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獵物者(30)

另一次,是我親身所見,那是在印度尼西亞狩獵期間,有一天晚上莫名被尿漲醒。本來被尿漲醒平常事耳,不時都要漲一漲,可是那一次我是在印尼南部未開發過的原始林區裏,準備抓一條疫龍,由于當地的所有水資源,包括剛從天下落下來的,只要一進入疫龍的百米污染區都宣告有毒,我已經有三天加十八個小時沒有喝水,不要說尿,連眼淚都沒有。帶着這突如其來奇特的尿意我坐在樹上研究了一下上帝為什麽如此喜歡惡作劇,得不出結論,決定還是去解解手過過幹瘾。無論拉出來的是什麽,我都要聽天由命。剛一轉頭,冥冥中感覺自己已經把尿直接拉到了褲子上。在比我高一頭的樹枝上,一只鵝黃色的厄運之蟬正無聲無息的斂翅停歇,一張看不出性別的臉毫無表情的看着我,翅膀輕輕振動,上面赫然有兩顆災像星熠熠泛光。仿佛是無數把嫩黃色的刀,一點點刺進我的胸膛,奇痛無比。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我鼓起所有勇氣,和蟬先生還是蟬小姐,打了個國際化的招呼曰:“HELLO.”

伊把頭微微一偏,倏忽間悄然飛去,要是我當時不是做夢的話,我隐約還看到它嘴角有一絲笑容。我在那裏發傻發了半天,等反應過來,收拾了包裹撒腿就跑,坐上飛行器回到紐約,第一時間要求夢裏紗出動政府力量去通知印尼做民衆疏散和防備災害的工作。我一輩子都記得,夢裏紗以一種非常少見的悲天憫人的表情看着我說:“來不及了。”

就在我離開印尼的時候,南部十七個城市發生多波式強地震,死亡人數以七位數計。同時長時間降超大陣雨,給外國搜救工作造成極大困難,預計之後可能有更多人死于救援不及。

我一蹶不振的回到寓所,睡了很多天都不願意起來。迷糊中老是看見那只厄運之蟬默然的臉,赤橙黃綠青藍紫,黃色和綠色的蟬,已經帶來了如此深重的災難,當紫色的厄運之蟬出現時候,會發生什麽?

若是可以,我寧願永生永世對此疑問一無所知,然而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眼下答案已經擺在我的面前。那是:“二十六日,東京,灰飛煙滅。”

那天晚上,我們從賭場出來,首先就想去找那只紅粉地狼來打一頓。作為一個半犬儒主義者,我一直固執的認為,凡是我沒有遇到的,就不會發生。由此推斷,不小心救下的那只紅粉地狼,就是我今天晚上驚魂記的罪魁禍首。

回到酒店裏一屁股坐下,我拍着大腿長籲短嘆,無論辟塵怎麽引用類似于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的名人名言,我就是不肯停下來。他最後終于惱了,跑到廚房裏去炒了一碗蛋炒飯,丢在我面前命令道:“吃,吃完給我去睡。”

對于他的第一個號召,我非常樂意遵從,一分鐘之內,已經把碗底舔得如同那碗飯從未在這個位置出現過一樣幹淨,至于第二句話,效果完全是耳邊風,最後一顆飯粒還沒有到達我的胃,就已經直接刮到西伯利亞去了。所以當辟塵滿懷期待的站在我面前,準備殷勤一把給我關燈蓋被的時候,我迷惘的看了他一眼,問:“什麽?”

這一手對付服萊這種長期與現代社會脫節的老頭還有點用,不時就可以把人家氣出哮喘來。可是拿來和辟塵死磕,分明是自取其辱。他手一揮,呼的一聲我的被子猛地張開,以瘋虎之勢從後面床上一抱而上,我堂堂豬哥,硬是被包成了一個裹蒸粽。橫在床上動彈不得。我苦笑的看着他:“辟塵,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啊。”

他嘆了一口氣。坐在我身邊,“豬哥,別胡思亂想。”

我怪叫起來:“我怎麽胡思亂想了,事實,事實就是如此!厄運之蟬和你什麽關系?那個長一臉黃毛的家夥後來拉你出去說了什麽?”

