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獵物者(28)
我們在這裏互相吹捧,地狼先生就還搞不太清楚狀況,愣怔半天,站着不走。我離他三步,好聲好氣的講:“去告訴你的同類,這幾天能跑多遠跑多遠吧,出租車不開兩天東京交通也不會癱瘓。獵人聯盟抓你們去當狗呢。”
一聽到要去當狗,地狼的臉色就明顯不太好看,郁悶的看了看地上的德文一眼,過去補了一腳。也不管人家失去了知覺,處于繳槍不殺的俘虜狀态。
他這次比較識相,立馬就走了,不過之前為了報答我們相救之恩,就很随便的告訴我們說:“喂,你站着那個地方的下面,有一個非人賭場。很多美女的啊,酒也很好,你們去玩玩吧。”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我搖搖頭對辟塵說:“你現在知道人家為什麽要把他們捉來當狗吧?”
提到賭字,我有點瞎興奮瞎興奮的。這是源于多年以來在全世界各個大賭場的溫暖回憶。想想以我的聽覺,視覺,手腕控制能力,無論是輪盤,猜大小,還是二十一點,面對普通的賭徒,基本上都是無往而不利,想贏人家長褲就長褲,短褲就短褲。也正基于此,我實在不大好意思去和人玩,要是贏得雲頂整個賭場都關掉,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日日夜夜詛咒我,好道壞了我下輩子的運氣。所以每次有機會去拉斯維加斯,或者澳門葡京,我唯一能夠放手一搞的是吃角子機。那基本上由概率作主,比較公平。有時候賭場把某些機器做了手腳,作為媒子放在場中,故意給人中大獎的機會以吸引更多賭客。一旦給我看出來,我就跑去霸住不放,不贏出一包包硬幣來絕不罷休。有一段時間我游蕩在拉斯維加斯捉一只三尾朱鳳凰,每天晚上都跑去賭場逐一檢查老虎機,要是有這種特殊設置的機器出現,立馬撲上去,要是沒有,就走掉。最後搞得賭場的負責人出來送我好多硬幣,求我千萬莫要再來了,原來一旦我出現的那天,所有玩老虎機的玩家都不去其他機子,始終亦步亦趨跟在我後面,經常一天就讓賭場輸掉兩個月的預算,長此以往,不用開業了。
現在說到是非人賭場,那麽下面的對手大約和我差不多,甚至強的多也未始不定,也可以順便調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麽非人新品種冒出來。
和辟塵計議停當,把小破在背上緊了緊。看來他沒有什麽新變化,仍然是一個冷而硬,藍幽幽的繭子。真是讓我傷心。想想此刻要是可以牽着他的小手,直接送到麻将桌上來個啓蒙教育,那該是多麽意氣風發的一件事情。
前事已矣,後者莫追,幹正經的吧。我往四周看看無人打擾,輕聲先念了一個低級的附着類空間開破令,所謂附着類,就是完全依附正常空間形态而存在,比剛才那個獵人陷阱獨立性還差一點。這種空間以穩定的通道連接正常世界,十分方便出入。許多高級別的妖怪住在都市裏的時候,對房地産開發的要求十分之高,高到最後沒有房子可以住下去,只好自己花點精神設置一個附着空間,每天回家進門之前都要十分警惕的觀察一下周圍,務必避開那些特別愛管閑事又容易受到驚吓的七姑八婆,要是她們看到有個人西裝革履,光天化日下卻眨眼隐形,心髒功能不太過關的,就會當場倒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我們的腳下,一扇門徐徐浮起于地表之上,初始模糊飄渺,如同在水波中蕩漾的倒影一樣無可捉摸,但是兩分鐘以後,它的形狀便高過了地面,變得十分硬朗實在起來。我和辟塵心花怒放的對看了一眼,趴到地上扭了扭門把手,然後雙雙掉了進去。
果然是個好地方啊!
