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低了幾分,說話是呼出的氣息不可避免地撲在她的臉上,謝子玉甚至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驚慌失措的自己。他大手輕輕婆娑她的臉,因為手上有傷,讓她感覺稍許磨砺,一陣酥麻的感覺直沖心裏。
她聽見他說:“大難不死,特別想抱抱你,親親你……”
那張原本就近在咫尺的俊顏徹底落下,先是吻上她濕漉漉的眼睛,叫她閉上不敢睜開,而後是鼻尖,最後是唇……
從一開始的小心試探,到缱绻纏綿,而後欲罷不能,沈欽恨不能将懷中的人兒揉進自己的骨血裏才好。
謝子玉在受了驚吓後,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見他輕阖的長睫微微顫抖着,又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學着适應,而後雙臂攀上他的脖子,一點點地回應……
她險些意亂神迷之際,沈欽終于放開她,結束這個吻,只将她的眉眼口鼻細細望着。
謝子玉臉頰滾燙,急急喘息:“師兄,你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是麽?”沈欽不慌不忙的起身,将她拉了起來,等她慢慢平複呼吸。
謝子玉拍着胸脯喘了好一會兒,終于捋順了呼吸。擡眼看到笑盈盈的沈欽,想到剛剛那個吻,她一下子撤走了身子,跑到柱子後面,露出半張臉來看他。
沈欽不解:“你跑那麽遠做什麽?”
“我、我害羞……”謝子玉捧着自己紅彤彤的臉,忸怩道,“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沈欽站起身來,慢慢向她走去。
謝子玉是真的害羞了,滿屋子躲着他跑,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沈欽追了一會兒,見追不上,一捂胸口,扶着桌子做痛苦狀。
謝子玉見他這樣,立馬蹬蹬跑了過來,幫他揉胸口,一臉吓着的樣子:“師兄你怎麽了?你哪裏痛?”手腕一緊,擡頭看見沈欽得逞的眼睛,知曉自己上當了。“你騙人?”
“智商低,沒藥醫。”沈欽握住她的手,順勢将她攬進自己的懷裏,語氣中滿是疼惜:“你被師傅帶回來的那天起,我們好似從來沒有分開過那麽長時間。”他低頭,在她發上吻了吻,“太想你了,睜開眼睛的第一眼想看到你,偏偏你跑回皇宮來了,只在我枕邊留下一封勞什子信。”
“對不起……”她其實也後悔自己沒守着他醒來了。不過說到信,謝子玉倒想起來問他,“沈淩塵沒對你做什麽吧,他威脅我說要把你丢去喂狗來着。”
“嗯。”沈欽放松下來,好似是懲罰她,将自己身子的重量幾乎全部壓在她身上。“說起來,沈淩塵為什麽要丢我去喂狗?”
“因為他不想讓我來皇宮。”謝子玉有些吃力地支撐着他的重量,幹脆拉着他就地坐了下來,同他細細說起她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事情,“我是不小心撞破大哥和司徒将軍他們謀反的秘密,原本是想着回宮裏告訴太後的。可是七皇叔好似并不希望太後知道這件事,所以讓沈淩塵攔着我不許我進宮。沈淩塵說,如果我前腳進宮,他後腳就丢你去喂狗,我想不到好辦法,只好诓他半夜出去,我和秦羽偷偷跑了出來……”
“哦?”沈欽笑着問,“你居然還能诓得了他?”
“司徒将軍的妹妹司徒妍喜歡他,我瞧着,他雖然表面上對司徒妍兇巴巴的,但說不定心裏是喜歡司徒妍的,就好像秦羽一直拒绮羅與千裏之外,但當绮羅遇到危險是,他還是會……”
“你打住!”沈欽一副很不爽的樣子,“能不提姓秦的那小子嗎?”
“好吧。”謝子玉撇撇嘴,繼續說道,“我那天晚上以司徒妍的名義給沈淩塵寫了信,約他在長汀湖邊見面,沒想到他真的去了。”
“司徒妍?長汀湖?”沈欽一臉驚奇地看着她。
謝子玉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
沈欽揉揉她的腦袋,笑道:“被你誤打誤撞了,沈淩塵那天晚上的确從長汀湖那裏抱回了尋短見的司徒妍。”
“真的?”