厄運之蟬那句音調平常卻足可驚動天地的話在空氣中逐漸散去,滿屋子的非人突然不約而同站起來,集體拍拍屁股,走了。連火女都轉眼消失不見。 我看看這凋景殘年,忍不住大嘆其氣。周圍一看,除了我和辟塵就是剛剛過來和辟塵亂套近乎的那位黃金使者。此時他無比殷切的看着楞楞的辟塵,緩緩說道:“你知道我為了什麽而來,不是嗎?”

他這句話不說還好,說出來以後,我頭上霧水重重不散還是小事,辟塵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難看到要直接垮到地上去了。要知道辟塵因為眼睛小,是很難給人看出他的神色喜怒變化的,我們在家裏有時候玩演京劇,他永遠扮站在正中間的那個布景臺,雖然外觀看起來未必很像,但是在本質上非常之接近,即:布景和辟塵,都是沒有表情的。而現在,我兩公裏外都可以看到他額頭上若隐若現四個字,叫做“我很不爽。”

他不高興,我當然也不高興,最多一輩子不買金條來存啦,反正我們家是只存梅香鹹魚和泡菜壇子的。搭住辟塵的肩膀,我要帶着他從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面前徹底消失掉。結果那個家夥一見,不顧自己長衣寬袍,一派名士風度,竟然過來和我比手力:拉住了辟塵的另一個肩膀。我在一邊說:“我們回家,別理這個瘋子。”他就在說:“我還有事情要和你說,非常之重要。”一邊争一邊就對着對方怒目而視。而且手上用的力氣也越來越大,等我反應過來我所用的力氣已經是我的極限,而這個極限的記錄是曾經跑去希臘島上搬動過那些幾十米的石像的時候,可憐的辟塵已經被我們拉成了一個平面體,薄薄的胸部貼着背部,在上半部分的某個角落裏,有一排牙齒亮晶晶的露出來,并且上下左右做着一些物理上的動作,倘若非要破譯,他在說你們這兩個殺千刀的~!

我比較心疼辟塵,當即放手,只見那片曾經是一頭犀牛的扁平東西呼啦一聲,借助彈力在空中使勁飄揚了兩下,然後幹脆利落跟塊膏藥一樣貼上了黃金使的臉,後者手忙腳亂的滿世界抓了半天都不得要領怎麽把他弄下來,直到過了好幾分鐘,辟塵自己恢複了原狀,慢吞吞的才從他頭上爬下來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腳,怒氣沖沖的問:“你找我到底要幹什麽,到底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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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這句話也就是我現在要問的,而且做為一個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我還有大把問題在後面排隊呢,不過我很有耐心,我願意慢慢等。

辟塵沒好氣的說:“有什麽事啊,這個家夥在南非發現一個很大的鑽石礦動洞,但是那個礦洞不但奇狹窄無比,而且裏面有上千條石乳毒蟲守着。方圓五十裏之內都是劇毒空氣層,根本生人勿近,他要我去清理一下,事成之後分我百分之零點三的收益。”

說這番話的時候,辟塵的眼睛沒有看我,而是堅定不移的盯住了地板,好象生怕我反問他什麽一樣。

我頓時跳起來,在床上包着條被子扭來扭去,激奮的喊口號:“分太少,毋寧死,百分之零點三,欺負我們嗎?”

他糾正我:“豬哥,沒你什麽事啊。”

我白他一眼:“喂,當初我賺錢養家的時候你沒這樣說過啊。”

他點點頭:“也是哦,好吧,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這還差不多。我心滿意足躺下來,随口又那麽一問:“百分之零點三到底是多少?”

犀牛的數學都不太好,所以才會教出小破這種目前都只會從一數到十,然後倒過來數一遍算二十的學生。被我一問,他當即發起呆來,楞楞的數着自己的手指頭,還一邊咬嘴唇,摸頭發,扭脖子,腿伸來伸去的,不知道的以為他在跳大神。終于冒出一句:“總有一兩百億吧。”

轟隆,我把總統套房承重可以達到兩噸的大銅架子床給壓垮了。陷在一堆毯子枕頭中間我沉思了半天,對辟塵無限深情的說:“我跟你走吧,走到那個有好多鑽石的地方去吧,讓我們離開這些俗世的糾紛~~。”

這只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的犀牛翻了翻眼睛,毫不客氣的叫我滾,叫我滾我就滾好了,反正一家人,面子不重要,在床上滾了好幾個來回,我才繼續問:“那你答應他沒有啊,風之辟塵先生?”

