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具體事态如何, 只是系統在這裏提及,須得等到明天衙門的人出動, 才好做下一步打算。有過這麽幾個世界, 尤其是有個上一個靈異世界打底,再發生任何事,許從一都能坦然, 不會表現得過于驚訝,何況有系統這個外挂。這麽點小狀況,還不至于讓他擔心,夜不能寐。
這一晚,許從一睡得相當好, 一夜都無夢,醒過來後, 神清氣爽, 當然,如果腕骨處沒有微微的刺痛,相信他會心情會更好。
回絕了系統給的光速消腫藥,至于痛感, 這麽一點他還能忍受。
起床穿衣,沒繼續穿昨天那身青衣長袍, 而是另外換了一身靛藍色的寬袖袍子。
來這裏有段時間, 最先開始學習的就是穿衣,束發,好在他向來學習什麽都快。穿戴好, 許從一又快速用過早飯,跟着就出了門。按照計劃,今天有幾件事情得辦好,原本可以晚點出門的,意外出了盜賊被暗殺這一事,他得盡快趕到亓官闕、亓官靈當下住的客棧,好看一下事情發展。到沒想過托他人幫忙,這事得自己來。
走的小路,一刻鐘不到,視線中能遠遠看到客棧的影子。耳邊傳來吵雜混亂的聲音。
衙門捕快領着一隊人馬,此時已到客棧,準備捉拿戕害一條人命的疑犯亓官闕。
客棧老板和店裏夥計都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捕快問什麽,他們就說什麽。捕快從夥計那裏得知到昨夜命案發生時,亓官闕和他的其他随行都在房間裏,沒有外出。但同樣的,也沒人聽到屋裏傳出來聲音,根據其他人的描述,亓官闕等人有一身非凡武藝,夜裏跳個窗什麽的,對他們而言,易如反掌。
命案裏有目擊者,描述出來的兇手和亓官闕有八分相像,都個子很高,身材魁梧,殺人手法殘暴狠厲,直接用手生生扭斷了盜賊的脖子。加之昨日下午,盜賊和亓官闕等人發生過激烈沖突,這事很多人都看到過,亓官闕有極大的作案嫌疑。
甚至于,在捕快看來,這兇手,有九成就是亓官闕。捕快向來不喜異族人,他年邁的老父,曾經就是被異族出手打傷,到現在都只能終日卧病在床。這次兇案的對象就是異族,捕快問了客棧老板兇犯在哪間屋後,嘴裏一聲命令‘都給我上,一個都不能放過’。
他身後穿着衙門标志性兵服的衙衛立馬蜂擁而上。
在大堂裏的住店旅客,用飯的也不再用飯,早都紛紛站了起來,怕殃及池魚皆十分有眼力見地迅速退避到一邊。一些住了有些時日,雖不至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過也沒表現得多心胸寬廣,起碼當着異族服飾的亓官闕他們出現,能避開的,都會避開。
有人就住在亓官闕等人房間隔壁,夜裏聽到有說話聲,用的是異族語言,聽在耳朵裏,都覺得不大适應。秉持着各家自掃門前雪,就算知道,他們不會跳出去,證明亓官闕他們無辜,是被冤枉陷害的。
衙衛們一擁而上,直接沖向二樓方向。
當下所在的位置,不太利于觀察,許從一四周查看了一番,找到一家茶館,快速登到茶館樓上,尋了個靠窗的位置,時辰尚早,茶館剛開張不久,許多夥計拿着濕布掃帚,都還在擦桌打掃。
一名夥計看一身湛藍華服的許從一過來,當即面容讨好的上前,詢問要喝點什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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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素茶。”
夥計忙恭敬點頭,道:“公子請稍坐。”
夥計轉身離開,許從一将視線重新移到斜對面的客棧裏,樓下不斷有小販高低起伏、節奏分明的吆喝聲,以至于許從一聽不太清客棧那方的聲音,也就不怪乎茶樓夥計們沒關注那邊。
從客棧二樓上,打開的窗戶裏可以看到,衙衛們來勢洶洶,到亓官闕等人住房,都沒敲門,直接破門而入。
之後,大致上看,想必彼此交談地不暢,看捕快那架勢,已經直接認定亓官闕就是殺人兇手,下的命令是當場捉拿歸案。
于是雙方數言不和,開打了起來,不時有敵不過的衙衛被異族中體格健碩的男子擊打摔下樓。
許從一為了看得更清楚點,脖子伸長到外面。
“公子,你的茶……”夥計沏好了一杯素茶端到許從一面前,遠遠地瞧見他看着窗外,目光如炬。樓下街道小販吆喝聲暫歇,客棧那邊激烈的鬥毆聲随即被突顯了出來。夥計心下好奇,順着許從一目光瞧過去,當即一口冷氣倒吸。
其他店裏夥計,都有所聞,暫停了手裏工作,聚到窗戶邊,有兩三個在小聲議論着。
“發生啥了,這大清早的?”