一進門站穩,就看到好多人―――非人。最先吸引我目光的是穿梭來去的火焰女郎。火焰女啊,那可是獵人傳說中最幸運的人才能目睹到的非人絕色啊,上天體恤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今天居然一次給我補齊了!只見她們的皮膚都呈現出柔媚的淺焰色,若隐若現的,還飄散出橙色的火光,果然是真正的熱力四射!如果放一只土豆到附近,抹上一層芝士,撒點蔥花,味道一定一等一!再看臉上那深深的黑眼睛,美豔非凡,笑容如花綻放,身材有多好,最高标準的男人幫雜志上我都鮮少見到,尤其還效法人間界的酒吧,統統穿着短到不能再短的比基尼,昂頭挺胸,端着各種酒水盤子走來走去。辟塵看着我口水一波波洶湧澎湃地流到下巴上,馬上就要決堤而出了,很好心的提醒我:“豬哥,你沒當獵人很久了,千萬記得火女只能看不能摸。”我擦擦下巴,點頭唯唯稱是,心裏大呼好險。火女确實乃非人界的尤物代名詞,不過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否則就會被當場變成生肉燒烤的一種,色香味俱全,被其他人分而食之。誰出的主意安排一群超辣火女在這裏當侍應生?果然夠狠。
把眼光強行從婀娜多姿的火女們身上挪開,這個比一切我見過的賭場都更豪華的地方立刻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極盡奢侈之能事的裝修與布置,美輪美奂精致考究的賭具,圍成一堆堆的呼五喝六的賭客,區別在于,當處身于馬來西亞或者澳門的時候,每次開臺,輸贏各色人等發出的聲音中,大衆到英語,小衆到印地安文都不絕于耳,但是無論如何,大家可以達成共識:“我們說的是人話。”到了這裏就不見得了。看我左邊那臺推牌九的剛剛結束一局,有一只狗身人頭的不知名貴客,面前雖然還有大堆籌碼,剛剛卻似乎輸得十分憋氣。當場忿忿不平的爬到桌子上對天長嚎起來,聲音回腸蕩氣,上遏行雲!叫得大家都閉起氣來,生怕撞到他槍口上。叫了半天才又爬下去,一瞪眼睛說:“再來。”
右邊一溜,是猜大小的,第一桌,很顯然全部是吸血鬼。只有吸血鬼,而且是東京那些被寵壞了的吸血鬼,才會拿自己當成華爾街精英分子來看待。來賭賭錢消遣一下而已啦,穿踢死兔禮服幹什麽?還打FULL TIE.難道贏到兩百塊的時候你要大開四十臺流水席嗎?看看,起身推籌碼的時候,那蝴蝶結都在嘴邊要飛起來了。日本這個地方呆久了,吸血鬼都變态啊~~~第二桌,又一只地狼,這個地方的地狼好多呢,罕見的藍田半人,對玉的煉化能力歷來被人類珠寶商垂涎,草鬼,每屆歐洲杯和世界杯,都要請回幾只去維護球場草皮。突然眼前一亮,看哪,和這群低級非人混跡的,居然是黃金使者!這個已經不算普通非人了,這是修行非常長久以後進入半仙階段的大人物啊。它所在的任何地方,很快就會有無窮的自然與非自然的財富通過各種途徑密集而來。許多小國家明明資源缺乏,卻可以享有長久富裕,往往是黃金使者定居其處,影響黃金,資本,期貨等市場的上落情況,反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結果。獵人聯盟對他的态度,基本上用奴顏媚骨一個成語就可以精确形容,因為獵人聯盟的收益,有很大一部分都拿來投資各種市場,最怕就是什麽股市大跌之類的,可見其舉足輕重。不過它現在起來并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可能是因為面前的籌碼日漸其少吧,可見賭博還是很平等的。
正看得高興,有人上來招呼我們了。一位火女笑吟吟的走近,問道:“先生賭什麽?我幫您帶路。”
我尴尬的摸摸自己鼻子,小心翼翼的問:“有沒有老虎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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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容更甜:“老虎機運氣成分太大,一向為我們的賭客們所排斥,有其他選擇嗎?”
這個意思是罵我有點弱智啊,不過我沒什麽脾氣。弱智就弱智好了。去猜大小吧。火女小姐點點頭:“您賭現金還是代金?”
代金?那是什麽?寫張借條?現本人輸去英鎊五十,三日後歸還?她搖搖頭:“不,所謂代金,就是可以換到現金的東西。比如古董。法器。特別能力出租,情報,諸如此類。”
我想想我有什麽呢,想了半天,深覺不好意思,我很窮呢,非常非常之窮。在一些少見世面的八婆之中還可以傳誦一下的超能力,到這裏就很容易丢人現眼。不過還好,堤內不足堤外補,我有辟塵啊,我可以借他出去給人家打掃衛生~~
辟塵對我明察秋毫,發現我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他,扭頭就跟着火女去那桌代金專用臺了,一邊走一邊恨鐵不成鋼的說我:“豬哥啊,麻煩你帶眼識人好不好?我是半犀族的長老級人物,自然界五大元素中風的控制者啊,你怎麽就只會想把我借給誰搞衛生呢?我要嚴正聲明,那是我的愛好,愛好而已。”
