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蕭宜蘭酒也不喝了, 隔壁屋殺人兇手還逍遙法外,單就這點, 就沒多少好心情再喝下去。蕭宜蘭自木凳上站起來, 往門口方向走,恰好之前掃地的雜役又從門外經過,蕭宜蘭揮手叫來雜役, 給了定碎銀,讓雜役立馬去當地衙門一趟。

低聲稱他發現之前犯下命案的兇手在青樓了,讓雜役暫時不要聲張,等着衙門捕快盡快帶人來捉拿兇手。

就這一晚上,得了兩塊碎銀, 相當于他幾個月的工錢,雜役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一樣, 将掃帚直接放門邊靠着, 靈活瘦小的身形,沒多會,就跑下了樓,老鸨在門口接待進出的客人, 雜役沖到她身邊,附耳了幾句, 老鸨面孔驚詫後遂朝樓上方向看, 沒有攔着雜役,讓他速去速回。

返身回屋,誰都沒閑情逸致再喝酒, 都等着衙役過來。至于兩名青樓女,還在屋裏,她們也算是直接證人,聽到兇手酒後真言的不只許從一他們四人。

房屋裏一時間安靜下來,屋子都是木頭建造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外間各種嘈雜聲音,時不時蹿進屋裏來,旁邊兩人開始議論起了這次的兇殺事件。之前基本都是道聽途說,大家很自然的,就聽信謠言,以為兇手是近期出現在城裏的異族人。

這黑鍋,背得還真是着實冤枉,現在那群人走了,看不到自己沉冤得雪。

蕭宜蘭兩臂皆平放在桌面上,寬大的袖袍帶有暗紅色滾邊,他一手指骨略微往裏收了收,目光下意識移到了和他隔得不遠,神情泰然自若的好友許從一面上。

對方似乎一點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更好像,這些都是他安排的一樣。

巧合,太過巧合了。

蕭宜蘭打量的目光不加遮掩,直勾勾的,許從一早有所覺,淺淺笑着回視,眉頭稍有上挑,問及:“有什麽事?”

“你……”這些都只是蕭宜蘭個人單方面的臆斷,以他對許從一的了解,對方不是這麽城府深厚的人。況且,兇手自己都承認了,他們不過是作為旁聽者聽到。興許,真的只是巧合。

“不,沒什麽。”蕭宜蘭适時收回打量。

許從一笑了笑。

衙役們來得很快,他們沒等多久,房門外再次響起聲音。

“全都給我安靜下來,不準發出聲音。”着衙門專有服飾的捕快,一進到青樓裏,就拔高了音量厲聲吼道。

之前就魚貫進來的衙役們,快速分成兩撥,此時此刻正列站一身寒氣的捕快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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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叫來前去報案的雜役,問他:“哪個房間?”

“在樓上,二樓。官爺您請這邊走。”尋常百姓在官差面前生來就低一等,更何況是雜役了,雜役弓着背,領着捕快往二樓方向走,即便是行走過程裏,這腰都沒完全直立。

雜役帶捕快直接去兇手房間。

捕快站在門口,提起一腳就狠狠踹開了房門。

二話沒說,命令屬下将裏面的人給捉拿住,衙役們蜂擁而上,屋裏正對面一張雕花紅木的大床,紗簾垂放,裏面正春意盎然。衙役們奔過去,扯碎了紗簾,一看到床上一對男女,一人先是将上方衣衫半褪的女子給拉拽下床,另外兩人舉刀撲過去,将迷迷糊糊還一臉愉悅享受的男子給刀架他脖子上。

男子在溫柔鄉裏不知今夕是何處,脖子上驟然冰冷,不以為意,嘴裏直嚷嚷,只當是花魁盈香不肯同他親熱,當初他沒銀子,被老鸨斷然拒絕在門外,他不說什麽,現在給了銀子,竟然還被推開。

男子能殺人,表示還是有點武功的,仰倒的身體,騰得想跳起來,擱在脖子上的利刃割裂皮膚,瞬間而來的尖銳刺痛,讓男人酒意剎那清醒大半,在鈍痛中他努力睜開眼,看清楚面前圍了一群人衙役,且各個表情都肅冷,一口氣吊在了嗓子眼。