“不知道。”
“連謝捕快都親自來了,事情肯定不簡單,還領了那麽多人。”
“……好像,我們這衙門的人,身手比不上異族的啊,就這麽會時間,差不多趴下了一半。”
……
戰況一目了然,雖然衙門這邊人數是亓官闕那邊的三倍還有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衙衛們武力值,顯然不敵亓官闕他們,五個都不敵異族一個。完全是去當靶子的,過去過來,聽到的痛喊聲,都是衙衛這邊的,亓官闕他們至始至終都只是迎戰,僅此而已。
他們這樣,算是明顯拒捕,和官府做對了,接下來,官府一方,将會派出更多的人手,直到把他們悉數捉拿歸案。
系統:“兇手另有其人,這些人卻死咬着亓官闕他們不放,這懲惡揚善,該改成懲善揚惡。”
“按照現有的各方證據來看,的确,亓官闕嫌疑最大,官府也要門面,自然會先拿他歸案詢問一番。”許從一道。
系統:“那亓官闕跟着走一趟,沒什麽吧。”
沒什麽?
“這裏可不是現實世界,古代世界的法律沒有現實世界那麽健全,一旦亓官闕進到衙門裏,恐怕不是他做的,都會變成是他。”許從一一手撐着下颚,衙衛們紛紛落敗,眼下就捕快勉強還沒倒,武藝看起來不錯,有那麽兩下子,能和亓官闕過數招。
系統:“你要這樣一直看下去?看亓官闕被人誣陷?那可是亓官靈舅舅,也是耽美線的攻略對象。”
許從一依舊不以為意,他眼底笑意帶着一分慵懶:“暫時就這樣,我總不至于跑出去,拉住捕快,告訴他兇手不是亓官闕,估計他馬上就會将我認為是亓官闕的同夥。我還不想去這裏的牢房裏待,裏面老鼠一定很多。”
系統不知道許從一話題怎麽忽然轉到牢房去了,不過既然他提及了,還是依循着許從一的話,特定察看了一下這個世界的牢房,果然,裏面有老鼠,而且個頭很大。
“多,還肥碩。”系統說。
許從一給了系統一個小小的白眼。
客棧那邊争鬥接近尾聲,倒是知道捕快是衙門裏的人,亓官闕都有手下留情,全程沒使用武器,直接肉搏,使用長劍的捕快不多時就有力弱,被亓官闕一掌當胸拍中,啊地一聲悶叫,然後連連退卻數步。
四周圍觀者,看捕快被擊敗的狼狽樣,開始的畏懼和忌憚,變成了竊竊私語,有的甚至神色間浮出了輕蔑的神情來。連個異族人都打不過,真是有夠丢臉的。他們好像忘記了,剛才大氣都不喘一下的,也是他們。
亓官靈在屋裏收拾東西,沒有參與到這次的激鬥中,外面戰火停歇,一族人沖到屋裏來,通知亓官靈馬上走,異族人拿過亓官靈收整好的包袱,帶着人往客棧樓下走。
客棧外面,亓官闕所站的地方,方圓數米,無一人敢靠近,男人此時此刻,眼睛猩紅,猶如一頭發狂暴躁的野獸,周身寒冽煞氣不斷噴薄而出。
忽的,像是感應到某個方向傳來一道特別關注的視線,亓官闕朝右後方轉頭,眸一擡,看到一茶圃二樓上一抹靛藍色的背影在離去,那抹身影意外地熟悉。
相比其他人,亓官靈倒是敢接近亓官闕,但依舊心有顫抖。
“舅舅,都收拾好了。”亓官靈對亓官闕說。
異族男人兇獸一樣陰狠的眼眸一轉到亓官靈面上,後者就打了個激顫。
“走!”亓官闕說了當下唯一一個字,低啞的嗓音從鐵砂皮上刮過一般,震顫着人的耳膜。
一行數人,随即快速往城門方向走。
捕快看到亓官闕等這是要逃了,想叫人去城門那裏通知關閉城門,往周遭一瞧,帶來的士兵都或倒或趴,哀聲嚎叫着。
客棧離城門并不遠,亓官闕他們半刻鐘左右急行到城門,這裏信息傳遞速度緩慢,城門守衛沒接到任何通知,遂将他們放行。
亓官靈走着走着,就落到了最後面,當走出城門時,她忽然止住了步伐,擰身朝設置了路障的城門口裏面望,什麽都望不見,望不到那個已經走進她心裏,落地生根的青年。