沈欽從腰間摸出一封信來,正是那天晚上謝子玉留在他枕邊威脅沈淩塵的那封。“大概是沈淩塵忙着照顧溺水的司徒妍,所以沒有看到你寫的這封信。我醒來後,便收了起來。”他咕哝笑着:“得虧他沒看見,這麽幼稚的東西你也寫的出來?”
謝子玉一撅嘴,伸手就要搶過來。
沈欽不給,舉着信逗她。
謝子玉撲騰了一會兒,悻悻地放棄了。仰着臉,托腮看他,專心致志。
沈欽大大方方給她看着,哪知她看着看着,忽然掄起拳頭捶了地一下。
“突然怎麽了這是?”
謝子玉攥着拳頭憤憤道:“我心疼!”
“你心疼什麽?”
“你!”
“……”
她往他身前挨了挨,一本正經說道:“師兄,現在我們來談正事吧?”
“嗯?”沈欽被她跳躍的話題弄得有些暈,“談什麽?”
“我們來談,你身上的傷?”謝子玉咬牙恨恨道,“我想知道是誰傷的你,我要給你報仇,我去打他,也喂他鶴頂紅!”
沈欽一怔,随即露出一個不屑的笑來:“就你?”
“嗯!”謝子玉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師兄,你可看清傷你的人是誰?”
“人太多,又蒙着臉,一個也不認識。不過,”沈欽用手臂撐着地面,懶懶地向後仰着,眉頭卻皺了起來,“我是在這宮裏被人下手的,能在宮裏組織這麽多人鬧出這麽大動靜的,約莫只有……”
“太後?”謝子玉先一步說出。
沈欽點頭:“懷疑是她,但還沒想明白是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但謝子玉心中已經猜了個大概。
“師兄,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謝子玉爬到他身邊,湊近他耳邊小聲說,“我弟弟子文醒了,他告訴我,我們倆并非太後親生,绮羅才是太後的親生女兒。”
沈欽微微錯愕之後,若有所思道:“難怪我一直覺得太後怪怪的……”
“我進宮原本是要告訴太後,大哥和司徒将軍他們要謀反,想着讓太後做些準備。可是我知道這件事以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謝子玉捏着衣角,擡眼看他,“你說我做的對嗎?”
“其實即使你不告訴太後,單憑你被謝子贏擄走這件事,太後肯定對他已經有了防備。”
謝子玉糾正他:“不是大哥擄走了我,是大哥挾持了绮羅,逼着秦侍衛擄走了我……”
“什麽?”沈欽眉頭一鎖,“我就知道姓秦的那小子不靠譜,長得人模人樣的,就是不辦人事!”
“也不是……”謝子玉糾結道,“秦侍衛人也不壞,他後來還是跑去救我了……”
可不論她怎麽解釋,沈欽眼裏的怒火還是熊熊燃燒了起來。
謝子玉生怕他去找秦羽打架,扯着他的袖子說:“秦侍衛也知道我是女兒身的事情了,可是他答應替我保密,你看,他還是個挺靠譜的人……”
原本說這話是想勸他不要生氣,沒想到卻成了火上澆油。
“必須得找個機會和那小子打一架了……”
謝子玉:“……”
作者有話要說: 文筆太渣,吻戲永遠是我過不去的坎兒,尼萌就湊合着看看吧,捂臉。
但是吧,我覺得我寫船戲寫得特別好,不信我給尼萌露一手:
【沈欽将謝子玉輕輕放在床上,埋在她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位不能描寫了起來……】
讀者:你特麽是在逗我?我特麽想砍你很久了……
☆、三二章 顏面掃地
沈欽回來後,謝子玉生怕有人再對他不利,便讓他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己身邊。同時秦羽也成了一個特殊的存在,之前因為他未經太後允許擅自跑去救謝子玉,已經失去了太後的信任,加之他要謝子玉幫忙找鳳娘,如此便站在統一戰線上,謝子玉便也将他留在了身邊。
不過太後這幾日都忙得很,并無閑暇時間過來找麻煩。
沈欽雖然處處看秦羽不順眼,但一直找不出什麽理由與秦羽正大光明地打一架,兩人見面也幾乎說不來一句話,謝子玉對此也是無能無力。
反倒是崔明的反應最大,瞪着綠豆小眼一臉不愉快,吃醋說道:“陛下,您偶爾也考慮一下奴才的感受好麽?您左邊沈侍衛右邊秦侍衛,奴才要往哪兒站?”