因為确實犯過事,加上衙役們出現的一點都沒有征兆,男人直接就愣了,連反抗都沒有,可以說是束手就擒。

等人綁結實了,麻袋一樣丢在地上,這時站門口處的捕快走上前,拿腳将側躺的男人踢過去,當男人整張臉露出來時,捕快也當即一愣。

不是異族人,而是本城某鹽商身邊的家宅護衛。

“你報案,那你聽到什麽了?”捕快問站在屋裏一角的雜役。

雜役撥浪鼓一樣連連搖頭:“我什麽都沒聽到,是左邊屋裏的一位穿黑衣的年輕公子讓我去衙門報案的。”雜役只說自己知道的。

“你們先在這裏守着。”捕快厲眸一緊,快步趕往隔壁房間。

一手推開木質房門,房門發出吱嘎的聲音,屋裏一張楠木圓桌邊,坐了四個年輕公子。

視線掃了圈,看到雜役口中說的穿黑衣那名青年。

四人在門被忽然推開後,都同一時間站了起來,其實剛才那會,旁邊屋的動靜,都有聽到。所以不算被驚擾到。

“是你讓雜役去報官的?知不知道,謊報案情,會有什麽後果?”兇手另有其人,從某個角度上來講,就是在扇他的耳光,加上那次,他在諸多人的注目下,可以說是慘敗在異族人手裏,這一點,讓從來沒有過敗績的捕快,心裏一直都積壓着一股無法消散的怒氣,讓他近日來,都夜不能安眠。

蕭宜蘭覺得有點奇怪,看捕快當下的面部神情,好像抓到真兇,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反而更為憤怒了。

“是我。”蕭宜蘭在捕快鋒利的注視中,不顯膽怯,甚至下颚揚了一點弧度。

跟着蕭宜蘭将不久前聽到的,都悉數告訴捕快,期間許從一和另兩友人也證實,他們都有聽到。兩青樓女子,同樣附和,證明蕭宜蘭所言非虛。

捕快讓一衙役過去将花魁盈香叫過來,幾人當面對質。

花魁盈香已穿好衣服,但頭發仍舊淩亂,她說的,和蕭宜蘭說的幾乎一般無二。

現在事情已經相當明朗,殺害盜賊的兇手就是隔壁捆成粽子的男人。這麽多人都看着,他心裏有點別的想法,也都不可行。捕快帶着兇手快速離開青樓。

這一遭過後,青樓大半客人都走了。許從一自然也沒心思繼續待下去,其他兩名友人倒是還有心情,許從一和蕭宜蘭一同下樓。

在經過花魁旁邊時,花魁下意識擡頭去看許從一,許從一朝她點頭溫和微笑,笑容裏頗具深意。

在一邊觀望的老鸨,送捕快出門,随後快步跑到花魁身邊,問她事情的整個前因後果。花魁以身體不舒服,腦袋疼為由,回絕了老鸨,在一婢女的攙扶下,回了自己屋。

将婢女打發出去,她坐在床邊,沒馬上做什麽,而是先看了看房間周圍,随後才小心翼翼從袖口裏拿出一張數額巨大的銀票。将銀票兩手緊緊攥着,有了它,她就可以給自己贖身,離開這個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火坑。

雜役給她的不只這張銀票,還有另外一張寫了幾個問題的紙張,花魁盈香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在看完問題後,她就拿着紙張,用蠟燭燭火給點燃,燒成了一團灰燼,從灰燼融化在酒杯中,花魁把酒一口飲盡,算是消滅證據。

許從一和蕭宜蘭在一個三叉路口分別,蕭宜蘭看着許從一轉過身,瞳孔縮了下,似乎有點話想說,但許從一看起來走得不快,卻是沒多會,身影就漸次消失在夜色中。

蕭宜蘭緩緩吐了口氣,這是許從一的抉擇,他的身份也僅僅只是朋友。

行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夜裏實行宵禁,需要辦理相關身份證明,才可在路上行走,許從一倒是花了點錢辦了出行證。

還有兩條街就到許家大宅,因宅裏仆從知道他夜裏去了青樓,也知道他基本不會在那裏過夜,所以都有人守門。

走過一條街道,借着淺淡的月色,視野裏幾乎可以看到遠處鱗次栉比的房檐。

目光回落,看到緊閉的房門外,站了一個析瘦單薄的身影。

許從一一時有點發怔。

系統:“是女主。”

“她怎麽來了?”

