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芒,似是在一瞬間被激出了殺意。
然後,他看到一道白虹劃過了天際!
對手忽然改變了劍路,只出了一擊、就将他手裏的長劍震斷!
以他的眼力,居然根本看不清那一劍的來路。那一劍無影無蹤,如羚羊挂角渾然天成,竟無懈可擊。他被那種巨大的力道逼退了三步,捧着震傷的手腕,怔怔地看着同窗。
雲煥的長劍停頓在他的眉心,握劍劇烈地喘息,眼神兇狠如狼。
敗了……究竟還是敗了麽?
他站在那裏,百味雜陳,一瞬間不知是什麽感覺。
那家夥是想對那群無聊的旁觀者證明,他并不是一個只憑裙帶關系上位的草包吧?
“師傅……”他還在失神中,卻聽到對方忽然喃喃吐出了兩個字,眼神裏的殺氣漸漸收斂,唇角露出了一絲從未見過的笑意,低聲自語,“師傅,我贏了!”
師傅?他微微一驚,然而擡眼看去時對方已然轉過了頭去,唇角緊抿,恢複了平日的冷漠平靜,持劍向着場下觀看比武的十巫單膝下跪,表示比試已然結束。
他恢複得那樣迅速,以至于他以為那個含糊不清的稱呼不過只是他的錯覺——
一如那一剎他看到的雲煥臉上的表情。
然而,多年之後,受盡刑求的人嘴裏重新吐出了這兩個字。
那一刻他才确定:在這個人的生命裏、的确存在着一個極重要的人——可是……為什麽在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卻是如此痛苦?
“這種時候不能叫醒他。”飛廉嘆了口氣,然而看到對方的狀況良好,也是心裏大大安定,他扯過了柔軟的羽被,想蓋住對方露在外面的手——
忽然間,他的動作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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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背後看去、明顯地看到他整個人都忽然一僵!
“怎麽?”明茉低呼。
飛廉沒有回答,只是俯下身靜靜審視着沉睡的人,渾身漸漸發抖。
“這……這是……”他從咽喉裏吐出一句斷續的低呼,踉跄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着沉睡中的人,忽然間覺得全身沒了力氣,扶着床榻緩緩跪倒,肩膀劇烈地發着抖。
“怎麽啦?”明茉吓了一大跳,用更大的聲音問,搶身上前。
然後,她也怔住了——
飛廉緩緩松開了雲煥的手:只是輕輕一握,那只手上卻清晰地留下了五個凹陷的手指印!肌肉松軟地塌陷下去,那樣的可怖,仿佛是捏在了一團泥土上。
“怎麽……怎麽回事?”她脫口驚呼,“你怎麽用這麽大的力氣!”
飛廉沒有說話,只是拼命咬住了牙,仿佛極力克制着某種沖動。
“不怪飛廉少将,”巫真終于開口了,淡淡地看着他們兩人,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弟弟的身體,已然全部崩潰了。”
她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着雲煥的手,移回了被子裏。
——然而,即便是如此輕柔的動作,依然在他的肌膚上留下了凹陷的印記。
他身上的肌肉,竟已然如敗絮一樣毫不受力!
“他……他的手筋……是不是……”顯然剛才看到了什麽,飛廉用手撐住膝蓋,努力讓自己的話語不因為激烈的情緒起伏而顫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是。”巫真靜靜地回答,“手筋腳筋,手肘和膝蓋的肌腱,都已經全部被切斷了。”
“啪”,明茉怔怔站在那裏,手裏藥囊砰然落地。
飛廉的肩膀漸漸發抖,掙紮:“可……可表面上,并沒有傷痕……”
巫真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對辛錐來說,這并不是什麽難事——先剝離了表皮,用極薄極快的刀割斷了筋脈,然後把皮膚蓋回去。這樣,表皮愈合後就沒有絲毫痕跡留下。”
“……”明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呼吸都為之停頓。
“哈……”巫真的身子也出現了顫抖,忽地冷笑,喃喃,“我弟弟是那種會隐藏痛苦的人,他什麽也不會說——所以在我每次去探看他時,還以為他真的受到了關照!一直到、一直到我把他帶出來時,才發現他已經……”
仿佛回憶起了什麽不可承受的事情,她身子一晃,幾乎昏倒。
明茉迅速擡起手扶住了她,卻在一瞬間發現聖女的頸中雪白的肌膚竟有多處淤紅,新舊交疊,形狀可怖,仿佛是長時間地受到過某種虐待。
聰明的貴族少女瞬間明白了什麽,淚水随即湧出了她的眼眶。她緊緊地伸出手擁抱了這個冰雪一樣的聖女,一連串的淚水落在對方單薄的肩頭。
一直冷靜淡漠的巫真在她懷裏不停顫抖,拼命咬着牙克制自己。
“是辛錐?”飛廉的手漸漸握緊,一貫溫雅的眼裏流露出殺意,一字一句地發出低沉的問話,“是那個家夥幹的麽?”