謝子玉打趣道:“如果你不是太後派來監視朕的,朕也會這般重視你的。”
崔明一臉受傷,悻悻走開了,約莫去找太後打小報告了。可他回來的時候臉上更加悲傷,膽怯地傳達給謝子玉一個消息:太後想讓她代替謝子文迎娶绮羅。
想必他也覺得這件事實在荒唐了些,說完這話就跑出去躲着了,死活不肯再進來。
謝子玉原本想拒絕這件事,畢竟她也是女人,迎娶另一個女人,心理上委實過不去。可沈欽的想法卻和她不一樣:“你若不答應太後,怎麽在婚禮上搗亂?”
謝子文也點頭附和:“阿姐,成親那天,我親自去吧。”
他說完這話,謝子玉和沈欽齊齊扭臉看他。
“不行!”謝子玉拒絕道,“你更不能去。”
“為何?”
“你又不是猜不到,大哥和司徒将軍他們,指不定會在那天鬧出什麽事情來。”謝子玉皺着眉頭,一臉凝重,“你身子弱,不能去冒這個險。”
“可是阿姐,我雖然不能娶绮羅,但心裏是喜歡她的。我想看她為我穿嫁衣的樣子,你就讓我去吧。”他露出些許羞澀,竟向她撒嬌起來。
謝子玉左右勸不過他,便松口答應了。
謝子文大婚這天,宮裏紅綢滿滿,喜氣洋洋,漫天的熱鬧下,卻是隐藏着說不出的危險氣息。
原本謝子玉是要替謝子文在床上躺着的,但想到今天注定不是平凡的日子,她實在難耐,讓沈欽想辦法從別出弄來了一個小太監,敲暈了丢在床上,替她躺着。她則換上小太監的衣服,跟着沈欽偷偷溜了出去。
秦羽早就等在外面,孤零零的一個人看起來有些落寞。
謝子玉上前揶揄他兩句:“你明明喜歡绮羅卻不肯表露心意,現在她要嫁給別人了,後悔了吧?”
秦羽的目光投向遠處,那是謝子文和绮羅舉行成親儀式的地方。“陛下,屬下不後悔。”可他攥着腰間佩刀的手,卻是用力到指節泛白。
謝子玉拍拍他的肩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秦羽低頭瞧她,眼神中分明充滿三個字——你走開!
沈欽等得不耐煩,拉她過來:“要勸就好好勸,不會勸就不要勸!”
謝子玉自讨沒趣,跟着沈欽走了。幾步之後回頭一瞧,秦羽也一聲不吭地挪步跟了上來。
他們趕過去時,正好是绮羅進宮的時候,旌旗鳳輿,盛裝華服,完全是按照封後的陣仗來的,看來太後是在暗示衆人,绮羅将來是要做皇後的。
謝子文一身明黃,負手靜立,滿目柔情地看着。清風徐來,最是偏偏少年郎。果然龍袍穿在他身上,要比她合身得多。
“這麽遠遠地瞧着,倒是真的不好分清是你還是他。”沈欽笑着打趣她:“我就說嘛,當時師傅帶你回來的時候,我就瞧着你像個男孩子。”
“哼~”謝子玉出手,暗暗擰了他腰一把,不滿道:“我哪裏長得像男孩子,分明是我弟弟長得像女孩子!”
沈欽吃痛一聲,誇張道:“你掐着我傷口了!”
“該!叫你嘴貧!”嘴上雖然這麽說着,小手卻悄沒聲息地摸了過去,不輕不重地揉了兩下。
沈欽順勢将她的手捉住,包在自己的大手掌裏,抖落寬大的袖口将兩人的手藏着,置于身後,面上卻端得一本正經,目光投向遠處的婚禮,不看她。
謝子玉悄悄紅了臉。
這時候,謝子文已經将绮羅扶下鳳輿,牽着她的手,走向大殿。
謝子玉漸漸收了笑意,開始緊張起來,不曉得謝子文會在什麽時候提出拒絕娶绮羅這件事。不過這樣做的話,會讓绮羅顏面掃地吧。
她下意識地去看秦羽,發現他臉上的寒氣簡直可以結冰了。
謝子文和绮羅在走上大殿前的最後一個臺階時停了下來,他放開绮羅的手,轉過身子,面向在場的所有人,面色凝重。
謝子玉心都要揪起來了。
謝子文開口講話的那一霎那,謝子玉看見原本在大殿裏端坐着的太後猛地站了起來,想必她終于察覺到不對勁。
離謝子文不遠的崔明也愣住了,他是最熟悉謝子玉和謝子文的人,顯然也沒想到今天竟是真的陛下來了。
謝子文無視其他人的反應,一臉平靜:“諸位愛卿,朕有一事宣布。”他給了衆人一些反應的時間,才繼續說,“朕和绮羅郡主的婚事,取消。”
他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叫所有人就靜了下來,面面相觑,詫異不已。
太後急急走到謝子文面前,滿臉怒氣,呵斥他:“陛下的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既然已經将绮羅擡進宮門,她就已經是這宮裏的人了,陛下不可任性妄為!”