系統:“放不下你啊,而且還不只她哦。”

“還有誰,不會連亓官闕也……”許從一只是随便猜測了一番,亓官靈因為他回來,這點好理解,但亓官闕為的是什麽。

“找出真兇,就這麽被戴一頂殺人兇手的帽子,亓官闕好像忍不了。”系統說道。

許從一隐身在一處陰影了,暫時沒出去同女主相見。

亓官靈一人在這邊,那麽亓官闕就是去了別的地方。兇手已經讓他揪出來了,亓官闕又準備做什麽,對方不知道這些事,許從一有點擔心,他會惹出什麽其他的麻煩來。

系統:“應該不會。”

“你還知道什麽?”許從一沉着眸。

系統:“沒啊,他不是那種蠢的人,之前的事只是意外,雖然說亓官闕性格是暴躁易怒,從他以往的行事風格來看,也沒誰能真的陷害到他,畢竟是女主的舅舅,受到一點女主光環的照耀。”

何況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亓官闕作為耽美線的攻略目标,就算利刃懸頭頂上,掉下來的瞬間,也必然砍不中他。

這麽說起來,倒是他在這裏杞人憂天了。許從一撇嘴無聲笑。

随後走出陰影處,走向已經看到他的女主亓官靈。

星辰暗淡,稀稀落落點綴在深黑的夜穹上,一輪灰暗的圓月遙挂遠方天際。

某個無人光顧的暈暗角落中,兩個高大健壯的黑影,正圍着一個孱弱的人影。

偶爾有低低的痛吟從蜷縮在牆角裏的人影嘴裏發出來。

這人兩條胳膊都異樣,扭曲變形的,如同麻花般。鮮血從牙齒縫裏不斷往外面溢,嘴巴裏全是自己猩甜的血液。

半刻鐘前,他還在自己的地盤上睡得香甜,誰知道災禍就這麽從天而降。本以為已經離開洛水的異族人竟然莫名其妙又倒了頭回來。更是直接找到他。

“……你說那天夜裏看到是我們首領殺了你同伴,你現在再好好想想。”烏禪提腿踹了地上狼狽的男人一腳,男人咬着牙悶哼。

他不敢再大聲喊,他們警告過他,如果敢引來其他人,就不是光擰折他胳膊,而是要直接擰斷了,擰折還能移位回來,擰斷,就真的只能成一廢人了,尤其是他本身職業是盜賊,手不能廢。

“我、我看花了,後來回去想了想,不是你。”男人仰頭,模樣甚為凄慘地看着亓官闕,亓官闕沒開口,但盜賊不是傻的,知道惹到的人是亓官闕。

“那是誰?”烏禪接着問。

“是秦老板家的護衛,當時還不怎麽确定,直到今天早晨,在街上碰到那人,我記得他的眼神,特別可怕。”

“求你們饒我一命,我當時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說是大人你做的。還有,還有……”盜賊怕這樣說,亓官闕他們不放過他,将他知道的所有都一股腦地吐出來。

“那個鹽商,我猜測他之所以派護衛來殺人,十有八九是因為那天晚上。”

烏禪朝亓官闕看過去,亓官闕利目緊盯着盜賊,卻是沒打斷的跡象,烏禪便跟着繼續聽這人說話。

“那邊晚上我和六子到鹽商家去,想随便拿點什麽出來,當然後面也确實拿了點。鹽商知道是我們幹的,第二天派人找到我,奇怪的是,沒有讓我換歸還偷盜的物品,而是詢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我在外間放風,沒有去過內院,六子去的內院。随後的一段時間裏,六子都常神情古怪地告訴我,他覺得有人想殺他。我當時沒怎麽放在心上,現在想想,恐怕那天,六子是聽到了鹽商秦老板的什麽秘密,所以他們殺人滅口。”

“求你們信我,這事千真萬确。”盜賊撲倒在地,連連朝亓官闕告饒。

“首領,我覺得這人說的話不可信,他就是想為自己脫罪。”烏禪面色一寒,手就往左腰移,想将挂在那裏的彎刀菗出來。

亓官闕一把摁住烏禪手,将抜出來一點的刀刃摁回刀鞘。

“我信他。”亓官闕擲地有聲道。

盜賊一聽這話,喜顏炸開,眉目都喜悅,為自己能撿回一條命。

“謝謝,多謝大人的高擡貴手。”盜賊連聲道謝。

亓官闕所站的位置,使得他身體一半在黑暗裏,一半在月光照耀下,寒肅的臉龐,更是因此,無端就顯得異常兇殘。

“知道鹽商的住址嗎?”亓官闕聲音幽幽的。

盜賊立刻點頭,這個時候,無論亓官闕問什麽,他都會一五一十全部回答:“就在南街十二巷那裏,很好找的,從這裏過去不到一裏路。”