亓官靈面色陡然一變,失落頹然,一族人見她頻頻回頭往城門內看,以為她是落了什麽東西。
“是忘了拿什麽嗎?”阿尼問,阿尼算是亓官闕的左膀右臂,對于亓官靈平時也多有照顧。
亓官靈在阿尼和善的注目中搖搖頭:“沒有,沒落東西。”
“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沒休息好,早跟你說過了,中原人很排外,我們來這裏幾天了,只要出門,都能收到一些異樣的目光。以後你還是別跟着一起出來,就待在部落裏。”
亓官靈心思不在這裏,她在想,自己這樣算是不告而別,不知道從一那邊會怎麽想。或許可以晚上偷偷潛進城裏,起碼得讓許從一知道,她的離開是事出有因,而且,不能讓許從一誤會她舅舅,雖然亓官闕脾氣是不怎麽和善,但他沒有殺人,這點亓官靈可以拿自己性命擔保。
出了城門,時候依舊不算晚,因為知道追兵可能沒多久就會趕來,于是亓官闕等沒選擇走大路,而是走的馬匹車輛無法順利通行的小路。行走在山間密林中,阿尼在最前面,拿出了腰間懸挂的鋒利彎刀,将擋路的樹枝藤草都相繼大力劈開。
在行進了沒多久,穿過一茂密的樹林,衆人眼前霍然出現一個廢棄的荒涼寺廟。
亓官闕突然揚臂叫了停。
“首領?”阿尼從前面退回到亓官闕身邊,不掩面上驚詫表情。
亓官闕望了望四周,寒硬着嗓音道:“今天就住這裏。”
“不繼續趕路了?”阿尼追問,說起來他們這次離開部落,前來中原,也是因為前段時間,狩獵的食物突然銳減,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整個部落幾百號人,度過整個冬季,來到這個離得最近的洛水城,準備購置大量的食物。因為數量頗為巨大,供貨商那裏需要一點時間,由此在此地待了有段時間,倒是沒有一個人想到,中途會出現這樣的意外狀況。購置的食物放在客棧後院,請客棧的人幫忙看管,其他還有一些付了一部分定金,不久就能到貨。被官府這麽一誣陷,他們一行人被迫離開洛水城,身上帶出來的銀兩已剩不多。
可若是返回去,等待他們的命運似乎只有進衙門,吃牢飯這一條。
門框破裂,被烈風吹得左右搖晃,不時發出吱嘎的聲音,亓官闕舉步往寺廟裏走,一進去,再一略擡眸,就看到寺堂中間,一個離地四尺有餘的巨大佛像,佛像一身都沾染着灰撲撲的粉塵,年久無人來祭拜,佛像的左邊臉頰都掉了一塊在地上。這是中原人曾經信奉的神,至于現在,不會再有人來向它祈求保佑之類的,而亓官闕他們,就更是不會,他們信奉遨游在青穹上的獵鷹,而不是這一類,由過去的人臆想出來的所謂的神靈。
或者可以直接說,他們信奉自己。
“等天黑,烏禪你和我回洛水一趟。”亓官闕轉過身,背對着慈祥目光注目他的佛像,對跟在阿尼右臂膀邊的一名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男子道。該異族男子體格健碩強壯,不亞于亓官闕。
烏禪被忽然點名,先是微愣,聽完亓官闕的話後,随即邁了一步上前,右臂舉起,掌心緊貼左胸口,上半身略躬,恭敬順從地道:“是,首領。”
阿尼和左手邊的人面面相觑,兩人神色和烏禪開初的一樣,詫異中,夾裹着不解。
“首領你要同烏禪回去?我們現在雖說洛水城挺近,可官府的人馬想必已經在追捕我們。你具體要做什麽,吩咐我等去便行,不必你親自前往。”阿尼跟着往前大跨步,和烏禪并肩。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出塞購置糧食,同樣不會是最後一次,就這樣被人強行安一個殺人犯的名號在頭上,亓官闕怎麽都不能将它徹底無視,将來他們還會繼續到這個城市來,剛才那會離開,只是權宜之計。