“連儀式都不曾進行,绮羅還算不上宮裏的人!”謝子文冷冷地看着太後,“這天下朕做不了主,難不成連自己的婚事朕也做不了主?太後你是哪裏來的權力敢管朕?”
太後的權力大了去了,大祁的半邊天都是她的。可是她不能說,因為大祁的律例從來沒有規定,後宮的女人可以有幹涉帝王的權力。
太後一時語塞,隔得太遠,謝子玉只瞧見太後扯住謝子文,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些什麽。
雖然聽不見,但也約莫能猜到太後硬的不行便來軟的。無奈謝子文軟硬不吃,只聽了幾句便斂了袖子,看都不看太後一眼,往臺階下走來。
謝子玉以為他要回乾清宮,但謝子文卻直直朝百官之首的方向走去。謝子玉定眼一瞧:七皇叔竟然也來了。
七皇叔坐在輪椅上,比其他人矮了半截,難怪她一直沒有注意到他。不過話說回來,明明雙腿已經和常人無異,繼續裝殘廢真的好嗎?
謝子文拍了拍七皇叔的肩膀,轉而向衆位大臣說道:“諸位愛卿都知道,父皇曾經有一道遺诏……”
謝子玉心中一驚,猛不丁爬上一個猜測來:謝子文不要绮羅,該不會連皇位也一并不要了吧?
太後曾經說過,先皇臨終前拟了一道遺诏,讓七皇叔輔佐謝子文,如若謝子文不成氣候,七皇叔可取而代之。
雖然她不知道謝子文究竟成不成氣候,但就現在看來,謝子文是不打算做皇帝了。
太後臉都白了,急急下了臺階。
從七皇叔微微詫異的表情中,謝子玉猜出,大概七皇叔事先也是不知情的。
如果謝子文把一切都說明白,太後會不會氣得吐血?不曉得她會不會後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事情偏偏不遂人意,如果不是有一支利箭射向謝子文,謝子玉幾乎都要忘了,還有謝子贏謀反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哦吼吼~同志們,我要拿男配開刀啦!
唔呵呵~男配們,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實在是你們那些野生爹媽不收藏不評論,我養不起那麽多配角了,只能是少一個算一個……
我瞅瞅,先拿哪個開刀捏?
讀者:警察蜀黍,這裏有一個拿着刀的變态怪阿姨!
作者:叫姐姐!
☆、三三章 劇毒,無解
那一箭在衆目睽睽之下射來,雖然來勢洶洶,但宮裏的侍衛也不是吃白飯的,半道便将箭截了下來。
七皇叔立即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擋在謝子文身前,大喊一聲:“保護陛下!”