盜賊始終都眼眸劇顫地看着亓官闕,看到亓官闕面容裏好像意外有了點笑意,心裏剛要松一口氣。

忽然的,肚子就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直把他五髒六腑,都踢得移位般,整個後背更是嗙一聲撞上身後的石牆。

盜賊這次坐不穩了,亓官闕這一腳,半點沒留情,盜賊哇地悶聲慘叫了一聲,随後整個人倒向地面。

站亓官闕身邊的烏禪面色微微凜了起來,心裏早有準備,知道亓官闕沒這麽容易輕易放過污蔑他的盜賊。

将盜賊踢得半昏死過去,亓官闕冷漠着眼瞧了地上死狗一樣癱着的人一眼,轉開身,不見絲毫停滞,就邁開大長腿,朝窄巷外面走。

烏禪也瞅了盜賊一眼,繼而追上眨眼間就走遠了的亓官闕。

“首領,我們這是去那個鹽商家?”烏禪問道。

“嗯。”亓官闕略颔首。

烏禪開始思索接下來會有的發展:“找到人,逼問他真相,然後做什麽?”依舊是狠狠教訓一頓?

亓官闕長腿邁得不算快,但烏禪就是得一路都小跑跟着,在看到前面有夜巡的人,暫時停了下來,等人過去,繼續走。

餘光往緊随身側的烏禪速移了一下,後者在亓官闕冷漠無波的注目中,立馬緊緊閉上了嘴巴。

很快兩人到鹽商家的正門外,烏禪走上臺階去敲門。

沒多會,裏面有人開門,一臉睡意,語氣相當不善。

“幹什麽?”家宅護衛冷聲質問,這鹽商家宅頗大,請的護衛不只被捕快帶有的那一個。

烏禪忽然一把猛地拽住護衛肩膀,往身體方向帶,一腳快速移出,在護衛張嘴要大叫出聲的同時,大掌捂住他嘴巴,絆倒護衛,胳膊肘下壓反扣護衛脖子,将人給瞬間弄暈過去。幾乎是眨眼的時間,就把有點拳腳功夫的護衛給放倒在地上。

烏禪走進門後空曠的院落,這個時間點還不算太晚,能看到院落裏一兩間房屋內還燃燒着搖曳的燭光。

院落看起來大,人卻是意外的不多。

快速步向離得最近的一間房屋,烏禪飛起一腳,就踹開了大門。

屋裏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頓時被驚吓到,菢成了團,其中那男的年齡四五十有餘,懷中摟着的女子,倒是乍看之下不足二十。

這兩人正是鹽商和他剛讨過門不足一月的五房小妾。

鹽商盯着這不速之客,在看清楚進屋的兩人身着的異族服飾,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幾乎是立刻就猜測到,兩人必然和之前離開的那一群異族是同夥。因心中有鬼,鹽商即刻大喊出聲。

“你們要做什麽?搶劫嗎?護衛,護衛!”更是扯着嗓子喊院裏的護衛,準備把人叫來,好直接亂棍将這兩異族給趕出家門。

烏禪兩三步跨過去,長臂一伸,拽住了想躲閃開的鹽商,連拖帶拉,把人給拖下床。鹽商小妾哪裏見過這陣仗,當場就吓得梨花帶雨,哭哭滴滴,模樣好不凄慘。

只是。可惜,這裏暫時無人憐惜。

烏禪扯着鹽商胳膊,将人大力拖到走到屋子中間的亓官闕面前,垃圾一樣丢地上,蹬了鹽商一腳,随後菗開身往房門外走,已經有幾名護衛聽到聲音,提着棍棒過來。

烏禪健碩硬實的身軀,堵在門口,不讓任何一個人靠近。

鹽商狼狽趴在地上,災禍乍然降臨,讓他一時間有點反應不多來。

外面烏禪以一擋十,不斷有人被撂趴下,哀嚎痛吟聲此起彼伏。鹽商到識時務,這些異族人既然走了,又回來,具體原因他不知,單方面覺得,應該能夠用銀票來解決。鹽商提出給銀票,讓亓官闕放他一馬。