我個人覺得,四個字其實好聽得很,充滿了浪漫情懷,又有一種特別的尊貴。如果放在江湖上闖名號,肯定一炮就可以紅。但辟塵好似乎并不喜歡人家這樣稱呼他,連我都不是例外,聽完問題沉默下來,又開始呆呆的看遠處。

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他不願意敘述的往事,我對此是了解的。我也了解,無論是誰,都沒有權利去要求深入到某個人最隐蔽的地方,獲知最神秘的細節。有一個人告訴過我,一個人的精神生活,是他和上帝之間的秘密。然後我就打定主意,如果我死後不小心升了天堂,我一定要跑去譴責上帝過于八卦,有些人一輩子好不容易有個秘密,你還要分掉人家一半。由于上帝自己肯定沒那麽多功夫分心來無微不至,我也沒有辦法在一百歲以前就找到機會去對他老人家呈說這一番微言大義。所以算算過去這麽多年,我無緣無故打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充當神之狗仔隊,專門該問什麽不問什麽該不問什麽問什麽的麻煩神父。

為了表示我對辟塵過去的尊重,我大聲咳嗽了幾聲,然後說:“喂,小犀牛,可以賺那麽多錢,我們去不去呢?”

他的眼睛投向放在我床邊櫃臺上的藍色水晶包裹:“豬哥,我們需要保護小破,你忘記了嗎?”

我和他一起去看,那個無聲無息的,藍色的,亮晶晶的東西。沒有動靜,沒有溫度,沒有印象。可是其中存在的,是我一生最愛的人之一。不,我沒有忘記,我只是想忽略,忘記,逃離。因為我們所做的,是沒有希望的事,二十六天的懷念過去後,出來的是魔界的主宰,并不是我們的甜心。

我低下頭去,辟塵及時的丢了一把毛巾給我。不用問,他也知道我的結論。如果真的那麽巧,恰恰二十六天之內東京要發生最大的災害,那麽我們所能做的唯一選擇,就是守護在小破的身邊,竭盡所能,與他共同度過。

把我安撫下來之後,辟塵仍然不死心,要繼續做它的豬手,即使我一再聲明那碗蛋炒飯已經足夠使我感激涕零,下輩子都對它情深一往,辟塵照樣不管不顧,摸出了桂皮八角,醬油冰糖,大批爐火器具,以精細程度而論,即使是紐約知味軒也未必有我眼前那麽專業的廚房。如此我實在不好意思坐着不動,只好長籲短嘆再次出門,去找一瓶“一聞就會讓我暈倒”的正宗紹興黃酒。

一個人走到街上,感覺回到了多年前的獵人時代,入夜,帶一瓶啤酒去地鐵站等着蚯蚓出來給我表演“時尚八卦深夜開講”,懶洋洋晃回家,被辟塵的一個枕頭打得滿地找牙。那是好日子嗎,或者只是我不曾有任何擔憂的日子?這兩者之間,有何區別?

漫無目的走着,等待一瓶紹興黃酒的氣味從瓶口破空而來,将我打昏在地,不過,真正差一點把我打昏的,卻是一條斷腰魚。

這條平常生活在馬那亞海溝,不過偶爾會到陸地上四處看看,買買衣服什麽的斷腰魚從天而降,筆直落在我的脖子上。當我把它抓下來的時候,它的頭和屁股貼在一起,還在氣急敗壞嚷嚷:“不許插隊,不許插隊!”

我很耐心的等它吆喝完,然後彎腰問它:“你從哪裏來的?”

它跳到地上,怒氣沖沖的把自己打開―――跟打開一把折尺一樣,白了我一眼,然後說:“你?鄉下來的?趕緊回鄉下去吧,我沒功夫理你!”

說不理就不理,它的大尾巴在地上一點,整個身體彈躍而起,向前飛去,動作雖然有點傻,不過速度卻奇快。

我摸摸脖子,想不通啊,它從哪裏冒出來的?不行,我要追上去看看。

尾随着這只跳來跳去的斷腰魚,我一路狂奔過了兩條街,來到了一個Y字形狀的路口,四際無人,漆黑一片,唯一亮燈的地方仿佛是一家通宵營業的小店面,而就在這店面門口,大批各色非人正排成一條長隊,吵吵嚷嚷,熱鬧非凡。很顯然它們的社會公德修養還不到位,沖突時有發生,不斷有三兩非人從隊伍中飛出來,呼的一聲,不知道被甩到哪裏去了。嗯,我現在知道斷腰魚是怎麽跑出來的了。