諸多侍衛紛紛向謝子文的方向聚來,擋住冷箭。放箭的人并不是特別多,畢竟皇宮的死角還是很少的,不多時,便有放箭的人被揪出來。這時有人來報,說大皇子帶兵從皇宮的側門攻進來了。
謝子贏本沒有兵,就算有也不過寥寥幾個誓死追随他的大皇子黨。今天他帶的兵,應該都是司徒浩的兵。
謝子玉舉目去尋司徒浩,發現他早已被諸多侍衛圍困住。
太後果然早已察覺了他們的謀反之心。
場面一亂,沈欽立即帶她撤身離開。她知道沈欽身上有傷,自己若進去摻和沈欽必然也跟着摻和,她不敢跑上前去添亂子,只得躲得遠遠的焦急地看着,祈禱着謝子文不要出什麽事。
身側突然擦過一道人影,是秦羽沖了上去。
他是奔着绮羅去的。
擡眼去看绮羅,高階上的那抹紅影搖搖欲墜,好像驚吓得厲害。那裏只有她一人,其他人大都去保護謝子文和太後了,她身邊竟一個侍衛也沒有。
謝子玉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
偏偏這時候,有人瞅準了绮羅這個漏洞,簌簌射過去好幾支箭。绮羅頭上的蓋頭還不曾摘下,她看不見有箭射向她。不過約莫感覺到了危險,她身子一個不穩,從臺階上摔了下來,正好躲過那幾支箭。
在謝子玉大舒一口氣的同時,秦羽已經跑了過去。奈何一直有箭不斷地射過去,秦羽根本近不了绮羅身前。
绮羅好似摔得不輕,伏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她動不了,就相當于給了敵人機會。謝子玉心裏焦急,唯恐她一箭給人傷了去。
可是怕什麽來什麽,放箭的敵人已經不多,他們自然不能放過绮羅這個動不了的活靶子。雖然大多數的箭都被堪堪截了下來,但還是有一只淩利的箭箭破空而來,攜着勁風,直直沖向绮羅。
抛開別的不講,她畢竟也是一條人命,謝子玉下意識地想要沖上去,沈欽卻快她一步,飛奔過去。
只是距離太遠,到底是無能為力。
不遠處的太後一聲“羅兒”凄厲無比,謝子玉一把捂住眼睛,吓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可下一瞬間她又懊惱自己的無能,撤下手來,準備跑過去看看自己能否做點什麽。只是她剛看清眼前的一切,卻是真的哭了出來。
绮羅被謝子文護在身下,而謝子文的背上,直直嵌着那支箭。
沈欽半路折返,奔向投箭人的方向;秦羽停滞一刻,砍掉障礙,轉身和沈欽一道去捉人;崔明嗷嗷跳腳,不知所措;七皇叔與謝子文離得最近,他蹲下身子去扶謝子文,冷靜如斯的他,似乎罵了一句什麽……
謝子玉穿過混亂的人群,艱難到達謝子文身邊。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幫忙:“子文,你是不是傷得厲害?”許是姐弟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她甚至覺得自己疼得快要暈過去了,渾身顫抖得厲害。
謝子文臉上的血色盡消,蒼白得吓人,他勉強扯出一個笑給謝子玉:“阿姐,我沒事,就是疼了些……”
“我們走,我馬上去給你叫太醫。”
她與七皇叔一起,要将謝子文扶了起來。謝子文卻伸手去拉地上的绮羅:“绮羅,你有沒有事,是不是被吓到了。”
地上的人一直在發抖,卻一聲不吭,将頭深深地埋着。謝子文欲使力将她拉起來,但背上的傷讓他不得已松了手。
“我來。”謝子玉替他将绮羅扶起來,順手徹掉她頭上礙事的蓋頭。待到蓋頭掉落,他們俱是愣住了。
不是……绮羅。
一個面容青澀的姑娘,因為害怕而不斷地在流淚,妝都哭花了,咬着嘴唇,怯懦地不敢擡頭。
不用想也知道,她是绮羅找來的替身。
謝子文有多失望可想而知。
不過此時已經顧不得再去計較這些事情,七皇叔護着謝子文已經離開,謝子玉看了這個姑娘一眼,拽着她離開了。
太醫院裏,除了謝子文,所有人面色沉重。謝子玉最不想聽到的一個消息是,謝子文背上的那一箭,有毒。
劇毒,無解……
太醫束手無策,跪成一片。
謝子玉不信,抹一把眼淚,跑出去找沈欽。
沈欽一定有辦法!
謝子贏的人已經攻打進來,正與宮裏的侍衛軍厮殺。刀劍□□,鮮血死亡,紅綢的映照下,這裏放佛成了煉獄一般的存在。
她看到了謝子贏,銀白色甲胄加身,一杆□□橫切,面前三個侍兵倒地,鮮血淋在他的甲胄上、他的臉上,他的眼睛甚至都是紅色的。
即使先前就知道他是個殘忍的人,卻還是不能接受他會這麽殘忍。
腕上一緊,她被人拽到一邊。沈欽氣喘籲籲,将她按在角落裏,吼了她一句:“傻愣地站在這裏做什麽,等着挨刀子呢?”