哦,辟塵很少這麽鋒芒畢露啊。大人物!風的控制者!你最近是不是打傳奇游戲打太多了有點走火入魔啊?這句話我沒敢問,點頭如搗蒜,兩人轉眼間已經來到了大廳最東邊。這裏單獨擺放了一個巨大的圓形賭臺。火女侍應生介紹說,這是為使用代金者準備的專用臺子,多數賭客都是因為一時手緊而臨時加入的,叫做短期投機,套現離場。所以出現的非人種類極為龐雜,看來獵人聯盟的情報收集工作還是不夠到位啊,看這位,肚子奇大,而頭卻只有拳頭大小的單眼人是什麽?有兩條身體,卻沒有任何骨架支撐,相互糾纏成一團麻花的又是何方神聖?我一面東張西望看新鮮,一面在非人頭攢動的臺子邊找到了一個角落擠進去,落座,剛想透口氣看看桌面局勢,有一種非常奇特的不祥之感就嘩啦一聲從我四周洶湧奔襲靠近,緊緊的纏繞住了我。不知那從何而來,也不知是為何而往,仿佛是一種鉛質一般凝鑄的東西,正沉重的砸在我的肩膀上。好痛啊。
不用琢磨太久,我已經反應過來,那陣不祥預感雖然還是來歷不明,砸我肩膀的物事,卻十分一目了然。那是一對呈橢圓形,非常美麗的水晶紫色翅膀,長在我旁邊一位罕見的美女身上。她的側臉正對着我,弧線如彎月般完美,純紫色的長發高高盤起,幽幽光彩閃現,一條如同夢幻般的燦爛長裙裹着她的玲珑身體,放射着神秘的吸引力。她正專注的看着賭臺上色鐘的旋轉,而背上那兩只奇異的翅膀正不停開開合合,一下一下對我的脊背進行嚴格的擊打承受度考驗。顯然她心情頗為緊張,全神貫注的等待着下一輪的開盤,對于我是不是會當即骨折,實在毫無餘地關心。
耐心等了一會,确認她不大可能良心發現和我主動搭話之後,我實在忍不住肩膀上傳來的劇痛,趕緊挪挪開,雖說堅持就是勝利,不過為了和美女搭搭讪把自己吃飯的本錢廢掉了,怎麽也是得不償失。辟塵今天對我特別注意,冷眼旁觀到此時終于露出嘲笑的表情,對我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
這裏賭的是最直截了當的猜大小,這一盤開,美女輸。她雖然容色不變,賭品看起來不壞,可是面前的籌碼又走了一大半,眼看山河日下,社稷不保。
賭場的司鐘見到又有人來,立刻為之精神一振,這是一位軟八腳蟲兄弟,戴着支撐它脊背直立的鐵架子,神氣活現站在賭臺後面,缭亂的飛舞着那八只腳,所謂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話沒說錯,不然幾時見過八腳蟲塗指甲油的?這位就當仁不讓,而且塗的顏色色系十分不統一,揮舞起來五光十色,讓人眼睛發花。它吆喝着:“來呀,來呀,小賭可以養家活兒,大賭可以改天換地呀,不要憂郁不要懷疑,不要退縮不要閃避,大膽的下吧,來下吧。”有種,說的真的比唱的好聽。
辟塵有點手癢癢了,興致勃勃的響應:“我來我來。”
我輕輕的問他:“我們拿什麽賭,我記得我們一樣都很窮啊,真的去搞衛生?”
他想了想:“我拿對犀角來賭吧。”
一個火女過來,從辟塵手裏接過一對晶瑩透亮的上品犀角,須臾,換回來一疊籌碼,看來那對犀角估價不低。我好似從未發現過這個東西在我家裏出現,突然看到辟塵從褲子口袋裏掏來随手遞出去,不由大為詫異:“喂,你怎麽把自己的角拿出來賭啊。萬一輸了怎麽辦?你不如拿我去換點籌碼好了,我可以當保姆啊”
他白我一眼:“誰說是我自己的角?我自己的角早就煉化了。這是我以前離家出走的時候順手拿的紀念品,啊呀,你不要婆婆媽媽啦,你不值錢的。看,開始了。”
果然司鐘擺開了架勢,像彈琴一樣将色鐘從一個腳尖(還是手指尖)傳遞到另一個腳尖,那色鐘仿佛運行在流水上,飛快的在空中劃出多條令人眼花缭亂的弧線,然後如流星一般,丁丁一聲,輕輕的落在臺面上。與此同時,所有人的呼吸聲都先一松,再一緊。下注了啊!
一只藍毛伏地魔在我的對面滿頭大汗,一顆顆膠水狀的汗珠粘在毛茸茸的頭上,雖然不太幹淨,卻讓他看起來有一種非常朋克的感覺。他沉吟半天,毅然把籌碼一堆堆在小上面,叫道:“連開了三把大了,我就不相信。”
另一位長發如銀,獠牙帶血的月毓獸偏要對着幹,一揚手吼道:“運走十八道,還沒完呢,我還是要大。”
小夥子大手筆哦,抓起把面前的籌碼,一把就全丢了出去。當然他的本錢不多,所以才只好用丢這種沒水準的辦法顯示豪氣。幾個籌碼飛出了桌面,八爪蟲長腳飛舞,一把抓住送回臺上,繼續吆喝道:“買定離手啦,快點快點。”
辟塵是只走現實主義路線的犀牛,沒什麽口號可以喊,把我們全部賭本悄悄眯眯往前一推,直推到大上面,叫道:“六六六,三個六,大,開來看看。”
司鐘嘴角一翹,意思是開玩笑,你以為你是火箭登月的地面遙控總指揮嗎?居然連三個六都叫出來了。他表示諷刺的方式十分個人化,乃是将自己那八只腳晃得滿天神佛,旁邊對他聚精會神目不轉睛的一只黑羽鳥人哐啷一聲被他晃點昏了,流着口水倒到了地上,頭暈暈的喊:“喂,行了行了,眼花啊,快開吧。”
八爪蟲咧咧嘴巴,嘲諷眼光向辟塵一閃,懶懶的,色子鐘開了。
全場突然跟死一樣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