“你們要錢是吧,要多少,說個數,我給,我都給。”

亓官闕垂下幽邃冷目,目光如刃,鹽商被駭得身體篩糠一樣不住哆嗦起來。

“去,拿紙和筆來。”亓官闕凝注鹽商,話卻是卻對躲在床榻角落中,同樣身體抖成篩的女子說。

鹽商不解亓官闕要紙筆來做什麽,只想盡快讓人離開,他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張口想說點什麽。

啊一聲,鹽商被踹一腳踹得飛出去數米遠,額頭磕碰床柱,鮮血眨眼間狂湧。

“我沒讓你起來。”異族男人嗓音渾暗,可偏生毫無起伏。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鹽商悲戚地爬向亓官闕,面容上看得出來,都是哀求和告饒。亓官闕這人,從來都不會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只會以血還債,這一準則而已。

抵上趴着的這個渣滓,于亓官闕而言,已經不可被稱之為人,是極度礙亓官闕眼的存在。

不想聽到男人發出的丁點聲音,亓官闕略躬下背,長臂一伸,就扣住男人下颚,在一聲脆響中,卸掉了男人下颚。

男人又一聲慘叫,亓官闕直立回身,那邊男人的小妾遵循亓官闕的意思,拿來了紙和筆,亓官闕當即示意男人将自己犯下的罪責全部都自行書寫下來。被卸掉下巴的鹽商無法說話,嘴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由于疼痛,眼眶裏開始有淚水往面龐下墜。臉孔扭曲着,醜陋到了極致,叫人看了都心生厭棄。

門外已經解決掉所有家宅護衛的烏禪返回屋裏,聽聞亓官闕忽然提的要求,這才恍然,亓官闕原來是這個這算。

在絕對的強力逼迫下,鹽商将派人殺害盜賊、以及如何同竊賊的同夥,栽贓嫁禍亓官闕一事,在紙張上敘述得一清二楚。

等一切都寫完,亓官闕朝烏禪打了個眼神,烏禪心領神會,走上前,掏出短刀,将鹽商手指割裂,強拽着鹽商的手,摁在了紙張上,留下數個醒目的血指印。

之後,烏禪在亓官闕的示意下,扯碎了床簾,将鹽商捆了起來,直接一把扛上肩膀,從鹽商家宅出來,下一個去的地方,是官府衙門。

衙門漆紅的大門緊閉,左右兩邊各一面孔兇殘的猛獸石像。

烏禪兩臂一提一甩,鹽商摔在了鐵門正中,這一下,烏禪沒手下留情,把鹽商給摔得當場痛昏過去。

走上臺階,走近到鹽商斜躺地上的軀體旁,烏禪把手裏拿的罪證卡在鹽商身上。

“首領,都弄好了。”烏禪對亓官闕道。

亓官闕仰頭,看了眼上方的天色。

“大概什麽時辰?”

烏禪隐約記起,剛才聽到打更的,于是道:“約莫子時。”

“去客棧。”亓官闕邁開長腿。

“是去拿我們購置的物品,可要是那些東西被官府的人收繳了怎麽辦?”烏禪擔心着這一點。

“那就讓他們全部都吐出來。”亓官闕說到這裏,眼眸陡然一縮,目光鋒利得像是能将這個濃郁的黑夜都給刺穿一般。

許家老宅,許從一同亓官靈在他的寝屋內,亓官靈來自塞外,不似中原女子般,在意太多繁文缛節,何況她早同許從一互定終身,只是尚缺一個明面上的儀式而已。

加上不久,他們就将攜手離開,自然無懼其他。

許從一讓仆從燒了開水,沒讓人繼續服侍,自己給亓官靈倒水。

“一路過來,肯定口渴了,先喝點水。”許從一将裝滿水的杯子遞向亓官靈,什麽都沒問,等着亓官靈自己說。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亓官靈打開話匣子。

