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助理小林大半夜的從住處急匆匆趕過來，吭哧吭哧地開了車帶着人去了醫院。
“怎麽回事啊哥？大半夜的搞什麽呢？”醫院外頭家屬等候區的椅子上，助理小林十分沒眼看地給黎棠遞墨鏡：“以防萬一，戴着呗，您再稍微多駝一下背僞裝一下，別再讓狗仔給拍着了。”
黎棠心說裏頭躺着打點滴的人可不就是狗仔麽。
半夜的醫院幾乎沒什麽人，有也行色匆匆的。黎棠沒太擔心，拒絕了大半夜在沒什麽人的醫院內戴墨鏡的要求，只駝了駝背，插着兜就往病房裏走。
“急性腸胃炎，輸一下液就好了。可能是因為近期飲食極其不規律，睡眠時間也不足吧？嗯，這兩天就喝清淡點兒的白粥蔬菜粥什麽就成，問題不大。”
黎棠插着兜站在門口，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呆呆地跟醫生說了謝謝。
這人人頭發有些太長，亂糟糟的遮住了眼睛，一看就是沒怎麽仔細打理過，看起來卻又意外的十分柔軟。一縷碎發軟綿綿地貼着右半邊臉，顯得整個人又乖又喪。
黎棠等醫生走後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吳東坐在床上發呆了五六秒，然後忽然有些驚恐地看了一眼黎棠。
黎棠：“？？？”
吳東低下頭，有些着急地開口：“我沒帶醫保卡！”
黎棠：“……”這有什麽好着急的？
黎棠：“沒帶就沒帶吧，醫藥費也都給你交了。身份證帶了嗎？”
吳東搖搖頭。
黎棠道：“待會兒能動了，出去外頭自助挂號機器那兒補個臨時卡。”
吳東呆呆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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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不久前還兇狠十足揪着自己頭發興師問罪的人怎麽轉眼間就态度和緩了這麽多？
還幫他交了醫藥費？
吳東幹狗仔這一行其實并不久，但也遭遇過被驅趕的情況。偶爾能遇到某些明星的助理好聲好氣地前來說話并送一瓶飲料，但大多數時候，被發現了是沒什麽好下場的。
吳東的心情開始複雜了起來。
“那個……”他斟酌了一番開口：“醫藥費我……”
一句話在吳東嘴裏轉了個圈，他把“要還你嗎”硬生生吞了回去，改道：“……怎麽還？”
說完，吳東在心內默默心疼了一下醫藥費，并偷偷瞄了眼點滴，異想天開地估算着現在要是拔了針管不知道能不能酌情給他打個折。
黎棠盯着吳東的側臉，發現這小狗仔真是有些沒禮貌，說話的時候大多不正臉看人。哪怕正眼看一眼也飛快地撇開臉，微微側頭以一種微妙的角度說着話。
但他還是十分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了這樣略顯沒禮貌的行為，權當是對方害羞不好意思直視自己光輝燦爛的帥臉。黎棠帶着點兒痞氣随意道：“那你加個微信轉我？”
吳東摸了摸口袋，茫然道：“哦……我手機呢？”
然後他又提高了一個音調，驚呼道：“單反！”
“哎哎哎，都在桌上放着呢，在你那個包裏，別慌。”黎棠抽了張衛生紙，拿着放在筆筒的一支丢了筆蓋的藍色圓珠筆，墊在床頭櫃上，在上頭寫着什麽東西。
吳東一把扯過書包，動作太大，輸液瓶都跟着晃了晃。黎棠皺着眉扶了扶挂着輸液瓶的支架，看着吳東在書包裏翻找東西然後又輕輕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黎棠笑了一聲：“人家狗仔正正經經拍照都是帶個有翻轉屏的小數碼，輕巧方便易偷拍，你扛着這麽大一個單反，生怕別人不發現你還是怎麽的？來給人拍藝術照呢？”
吳東被說得憋紅了臉，把頭壓得更低了，不說話。
助理小林已經在門口一邊打哈欠一邊催了：“黎哥咱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黎棠笑着将寫了聯系方式的紙巾折了折，遞到坐在床上低着頭的小狗仔手上。