自然是要回去的,他不會讓這個污名,一直都跟着他,既然是陷害他,那麽在他看來,理所應當的,該由他自己來替自己洗脫這個誣陷,不會假他人之手。
“事情就這樣定了。”亓官闕的任何決定,都不是任何外力可以轉圜到的。
阿尼跟随亓官闕有數年時間,其實早就知曉他的秉性,可很多時候,還是不免想勸一下。雖然從來都沒成功過一次。
同行的人開始收拾地方,從包袱裏拿了幾條幹淨的毯子鋪陳到地上,從這裏到塞外,有三四天的路程,有時候能在客棧住,大多時候,都是在外面荒郊野地,或者像佛堂這樣類似的荒廢房舍裏住。
幾個人手腳很快,沒多時就打掃出一片幹淨的空間,亓官靈在一邊想主動幫把手,都被直接以會弄髒她手為緣由給拒絕了。
裏面收整得灰塵撲了起來,亓官闕這會在廟門外,一個傾斜向下,坡度并不算特別的陡峭的坡坎邊。
視線看着遠處,輪廓分明、線條弧度淩冽的側臉,随時都散發着一種旁人勿近的痕跡。
亓官靈看着亓官闕硬拔的後背,在心裏給自己鼓氣,吸氣呼氣,循環了數次,才終于下定最終決心般,走了上去。
“舅舅,我也回城。”是也,不是想。說明她有她回去的目的,而且異常堅定。
亓官闕對自己的這個外侄女說了解算了解,說不了解,也是不了解,在這段日子以來,兩人間交談的次數,明顯沒有在部落那會多,亓官靈明顯在避着他,因為某個事,或者說某個人。經常能夠看到,亓官靈一個人待着,整個魂,卻像是沒有在這具驅殼裏,飄飛到了其他地方。
“你要回去?為什麽?”亓官闕開口就是一通質問。
“我得回去見從一一面,突然這樣離開,他一定很擔心我。”亓官靈只和亓官闕他們說起過喜歡上了一個中原人,但沒告訴他們喜歡的那個人的名字。
“從一?”奇異的,這個名字相當耳熟,亓官闕咀嚼了這兩個字好一會。
說起自己的戀人,亓官靈臉上蕩出春意:“他姓許,叫許從一,目前在洛水城開了家綢緞莊,我已經和他商量過了,他本來準備這兩天将把這裏的事都安排妥當,然後跟我、跟我們一起到塞外大漠。舅舅,你看。”
亓官靈說着的話同時,把自己右手舉了起來,将衣袖往後掀,露出纖細手腕上戴着的一個血玉镯子,手镯色彩鮮豔,玲珑剔透,看着都叫人賞心悅目。
“這是從一給我的,曾經戴在他母親手上。我得回去見一見,不管怎麽樣,我都得回去。”甚至于亓官靈已經做好了打算,倘使亓官闕不同意她的請求,她會瞞着族人,自己偷偷回去。說起來她的脾氣秉性,潛移默化中,部分随了亓官闕。
亓官闕眼底眸光微微一閃,忽然記起來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了。
昨天,準确的是昨天下午。
那個阻攔他擰斷盜賊手臂的青年,看對方那模樣,似乎不像認識自己。青年一雙茶色眼眸,尤為明亮,給亓官闕印象挺深。
“可以。”亓官闕在亓官靈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點了頭。
亓官靈驚訝于亓官闕答應得這麽幹脆,怕只是自己産生了幻聽,聽錯了,再次問了一遍。
“舅舅你不反對……”亓官靈兩邊嘴角往上方翹,抑制不住驚喜。
亓官闕幽瞳沉甸甸,令注目者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
亓官靈知道答案是什麽了,她笑顏爛漫:“謝謝舅舅。”
兩名屬下拿了狩獵工具,到山林去打獵,其他的,則到附近觀察地形,同時擔當守衛。