謝子玉愣了片刻,一頭紮進他懷裏,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把謝子文的情況告訴了他。
“別哭了,”沈欽捧起她的臉,替她才幹淨眼淚,“走,帶我過去看看。”
謝子玉被他護着,心裏稍稍平靜了些。又見他氣息不穩,額上有汗,腳步虛浮,不禁擔心道:“師兄,你還好吧?”
“沒事,打架的時候牽着傷口了。”
“都怪我……”打從師兄陪她進宮起,就沒發生過好事。
沈欽低頭瞧了她一眼,笑道:“我不怪你。”
謝子玉抽噎一聲:“可是我自責……”
沈欽一聲輕笑:“別什麽事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們回到太醫院的時候,謝子文幾近昏迷,眼神已經有些渙散。見她回來,只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叫了一聲“阿姐”。七皇叔臉色極為難堪,隐隐有要發作的征兆。假扮绮羅的姑娘随太醫一起跪着,一直在抹眼淚,仍舊不敢擡頭。
沈欽将謝子玉的帽子往下壓了壓,避免別人看到她的臉。他上前查看謝子文的傷勢,一時表情凝住。
謝子玉見他臉色有異,上前小聲問道:“怎麽樣,這毒你能解嗎?”
沈欽又檢查了一遍,起身拉着她走到一旁,極為不忍地搖了搖頭。“問問他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幫他完成了吧。”
七皇叔走過來,一臉愠怒:“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欽颔首:“對不住,無能為力……”他這話說得極輕,只他們三人能聽到,床上的謝子文卻放佛預感到了什麽,微弱地叫了聲“七皇叔。”
七皇叔和謝子玉立即圍了上去,謝子文努力地擡眼看他們,笑得脆弱又讓人心疼,他說:“我想見見绮羅……”
他大概也猜到自己沒有時間了,所以才會提出這個要求來。
“叔叔馬上派人把绮羅接來!”七皇叔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轉身匆匆離開。
“我也去找!”謝子玉想着快些将绮羅找來,卻被謝子文叫住了。
謝子文去握她的手,謝子玉忙将手給他,俯身湊近他,聽他用極其微弱的氣息說話。他說:“阿姐,你要一直好好的,我與阿姐相處的日子實在是太少,委實遺憾了些……”
謝子玉咬着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說:“阿姐,七皇叔雖然看上去冷淡寡情了些,可他是真的疼愛我,以後也會疼愛你,如果我不再醒來,那個位子,請你幫我交給他……”
他說:“阿姐,我不恨大哥,我本不願搶他的位子,當年是太後奪走了他的一切,才将他逼到現在這個地步。他鬥不過太後的,如果可以的話,念在手足之情上,給父皇多留一條血脈……”
他一字一句,分明是在交代後事。
最後的最後,他說累了,阖眼休息了一會兒,又睜開眼睛,望着門外:“阿姐,绮羅她,怎麽還不來?我好像,沒有力氣等下去了……”
外面的厮殺聲漸小,幾近中午,最是光線明亮的時刻,或許照得他睜不開眼睛了,謝子文在這時安靜睡去。
謝子玉只覺得天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問我謝子文中了什麽劇毒?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給他中的毒起名字。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中毒了,我一直都有鋪墊,尼萌看出來沒有?
憋說看不出來喲~
☆、三四章 師兄你帥
七皇叔最終還是沒能找到绮羅,他回到太醫院的時候,表情陰郁,眸子裏透出的光幾乎能夠殺人。
所有人靜默不語。
外面一切安靜如初,擺平了所有事情的太後聞訊趕來,将跪滿一地的太醫趕出去,然後走到謝子玉面前,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謝子玉反應不及,生生挨了下來。太後下手挺重,打得她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她氣急,吼道:“你為什麽打我?”
“為什麽?你還有臉問為什麽?”太後鳳眸圓睜,因為盛怒而顯得有些恐怖。“為什麽不是你?為什麽躺在這裏的不是你?哀家讓你替子文成親,你為什麽不去?”
謝子玉完全沒有想到太後會說這樣的話,一時愣在那裏。
太後的話卻是一句比一句難聽,一句比一句傷人,罵她還不算,居然擡手還要打。
謝子玉只覺得太後不可理喻,自然不能再乖乖站着給她打。她躲過太後接下來的一巴掌,往沈欽身後躲了躲。沒想到太後仍不依不饒,伸手愈将她扯出來。
沈欽挪身一擋,擡手将太後推出去三米遠。
謝子玉:師兄你帥!