許從一在桌另一邊的木椅上坐下,面上是傾聽的姿态。

“和我舅舅還有烏禪一起過來,我很抱歉,那天不告而別,但你知道,那個時候不能不走,舅舅他沒有殺過人,自然不會受人平白誣陷。這次回來,舅舅也是為了調查清事實真相。從一你一定相信我,還有相信我舅舅,他脾氣是不大好,可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傷人性命。”亓官靈說到後面,明顯焦急了起來,一雙異域風格的美目,始終都凝注着許從一。他們走後發生過什麽亓官靈不知,大概能猜到肯定到處都傳遍了,許從一不可能不知道。

“我信,我當然信。”許從一即刻點頭。

系統:“85。”

許從一眼眸晃動了一番,忽然微微勾唇笑着道:“說起來相當巧合。”

亓官靈眼睛瞪圓:“什麽巧合?”許從一願意無條件相信,單就這一條,足以使她的憂慮都消散大半。

“就剛剛,我和幾個友人在一酒樓用飯,聽到隔壁房間有人喝醉酒,那人酒後吐真言,自己承認是他受人指使,将竊賊給偷偷暗害了。我們聽到後,立馬就報了官,這會那個殺人兇手已經被關押在牢裏。”

系統:“哎,你竟然說了,我以為你會瞞下去,讓女主和她舅舅自己察覺,那樣一來,言情線想必會漲很多。”

許從一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過了這個點,漲得可不會多。”要在事情最緊要的關頭,去做最合适的事。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真的?”亓官靈徹底被驚呆了,全然不會想到,真相已經由許從一幫忙揭露出來。

“自然是真的,我何時會騙你。”許從一笑得暖暖的。

亓官靈猛地站了起來,若說之前還控制着情緒的表達,這會不再壓抑真實的渴求。

看亓官靈走向他,許從一順勢也起身。

下一瞬,亓官靈身體往前一撲,就撲到了許從一懷裏,許從一把人抱了滿懷。

“靈靈?”許從一聲音裏有點驚訝。

亓官靈兩臂從許從一腰間穿過去,緊緊摟着許從一後背。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激上蒼,能夠将你送到我身邊來。”亓官靈臉埋在許從一脖子一側道。

系統可以說見縫插話:“哎,女主情話技能不錯哦,宿主,你得加把力,可不能被女主給比下去。”話是這樣說沒錯,實質上,系統對許從一卻是相當有信心。

許從一自然沒辜負系統對他的高看,他手輕揉亓官靈落滿一背的秀麗鴉黑長發,用的聲音,比裹了蜜糖還酥甜得叫人心神蕩漾。

“該感謝上蒼的是我才對,我三生有幸,才能擁你在懷。”許從一眸光裏深情一點點波蕩開。

亓官靈被許從一的真切表白,驚得微微說不出話來。

兩人相擁站了好一會。

“對了,我差點忘了,舅舅和我約定寅時在落腳的那家客棧見面。從一,你這邊……”亓官靈想問許從一離開的事情處理得如何,轉念一想,時間才過去沒多久,許從一必然還沒完全處理好。

像是知道亓官靈沒說完的話是什麽,許從一将人從懷裏推開一點。

他看着亓官靈眼眸,對她說:“我這邊已經全部安排妥當,綢緞莊方面,在下午那會就交接給了他人。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打算,在認識你不久後,就決定,同你一起,到你的家鄉去。在哪裏居住都無所謂,只要陪伴在我身邊的那個人是你,我就滿足了。”

系統:“這個情話技能,我打101分,多餘的那一分,不怕你驕傲。”

許從一沒接系統的話,演戲誰都會演,大部分的人,身處不同的環境,不同的身份時,都會有意識或者無意識轉換角色。

彼此間距離很近,近到亓官靈很容易就能從許從一茶色的瞳仁裏看到自己清晰的身影,那種好像自己就是對方全世界的感覺,讓亓官靈心髒撲通撲通加速跳動得劇烈。

“天色不早了,你到床上去休息,我把需要帶的東西再整理一下,到寅時再來叫你。”許從一拉着亓官靈手腕,将人帶至床鋪邊。

在許從一身邊,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亓官靈雖說心裏擔心亓官闕,可後者做事,從來都不是她可以去置喙的,即便他們是這個世界最親近的家人。亓官靈尤記得某次,亓官闕一人力敵數十頭惡狼,現在他後肩上還有被狼咬出的猙獰疤痕。那同樣是他強大力量的象征。

奔波一天,卻是頭暈乎乎的,亓官靈在許從一給她脫了鞋後,倒進床,閉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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