神。唯一的特殊之處,就是這些船在水裏泡久了可能有點不耐煩,有事沒事會飛起來,在空中表演托馬斯全旋。

今天當值表演飛船體操技術的是導彈巡洋艦勇氣號,只見它從水缸中徐徐上升,優雅的在半空中緩緩旋轉三百六十度作為亮相,然後突然船頭一提,飛速斜竄上天花板,臨近高速撞牆的時候一個急剎,反身騰那兩周轉體,又筆直下墜,速度之快,大約普通人來看壓根看不到。我們三個各自端着一個小板凳坐在門口作為貴賓席,見狀轟然較好,紛紛鼓掌,獻上飛吻。小破在浴缸中咯咯發笑,十分得意。

勇氣號躊躇滿志的在空中高視闊步,自由自在的飛來飛去,偶爾會做出一些危險動作,例如飛快沖向放滿各種洗發用品和嬰兒護膚品的架子支撐部,在堪堪撞上的時候一個急轉彎掠開。說它危險,并不是害怕損失那些東西―――江左司徒給的撫養費不少,問他從哪裏來的,他說破魂每年定時去吸血鬼和狼人王國收保護費,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啊——而是那些東西一掉下來,就意味着辟塵的額外清潔工作立刻拉開序幕,今晚家裏的蟑螂都沒得睡了~~~他差不多也玩夠了,我們三人站起身來挽袖子,又要開始齊心協力把他從洗手間拖出來。此時那艘勇氣號突然在空中凝鑄不動,仿佛在傾聽什麽,瞬間之後,小破在浴缸中發出清亮的一聲長嘯,那艘玩具船猛的以萬夫不當之勇向浴室窗戶筆直駛去,一聲裂響,玻璃碎落,恍惚看見有一頭金色長發飛揚而起,迅速閃過。我沖上去探頭一看,外面清風白雲,夜空琅琅,一無所有。但是勇氣號的船舷上,分明夾住了一縷頭發,金色,極為柔細。南美抱起小破問他:“剛剛是誰來了?”

小破乖乖的裹在浴巾裏面讓辟塵給他擦水,一面漫不經心的說:“愛麗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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