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太子的發簪

我直起身來，“沈将軍莫開玩笑，你心懷天下的人，又德高望重，怎麽會同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計較呢，對不對？況且，将來你還要做我姐夫，咱們還是一團和氣的好。”

我自認為這話說得沒什麽毛病。這位沈将軍是年輕不假，卻足足長了他那徒弟，也就是春城太子四歲。而我又比春城太子小了半年有餘。

太子陸春城拿他當師傅，也是當長輩來敬重的。

如此德高望重的長輩，怎會與我這不懂事的計較呢。

“明黛，我在同你說一遍，我從未說過要娶你姐姐。”

我連連點頭，“呵呵，對，沈将軍說什麽都對。”

這事還需他說不說的嗎，根本就是明擺着的。

郎才女貌，年紀也适合，更別說姐姐喜歡他。除了明家地位微薄，比不上将軍府，他與明瑜，一切看起來都是順理成章。

“還有，你給我記着，你要是同宋征做出什麽來，我饒不了你！”

“呵，他被你關着，我就算想與他做什麽也沒有機會不是。不過，沈将軍所說的做出什麽來，究竟是指什麽，嗯？”

“你”

他欲言又止，堂堂将軍臉上明顯泛了紅。我大概能猜到，他一張口一定是那慣常的幾句，明黛你可不要臉面之類。誰承想，他最終竟是一句話說不出來，只哼了一聲。

不遠處沈安匆匆而來，手上托一個托盤。裏面是他的佩劍和朝服。

“将軍将軍，該上朝了！”

沈靂又轉身将我狠狠一瞧，這才甩袖走了。身後跟着匆匆忙忙的沈安。

我踮腳瞧他遠去的身影，“切，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天快亮了，我也該回家了。

漿水街，青石板一直從頭鋪到尾。門口植柳的那一家，就是明府。

“奶奶！奶奶！”

正是石板縫裏生青苔的季節，我跑得有些急了，腳底一滑，差點摔倒在地上。

幸虧有人及時将我扶了一把，我才不至于跌得難看。

我穩住身子，擡頭一看身邊的小公子，“春城！”

我見了他很是高興。皇上說，太子陸春城，是純良端正之人。所以才将皇儲之位給了他。

皇上看自己的兒子們總是沒有錯的。因着身份懸殊，先前我很少見他。後來因為我總追着沈靂跑，免不了要碰到沈靂的徒弟。

沈靂不想見我的時候，也會讓他出來打發我。

久而久之，我與這太子想不熟都難。太子為人謙和，言談有趣，若沒有旁人在，我甚至會忽略他的身份。

柳下一公子，是太子春城笑得朝陽明媚，伸手在我的鼻尖一點。

“明黛，見了我這麽高興？”

“當然高興！春城太子是能真心待人之人，從未笑話嫌棄過明黛，先前還總偷偷将沈靂的行程告訴我。你說，我見了你能不高興麽？”

太子聞言，四下一瞧，将我的嘴牢牢一掩，一副少有的慌張模樣。

“噓，可千萬別說師父的行蹤是我告訴你的，否則他知道了，我吃不了就要兜着走！”

我打開他的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好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需要沈靂的行程了。他想去哪就去哪，與我明黛再無半文錢關系。”

陸春城“切”了一聲，朝我翻了個白眼，連聲道，“不新鮮，一點也不新鮮。”

他八成以為我這次說的話又與以前一樣，是被沈靂拒絕後的一時氣話。　　我急着回家看奶奶，等邁上家門臺階，才想起要同太子客套幾句。

“春城太子，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原本只是想虛讓他一下，誰承想他站在我家門前的柳下，竟然點了點頭。

我嘴角不自覺一抽，“呵呵，太子好閑在，你師父都去上朝了，你還在外面瞎溜達。在說了，我家廟小，怕是盛不下您堂堂太子。”

太子卻上前一步，将手一負，擡頭看我家的門匾。

“你不想讓我去你家？明黛，我可是将你當朋友的，朋友之間，連一杯茶都不肯賞麽？”

“那倒不是，太子若想喝茶，改日我請你去最好的茶樓。”

他卻搖搖頭，“若有誠意，何必改日，今日都到門口了，豈有不進去之理。”

太子說着随我步上階來。

看來，今日他是要非進門不可了。

門環叩了兩下，來開門的是明家的夫人怡然。

門開了一條小縫，怡然隔門笑道，“呦，是明黛啊，三個月都不着家，怎麽還知道回來？”

我翻了個白眼給她，早就習慣了她這幅樣子，并未與她多說。熟練從門縫擠了進去，忽而想起來，身後還跟着陸春城呢。只得轉身給他開門。

怡然并不認得太子，見了陸春城，只道，“明黛啊，這又是從哪裏勾搭來的小公子？模樣倒是俊俏得很。我看，你這不要臉勾搭男人的本事，該是得了你娘的真傳吧。我明家的臉，遲早要被你丢盡了！”

“胡說什麽！”

太子剛剛進門，我身後傳來一聲喝。

随後怡然臉上便挨了一巴掌。是爹爹。

“還不趕緊跪下！”

怡然捂着臉，亦不退讓，“老爺，你竟讓我跪我這個小白臉？！”

“大膽，什麽小白臉，這位是太子殿下！”

家裏似乎整日都是這樣吵吵鬧鬧的，我早就習慣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我最不願春城見的人，聽見的話，最後還是沒能幸免。

太子年紀輕輕，卻是修養齊備之人，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悅，反而笑道，“明大人無妨，今日路過貴府，剛好碰到明黛，便進來讨杯茶喝。”

爹爹聞言，将袖一展，身子一躬，笑顏相迎。

“太子殿下客氣了，能得太子殿下光臨，明家上下蓬荜生輝。太子請－－－－－”轉而低聲一喝夫人怡然，“還不去備茶！”

怡然捂着臉趁機退下了。我豈會看不出來，夫人怡然失言，父親是怕太子責備她而已。

沿着中庭走了沒兩步，太子又說，“明大人若有事在身，去忙即可，讓明黛陪我走走就成。”

爹爹一直跟在太子身邊，“她一個丫頭哪懂什麽，竟會找麻煩，還是讓臣－－－－－”

我在一旁未說話，只見太子在一邊瞧了瞧我，又笑了笑，“明大人，我與明黛算是同輩朋友，又許久未見了，想單獨聊聊。”

爹爹看了看我，滿眼的不放心，欲言又止，生怕我怠慢了太子，招來什麽禍端。

俗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我見過京都許多大大小小的官員。我不知他們朝上是何種威嚴作風，可這私下，只要是沾上了“官”這個字，無論大小，便都惹不起。相比之下，一人之下的太子其實沒有那麽多禮數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