時間過得不算慢,很快天色就暗沉了下來。亓官闕、亓官靈還有烏禪三人離開破敗的寺廟,返程回洛水。
回去花了約莫一刻鐘時間,到視野中能看到洛水城城門時,亓官闕叫停了另外兩人。
彎月漸次爬上樹枝梢頭,黑暗襲來,城門關嚴,再過半個時辰将會實行宵禁,亓官闕打算等那個時候,再暗裏潛入進去。
三人尋了一個掩身的地方,等在那裏。
亓官靈去心似箭,只恨不得背上能長出一對翅膀來,這樣她就可以直接飛躍過城門,飛到許從一面前去。
不知道他這會在做什麽,會不會替她憂心着,上午發生的事情,應該已經傳遍的都城大大小小角落了。許從一會怎麽想,會不會也和其他當地人一樣,認為是她舅舅亓官闕殺的那個盜賊。
許從一這會在當地一家最熱鬧的青樓裏,和幾個朋友喝着小酒。其中兩個叫了青樓裏的妙齡女子前來作陪,許從一和另外一名,卻是稍有不同,沒叫人。
“……為了一個異族女人,你抛家棄業,這麽多年的為人之道,都白學了是吧?”端了杯酒,一口飲下,着墨黑長袍,腰間系暗紅色腰帶的青年公子,語帶失望地對許從一道。
許從一将面前斟滿酒的小瓷杯舉了起來,指腹輕輕摩挲着杯沿,眼簾低垂,墨色鴉羽在下眼睑處暈出了一片片小小的剪影。
他勾了左邊唇,淺笑:“宜蘭兄你尚未愛上一個人,若你和我一般,恐怕禮教這些,也不會顧全,早已飛奔而去。”
蕭宜蘭眼瞳縮了縮,不過數日不見,自己的這個友人就墜入到溫柔鄉中,甚至于就剛剛,直接開口,請他在他離開洛水後,幫忙看管他許家的老宅。而綢緞莊,更是在下午那會,就以極低的價格,出售給了其他人。其速度之迅疾,始料未及。
等他得知這些情況時,已經為時已晚,許從一這是打定主意,要跟随那個頗有兩分姿色的異族女子走了。
“早上衙門那事,你不會不知道,她族人手段那般兇殘,你若真随她到塞外,可別一去不複返。”雖有誇大之嫌,但不只他,這裏的人都認同他的觀點,那個帶頭的異族男人,絕對不是什麽善良之輩。
連官府都敢抵抗,眼裏根本沒有一點王法。
許從一忽地笑出了聲,另一邊的兩友人和懷抱中的青樓女纏綿在一塊,或口對口喂酒,或貼合得緊,難舍難分,倒是和許從一還有蕭宜蘭這邊,形成一個對比。
雖同青樓女嬉鬧,二人倒也都側耳聽着許從一他們的談話。
見許從一笑意燦然,心下皆不由地好奇。
“笑什麽?難道宜蘭說得不對?”其中一人詢問。
“當然不對。”許從一接口道,“人不是他殺的。”
“你親眼看到了?”問話的人又問。
許從一晃首,答:“沒有。”
“那你這麽篤定,為什麽?”插進話來的是蕭宜蘭,以前他倒是不怎麽排斥異族,但現在,因着這事的發生,對異族已經心有芥蒂。
“直覺,不會是他。”許從一話語铿锵有力,讓人産生一種,好像他說的就是事實一般。
可證據确鑿,容不得異族人反駁。加上官府着人去尋他們,遭到激烈反抗,若真沒犯下命案,哪裏用得着反應那麽大。
“異族人現下已成了官府通緝犯,趁着現在知道的人不多,我勸你一句,從一,還是和那個異族女人斷了聯系。你我家中雖財富充裕,在官府面前,這點錢,卻是不夠看的。”蕭宜蘭還在試圖勸許從一收了離開的心思。
許從一朝蕭宜蘭舉杯,做了個敬酒的手勢。
“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這酒我幹了,謝你肯幫我這個忙。”這裏指幫他照看老宅的事,許從一仰頭,将杯裏酒全部灌入喉嚨。
辛辣的液體滾落進喉嚨,在下咽中,一路都燃燒過去。這種感覺意外的很久違,一杯過後,許從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次是朝在座的人都敬酒。