作為一個喊出過:“不好奇,毋寧死”口號的前獵人,此時我要是轉身就走的話,下輩子都一定會睡不着。所以我忠實秉承了自己的本性,滿臉激動的擠到了隊伍的最前排,扒在一只食金獸的背上,剛想定睛看看到底是什麽級別的清倉大甩賣,居然可以吸引如此多的另類觀衆,身後一陣騷動,好似又打起來了,一股大力在我背上一推,我一個跟頭,栽了出去,栽進了一扇門裏。

眼前是一片溫柔的燭光,搖搖照耀着這間小小的屋子,除了錯落分布的燭臺外,空無一物,在我的面前,一塊巨大的黑色簾子垂下,有個聲音幽幽的問我:“你要什麽?通行證還是算命?”

這聲音好生耳熟啊,好似故意壓低了,一下子又聽不大出來。出于某種本能,我也憋了一口氣,啞着嗓子說:“算命什麽價錢?”

答:“批流年可以貴到你出鼻血,也可以由我倒貼你一點去買張草席包包,看你命如何啦,先把生辰八字報來,測字也可以,你随便說一個字。”

這番純粹業務性的介紹完畢之後,那聲音非常低微的嘟囔了一句:“媽的,餓死了,今天生意怎麽那麽好!”

我的媽呀,難怪我說聽起來耳熟,這是狄南美啊。

三年前,她突然從墨爾本消失,不知道跑什麽地方去了,此後偶爾有一個電話來請教辟塵如何處理毛衣起球問題,或者我在家裏天臺上唱唱山歌的時候會聽到她中氣十足的千裏傳音,通常是:“小破,我的乖乖,豬哥,你唱得難聽死了。”諸如此類大逆不道的話。最後一次聯系,就是幾個月前教了我一個狗屁建築防護訣,害得我幾乎終生貧血。對于我們來說,她實在沒有什麽事情值得擔心,我們擔心的反而是那些生活在她周圍的人,一天到晚籠罩在這只腦子随時進水的狐貍陰影之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倒一次哭笑不得的大黴。

老狐貍看起來混得不錯,開店當個體戶了,我敢擔保,這家夥一定偷稅漏稅的。聽我半天沒反應,她開始催我了,說:“到底要什麽,你趕緊說呀,我收工了要去吃夜宵的。”

奇怪了,以老狐貍之通靈,居然不知道近在咫尺的是我?餓壞了嗎?

不管怎麽樣,先算一算再說。生辰八字?還是測字?給她看手相是一定不行的。她要發現是我,随便一激動,三昧火出,我的爪子就熟了。

說到我的生辰八字,老狐貍還真不知道,她說一旦知道了,一定會忍不住要給我算命,而且算得無比仔細,但凡發現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自然無法坐視不理,只能出手去修正我一生所有可能存在的錯誤,最後洩漏天機,妄改人命,多半連累我和她一起被雷打死。既然她說得這麽嚴重,我也不好意思太過勉強,所以除了偶爾發愁出門應該穿哪件衣服,或者頭發要剪成什麽樣子我會去問一下南美的專業意見以外,其它事情我都自力更生,最多丢壞一兩個銅幣,總會有個結論出來的。

還是測字吧,昨天那麽多倒黴的事,我希望有一個好兆頭,所以說了一個吉字。測最近行事的運氣。

南美心不在焉的嗯嗯兩句,我幾乎都可以聽到她肚子發出的咕咕聲了,天哪,為了做生意她居然飯都不吃啊,難道是勤勞致富這句成語感動了你?

我正在偷笑,南美忽然在簾子裏抽了一口冷氣:“士之口言事不祥,行途拮據,無手則孤,有手而困,是之兩難。糟糕,真糟糕,小子,你最近要去做什麽?”

我吓了一跳,失聲說:“什麽?”

那簾子刷的一聲拉開,南美盤腿窩在後面的一個大豆袋椅上,圓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瞪住我:“豬哥?你怎麽死到這裏來了?”