他輕輕托起了沉睡之人的手,那只手軟弱無力的有如嬰兒。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講武堂裏的同窗歲月,想起了出科考試時那一場搏殺。記憶中,這只手是靈活而堅定的,可以揮出天地間最強的一劍、光芒閃耀如白虹貫日。
然而……如今,竟然被一個惡毒的爬蟲摧毀了麽?
他霍然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喂——你、你要幹嗎?”明茉被這個溫文爾雅的人眼裏的殺機給吓了一跳,知道将會發生什麽事,下意識地試圖去阻攔。然而對方只是一動手指,就把她撥到了一邊。
“沒你的事,明茉小姐。”飛廉頭也不回地冷冷道,“你該回家去了。”
雲煥,你等着——我将把那個人的頭顱提來,放在你榻前。
好讓你醒來後、第一眼就能看見。
“飛廉少将……”巫真雲燭仿佛也知道他要做什麽,掙紮着起身,在背後發出了微弱的勸告,“你不能就這樣去刑部大牢,如果你殺了——”
就在這一剎那,她的話中止了——
因為同一瞬間,床上一直沉睡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所有人一時間都停止了舉動,回頭看了過來,又驚又喜。
“你醒了?!”巫真首先開了口,帶着狂喜撲到床邊。
“救救我……救救我……師傅……”雲煥根本沒有看她,只是忽然間坐起,直直地看着上方,舉起雙手伸向了虛空,眼裏帶着某種狂熱和絕望,喃喃呼喚,苦痛而絕望——不知為什麽,在第一眼看到弟弟蘇醒的剎那,她居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陌生的恐懼席卷而來。
他、他的眼睛,在剛睜開的一瞬,竟然是金色的?!
“弟弟,你怎麽了?”她試圖抓住他伸向虛空的手,輕聲呼喚着。然而他充耳不聞,手腕上的那道傷痕憑空裂開,竟然流出了血來!
“殺了我……殺了我啊!”他忽然對着虛空厲聲喊,嘶啞而絕望,“師傅!”
“弟弟,弟弟?”她吃驚地看着他,一疊聲呼喚。
雲煥還是充耳不聞,只直直地望着虛空,臉上有一種恍惚,仿佛那裏有什麽可怕的畫面在漸漸湮滅——他不做聲地看着,忽然間崩潰般地往後一倒,重新陷入了鋪滿了羽絨的被褥裏,阖上了眼睛,全身不停顫栗。
所有人都被他驀然爆發的舉止驚住,一時間室內靜默得窒息。
“弟弟?……弟弟?”巫真試探地俯身過去,低喚。她忽然間僵住了,不可思議地望着自己的弟弟——那是什麽?那是什麽!是……是……淚水?
血紅色的淚,不祥而慘烈,沒等滑落便已經消失在空氣中。
巫真怔怔看着雲煥的臉。沉睡中的人眉頭緊緊蹙起、帶着說不出的苦痛表情,牙齒咬在一起,露出近乎猙獰的神色,仿佛咬牙伏爪忍受、等待暴起攫人的猛獸——雲燭陡然間覺得陌生,伸出去的手便僵硬在了半空。
室內就陷入了這樣詭異的沉默,只有手腕上的血一滴滴的落下,染紅了一片。
“他……他怎麽了?”終于,明茉怯生生地開口。
巫真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要怎麽說呢?
飛廉卻已然再度轉身,看向刑部方向,眼裏有壓不住的殺氣和怒意。
“飛廉少将!”巫真一驚,失聲阻攔,“請別——”
明茉也回過了神,顧不得多想,撲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想奪他手裏的劍:“不要去啊……你瘋了麽?要是真的殺了那個家夥,你會被——”
“不關你的事。”飛廉失去了平日一貫的溫文爾雅,冷冷回答。
“怎麽不關我的事!”明茉失聲,沖口回答,“你如果死了的話,我、我怎麽辦?我會被所有人笑話!會被母親拉去再嫁給另一個貴族!”
“……”飛廉怔住,看着這個貴族少女。
“你……還是準備履行這個婚約?”有些不可思議地,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