小狗仔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黎棠忽然覺得蓋着小狗仔右半邊臉的那撮頭發有些礙眼，想把它給撩起來。但是他手癢了一陣後并沒有這麽做。
畢竟他酒也完全醒了，還是很清楚這個動作對陌生人來說有些像在耍流氓。
黎棠指了指紙巾，道：“我微信，到時候加了錢轉我。”
說完，潇灑地沖病床上的吳東擺了擺手，走到門口：“走了。”
“下次可別再這麽偷拍了，小狗仔。”
回去的路上，助理小林一臉複雜地開着車：“哥，那人誰啊？我怎麽聽到您叫他……”
“啊，”黎棠淡淡道：“偷拍的狗仔。”
助理小林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什麽？狗仔？那、那……”助理小林努力地給自家老板的行為創建着合理的解釋：“您這是把他打出了急性腸胃炎然後出于人道主義再把人送來了？”
“……有沒有點常識啊？急性腸胃炎能是人打出來的嗎？”黎棠笑罵道：“專心開你的車。”
助理小林哦了一聲，感覺到黎棠并沒有想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致，就沒再說。
但大半夜的開車，他又怕自己犯困，只好依舊沒話找話道：“這次休息好幾天，休息完就要去偏僻的影視基地拍戲了，哥您有什麽出游打算啊？”
黎棠笑了笑：“出游打算，我還能游去哪？出國玩吧，時間不夠玩不盡興；國內玩，可能嗎？還是乖乖宅家撸貓玩游戲調養生息吧。”
他說完，便歪歪斜斜地把座椅調低，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看了看信息。
有邢文賢發來的消息，說自己安全到家了，問他洗漱休息了沒有。
黎棠回了個“嗯”。那邊立馬又回：“早點休息，最好弄點解酒的東西，不然明早起來又得頭疼了。這次的事情謝謝你啦。晚安。”
黎棠惜字如金得連标點符號都不打了，又念着對方勤勤懇懇地送自己回家，便只懶洋洋地回道：“晚安”。
然後他又刷新了好幾遍。
沒有任何一個新的好友請求添加。
黎棠看着滿格的信號皺了皺眉。
按說他的個人聯系方式有無數人擠破頭了都想要，他平常也都藏着掖着不肯給，未免被瞎貓碰上死耗子地猜中，他甚至連賬號都設置成一串沒有任何意義的亂碼。并且還是捏着自家貓的爪子在手機上亂滾滾出來的。
會不會是賬號太複雜了？還是自己寫錯了？還是那個小狗仔認錯了？
不然沒道理啊。
一個靠着明星八卦吃飯的小狗仔，拿到自己的聯系方式，正常操作難道不是屁颠屁颠地加上，然後趁機翻找蛛絲馬跡想着挖出來一點料嗎？
黎棠甚至都做好了賬號被高價賣出去然後被加爆的最壞準備。結果……什麽都沒有。
幹小狗仔他們這行的，往往因着職務便利都會發展一些副業，應該是不缺那點錢的。說是要轉醫藥費，其實就是變相地給聯系方式。
黎棠莫名其妙地失落了幾秒，然後又恍然大悟地做了一個猜測。
欲擒故縱吧？
說不定是想等一陣，等過了今晚，或者再過幾天，那小狗仔再姍姍來遲地加。吊足人胃口。
嗤，這種小學生套路。
黎棠這麽一想，覺得說得通，但是居然沒覺得煩，只壓了壓微微上揚的嘴角，收了手機，揉了揉太陽穴，開始閉目養神。
助理小林一個人開車，開得有些郁悶，于是擰開了音量按鈕，随便找了個放歌的電臺小聲播放歌曲。
一首溫柔的抒情歌緩緩播放，好聽的男聲在簡單幹淨的鋼琴伴奏聲中清脆悠揚。
助理小林聽着音樂，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他在腦袋裏回憶了老半天那小狗仔的模樣後，忽然跟發現什麽似的，低聲道：“诶，是因為那張臉嗎？我的天啊，黎哥，我也發現了他那個氣質長相特別像……”
車內後視鏡裏黎棠老早就在後座歪着頭睡着了，發出了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助理小林噤聲，小心翼翼地将音量關得更小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