“這一別,大概下次相聚,就是多年以後,我知道做這個決定,你們都不認同,但怎麽說,人這一輩子,能夠遇見一個自己喜愛,且對方也愛自己,實屬不易,我算是有幸,可以遇見她。”許從一将第二杯酒飲下。
兩位和青樓女子嬉鬧的,瞬間表情都變得正經起來,許從一這話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他這次是非走不可,為了一個,他們并不看好的愛情。
“既然你态度堅決,我不勸,這杯酒我也敬你,願你他日不要後悔,我們不會安慰你的。”一紫衣俊秀公子道。“
“只會笑話你。”這是紫衣公子旁邊的人說的。
許從一往身邊望,蕭宜蘭在他目光催促中,端起滿滿一杯酒。
“一路順風。”再無二話。
“承你吉言。”許從一清朗笑道。
蕭宜蘭喝了這杯酒,視線自然從許從一臉頰上挪開,開始自顧地喝酒。
其他兩人重新和懷裏妖嬈美豔、穿着暴露的女子摟摟親親。
許從一徐徐喝着酒。
“到房裏沒有?”豎起耳朵聽,隔壁什麽聲音都沒有,特地挑選了這個房間,為了就是接下來的某件事。
系統:“還在外廳,但已經喝醉了,走路都不大穩,需要花魁扶着。”
“那就好。”
許從一心裏計算着時間,在聽到隔壁有細微窸窣的聲響時,找了個借口出了房間。
站在長廊裏,目光四周探尋中,找到一個正拿着掃帚打掃的雜役。
許從一将雜役喚至身邊。
從衣袖中拿了一個用層薄布裹起來的東西,遞給雜役。另外又拿了一碇銀子,算是給雜役的跑腿費。
“把東西送給盈香姑娘,就說是某個客人的一點心意,不用提及是我。”雜役把掃帚放到一邊,目光快速往周圍看,沒人注意到他這裏,立馬将銀子揣進兜裏捂好。
“公子放心,我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會提。”在這裏做事,不該說別說,不該看的別看,這是一個潛框條。雜役心裏很清楚,也很明白。
許從一同雜役擦肩走過,往剛才出來的房間走。那邊雜役步伐匆匆,包裏的東西他沒一點心思,看給他東西的客人周身氣度,那絕不是普通富貴人家會有的。為着小命着想,不敢有任何貪圖。雜役将手裏包裹給了正要和客人一度春宵的青樓花魁盈香。
盈香不知裏面裝了個什麽東西,還是接過去。關了門後,一邊往床榻邊走,一邊打開薄布,當內裏的東西躍進她眼眸時,盈香驚得嘴巴都完全合不上。
夜已深,叫了青樓女的兩友人已有四五分醉意,摟着懷裏柔軟的嬌體,準備各自去房間,颠鸾倒鳳,忽的,隔壁房間傳來異常的聲音。
兩人酒杯驚醒了大半。
許從一正吃着桌上瓷盤中裝着的鮮豔欲滴的葡萄,胳膊讓人意外拍了一下。
“你聽。”蕭宜蘭往後方一堵牆努了努下颚,示意許從一仔細聽。
“什麽?”許從一算是明知故問。
牆後一男一女的說話聲,女的聲音柔婉悅耳,男的話語時斷時續,顯而易見是喝醉了。都是酒後吐真言,這真言,着實挺駭人。
因為聲音斷斷續續,聽到了其中最關鍵的地方,醉酒的男人親口提及,殺害盜賊的人是他,不是亓官闕這個異族人。
因這盜賊數日前,潛進他護衛的一鹽商家中,偷聽到鹽商讓下人在販售的鹽裏加入其它物質,以謀取私利,鹽商怕事情敗露,便命他暗取了盜賊的命。
談話聲漸漸小了下去,随之而來的是紅帳翻滾的聲音。
隔壁的許從一和蕭宜蘭等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蕭宜蘭蹭地站了起來。
這事竟然被他聽到,就不能袖手旁觀,且不說官府冤枉人,便是讓壞人逍遙法外,這一條,就着實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