我和南美這麽難得的一出相見歡,結果在一片騷亂中結束,這騷亂固然有我們的一部分貢獻,不過主要還是由屋子外面那些混蛋非人造成。當時南美正把我騎在地上打,罵罵咧咧的教訓我居然到了東京也不說一聲,還喬裝打扮跑來消遣她,實在其心可誅!也不管她自己這只流浪狐貍居無定所,一向神出鬼沒,我的追蹤術再怎麽精通,也決計不可能發現她在此地開店啊,否則早就來入股了。

她打得上瘾,還要去找根蠟燭來滴我的時候,忽然轟隆一聲,這間房子臨街的那面牆,倒了。整面牆啊,就在我們眼皮底下,那麽大聲的,絕望的,委委屈屈的,倒在了地上。我和門外還在排隊的兄弟們不約而同張大嘴巴向天上看,在這面牆和天花板接壤的地方,有一個俊美的男子悠閑的坐在那裏,他的手還插在水泥鋼筋的牆壁中,如在切割一塊柔滑的芝士蛋糕。白色的過膝長衣,一雙毫無感情的藍色眼睛,眼波流轉過下面的熙熙攘攘,仿佛牧場的獵人在清點他的牛羊,當看到我這只羊的時候,他似乎有點驚訝,手一撐,輕巧的躍下來,就在這一瞬間,外面的非人們發出了殺豬般凄厲的喊叫:“破魂啊,破魂啊。”轉頭如潮水般散去,飛的飛,跳的跳,可是走不多遠,卻又擁了回來,在他們的身後,東南西北四個角上,精藍修長的身影在夜色中也刺痛着我們的眼睛,逐漸向大家逼近。

我滿頭大汗,心裏的小鼓打啊打啊,南美在我身邊問:“怎麽樣,打還是跑?”

打不過,跑不贏。

逃命的法術有沒有?我反過來問她。

南美白我一眼:“我一輩子不逃命的。”

我哼一聲:“那你還問我打還還是跑?”

她擺開架勢要跟我來一場辯論賽:“逃命和跑路是有區別的,前者是打不過,後者是不想打~~~”。

我們在這裏糾纏不清,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精藍好似也懶得管我們,只在外面公幹,雖然現在沒了那堵牆,裏面外面的概念就很難說清楚。

非人們回到原地,密密的擠在一起,束手待吃。有一兩位比較強悍的,比如那對魔鬼鐵天牛夫婦,試圖反抗,剛從群體中冒出頭來,就被兩個精藍過去一手抓住,随便就丢了回去,丢得一聲慘叫,如斷線風筝一般堕落在地,抽搐了兩下,不動了。我吃驚壞了:當年精藍來抓我,确實也打爛了我家的門,也是打得我沒什麽還手之力,不過基本上都還是要動拳動腿的,大家雖然水平有高下,境界都差不多,不過從眼下看,好象已經進步到了無招勝有招的階段啊。

戰戰兢兢盡管戰戰兢兢,我的八婆心腸仍然主宰着我的生命。眼前,那五個精藍布成了一個星狀包圍圈,一步步逼近,非人互相擁擠着,拼命往中間壓縮,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每張臉上,都是大限将至的絕望與痛苦之色,适才被我插了隊的那只食金獸還領着它的幼崽,将孩子緊緊掩護在自己的肚子下面,眼神黯淡的凝望着彼此。過一會兒,我就會看到它的眼淚砸下來,砸得我一顫一顫的。

老狐貍此時真正未蔔先知,已經把我的手緊緊拉住,還是被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一掙,大步跨了出去。精藍們顯然正在催動能量,破壞包圍圈中獵物們的神經中樞,因此眼神凝定,對我的接近毫無反應。我猜他們見過我,說不定還以為我是自己人呢。乘此深入敵後的卧底機會,我運起全身力量,單掌為刀,就要向最近那個精藍的後脖子招呼過去,南美銳聲叫我:“一個對五個啊,豬哥,你想想。”

我苦着臉回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你要救我啊”

手起,手落。

仰天一交,我跌在地上,渾身如被抽去筋骨一般酸軟無力。完了,一定是被精藍反噬,把我的能量抽走了。搖搖腦袋,我費力的去張望周圍,先看到了老狐貍似喜似嗔的臉:“豬頭,你運氣真好,一拳搞定五個。”

不是吧,你不如說我中了美國兩億累計的六合彩吧。等我看看。

咦,是真的啊,五個精藍都摔在地上,好誇張,還失去了知覺。我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難道我什麽時候修成了微型核導彈手?南美過去查看,回來戳戳我:“這五個精藍剛剛戰鬥過,能量儲存沒多少了。而且他們發動這個星狀陣勢是五人一體,一倒全倒,哇,你這狗屎運,好幾千年才有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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