太後幾個踉跄差點摔在地上,旁邊的崔明忙扶住她。
沈欽冷冷地看着太後:“老太婆,你夠了啊。”
太後哪裏受過這般屈辱,氣得渾身發抖:“混賬東西,來人,給哀家拖出去斬了!”
“誰敢?”謝子玉最聽不得別人動沈欽,立即換到他身前,氣呼呼地看着太後,“太後,你別鬧得太難看!”
許久不說話的七皇叔顯然也煩了,冷眼看着太後:“太後,請您注意儀态。”
“好,好,一個個的都反了,都反了!”太後氣急敗壞起來,早沒了往日裏慈悲和藹的樣子。“哀家要将你們通通治罪!”
沒有人理會她,甚至外面聞聲沖進來的侍衛,都被七皇叔給呵斥出去。
現在唯一能與太後抗衡的,約莫只有七皇叔了。
謝子玉其實有些奇怪太後竟然有這麽大的反應。
方才太後得知謝子文中了劇毒不能醫治的消息時,似乎也是真的傷心,臉上的表情太真實,不像是做戲做出來的,這讓謝子玉有些詫異。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能說得通,畢竟謝子文養在她膝下這麽多年,就算不是親生的,想必也存了幾分感情。況且她還想着将自己的親生女兒绮羅嫁給謝子文,如若今天這婚事真的成了,他們也會是一家人。
大概從頭到尾被當做外人一樣利用的,只有自己吧。
真是令人寒心。
這時候,一直跪在地上存在感極弱的那個小小的人影動了動,慢慢地移向床上的謝子文。
是那個代替绮羅成親的姑娘。
太後有火沒處發,見她靠近謝子文,當即上前,一腳踢開她:“你是何人,膽敢對陛下不敬?”
那姑娘受了太後一腳,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痛極的樣子,好半天才噙着眼淚怯懦道:“回、回太後,陛下他、他還有氣息……”
謝子文當然還有氣息,只不過太過微弱,堅持不了多久。
偏偏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辦法阻止他生命的流逝,這才是最痛苦的。
那姑娘終于敢擡起頭來看他們,雖然目光仍然膽怯,但看得出來她在努力讓自己勇敢一些:“太後,奴婢、奴婢家鄉有一種藥草,村裏的人或者牲畜生病或者吃壞東西的時候,都會将那種藥草熬來喝,倒也有将病治好的,奴婢是想,想着要不要給陛下試一試……”
“胡說八道!”太後根本不聽,“鄉下人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敢拿來給陛下?”
謝子玉站出來替那姑娘說話:“我覺得試試倒無妨。”姑且不能說是死馬當活馬醫,與其現在束手無策,倒不如放開手來試一試。
沈欽問那姑娘:“你可知那藥草叫什麽名字?”
那姑娘想了一會兒,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奴婢的家裏人,都叫它神草,不曉得它真正的名字是什麽……”她話說得結結巴巴,勉強描述了一下那藥草的樣子,卻讓沈欽眼前一亮。
“說不定真的可以試一試,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這種藥草……”沈欽的表情重新活了過來,他将那姑娘扶了起來:“你現在身上可有帶?”
那姑娘搖搖頭:“不過奴婢從家中帶了一些,放在奴婢的住處了。”
七皇叔越過太後,直接吩咐:“本王派人與你一起回去取!”
“是,奴婢這就回去。”那姑娘表情也明亮許多,撩起裙擺,跑了出去。
太後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崔明看了謝子玉一眼,沒敢到她跟前來,只是小心服侍太後,搬了凳子,扶太後坐在床邊。
七皇叔也不曾離開,站在窗子旁,一語不發。
總算謝子文還有一絲希望,謝子玉的難過也少了幾分,這才想起沈欽身上的傷來。她将沈欽拉到一邊,小聲問他:“師兄,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給我看看。”
“看什麽看?”沈欽敲了她額頭一記,“天天要看這要看那的,你就對我的身體這麽感興趣?”
“你明明知道我是在擔心你……”謝子玉揉着額頭,不滿地咕哝一聲,小手又想往他衣襟裏探,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掉。幾次下來,她的手都給他拍紅了,只好放棄。謝子玉挨着他站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