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吳東撲通亂跳的心，是在這場戲正式開拍後，才慢慢和緩下來的。
他看着剛才對他做同樣動作、說着同樣話的黎棠沒過多久又對着另一個人做了，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黎棠，”導演發話：“剛剛走位的時候加的那個用佩劍挑下巴的動作怎麽沒繼續用？這一鏡再來一遍吧。”
……
吳東說太不清楚這是什麽感覺，但能肯定的是這感覺并不太好。他下意識的不太想再繼續盯着正拍着戲的二人，便打開手機，發現之前找同行問的高庭赫演唱會門票有回音了。
是十分靠前的好位置，即便念在是同行的份上沒漲價太狠，但價格自然也被炒得很高。吳東想了想，自己轉了賬過去，然後留了個地址讓對方把票郵寄過來。
他沒忘記之前黎棠問過自己的事情。老板提過的要求，哪怕是随口一提也要謹記在心，這是吳東最近惡補明星助理守則後得到的結論。
“喂，小吳東，幹什麽呢？”身後忽然有人小聲叫他。
吳東吓了一跳，收了手機轉頭一看，是封林婉。
沒記錯的話封林婉今天在另一個棚補拍特寫鏡頭，看樣子是剛拍完，順便的就溜達過來了。
吳東很誠實地告訴了封林婉。
“黎棠讓你幫他買高庭赫的演唱會門票？”封林婉愣了愣，“等等，這是什麽魔幻現實。”
吳東：“啊？”
“沒什麽，”封林婉一邊搓手一邊笑道：“那個，他是怎麽跟你說的呀？什麽情況下說的呀？能說給我聽聽嗎？”
吳東看着封林婉一副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模樣，便一五一十地把包括自己代搶門票的事情都跟封林婉說了。
“哦——”封林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先是中肯地點評了一句“你業務範圍挺廣的哈”，然後說道：“不過，都這麽明顯了你還不清楚嗎？”
Advertisement
吳東覺得封林婉老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搞得自己好像什麽都不懂似的很智障，便說：“有什麽你直說吧好不好……繞來繞去的我頭疼。”
封林婉便湊近了小聲道：“黎棠一個那樣身份的人，想要什麽門票不會自己讓人去要嗎？甚至都不用他親自提，一堆人屁颠屁颠的捧着這個活動的請柬那個演唱會的門票雙手奉上了，還用得着找你買被炒高價格的黃牛票嗎？”
吳東愣了愣：“是，你說得對。所以……黎哥根本沒想要門票？”
封林婉酷愛繞彎子，點了點頭，繼續循循善誘：“嗯哼，那你覺得他多此一舉的說這些沒用的屁話幹什麽呢？”
吳東眼下正有些難過地低着頭，捏着手機，呆呆看着屏幕。
封林婉：“怎麽了？”
吳東悲傷道：“我肉疼。”
封林婉：“？？？”
吳東繼續悲傷逆流成河：“不知道現在退票他能不能退我全款，你等等啊，我交涉一下。”
封林婉：“……”
吳東一邊低氣壓地打着字一邊問道：“要是不給退全款，我能拿着聊天記錄截圖找黎哥報銷嗎。”
封林婉：“……”
吳東低着頭又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打的字删掉：“算了，還是別提報銷的事了，好尴尬啊。要不待會兒拍完戲回去，我直接問問黎棠哥要不要這張票吧。”
封林婉：“……”
吳東沉默了一會兒，見封林婉一聲不吭的，才又後知後覺地轉過頭望向封林婉：“對啊……那他多此一舉的找我買票做什麽。”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沒了陽光照耀的冬夜實在凍人。吳東大包小包地上了保姆車，在充足的暖氣裏坐到了後排的最角落，脫了黎棠給他的同款羽絨服。
“幹什麽？”黎棠後上了車，望着吳東道：“不是一直坐我旁邊的嗎？今晚怎麽忽然坐那兒了。”
吳東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磕磕巴巴地說：“我、我突發奇想。”
黎棠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吳東被他這麽一笑，笑得腦袋又亂糟糟。忍不住又開始回想先前封林婉跟他說的那堆話——
“無中生有地找話題，提一些自己根本不需要的要求，進而促進雙方的接觸與交流，你不覺得這個行為本身就不太對勁嗎？像不像校園小說裏故意找女主角借一本自己根本不看的書的男主角啊？像不像明明三下五除二就能解開一道數學難題的學霸故意捧着本子假裝自己不懂找人給自己講題啊？嗯？”
“莫名其妙的忽然對你這麽好，莫名其妙的就說你特別合适找你當助理，莫名其妙的就對你噓寒問暖的特別貼心。你見黎棠還對誰這樣了？你真當他是對誰都好的聖母白蓮花啊？”
“你就去問，問他還要不要這個票了，以我對他這麽多年的了解，他要是不順水推舟地跟你來個愛的告白，我！封林婉！這顆漂亮的腦袋就割下來送你！”
車十分平穩地開着，一時之間車內安靜得很，司機師傅随手調了調廣播，廣播裏的主持人說道：“前段時間，著名歌手高庭赫的告別演唱會門票在小麥網上三秒內被一搶而空……”
吳東偷偷瞄了斜前方的黎棠一眼，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腰繃得很直：“黎哥，你還記得這個，演唱會門票嗎？”
“嗯？”黎棠正低頭看着手機，有些分神地轉頭道，“什麽門票。”
吳東把之前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又小心翼翼道：“不會是忘了吧？不然您翻一翻聊天記錄？我換手機了調不出來。反正就是，我有放出消息到處要票了，剛才也有人找我說有票了，位置很好，我就給買下來了。”
車在酒店門口緩緩地停了下來。黎棠頓了頓，像是思考了一會兒什麽事情，才說：“行，到時候我給你報銷。”
換作之前，吳東肯定會十分慶幸自己花的這些錢有了着落，但聽了封林婉叨叨的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之後，他又莫名的有些失落了。
“就這樣？”吳東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緊接着一顆心又空空蕩蕩的，“封林婉騙人。”
他掏出手機，點開聊天列表，有些郁悶地給不久前新加的封林婉發了條消息——
“你頭掉了。”
保姆車的門開了，吳東暈乎乎地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下了車。
“把羽絨服穿上，”黎棠接過吳東手上提的大包小包，又順手摸了一把吳東的腦袋：“下車前就該穿好的。那麽會照顧別人，怎麽不懂得照顧一下自己？”
吳東打了個寒顫，有些臉熱，讷讷地穿上了那條和黎棠一模一樣的羽絨服。
“不是那個意思，又對我那麽好。”吳東攏了攏羽絨服，上頭黎棠的氣味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他看着走在前頭的黎棠的背影，默默想着，“黎棠……真是個好人啊。”
而被莫名其妙發了好人卡的黎棠一無所知。
·
走進酒店等電梯的時候，二人遇到了邢文賢。
“哥，好巧，”邢文賢看了二人兩眼，笑盈盈道：“穿這麽暖啊。”
黎棠沖他點點頭，順口和他聊了兩句。
“我來得有些趕，都沒帶什麽暖和的衣服，”邢文賢臉上依舊帶着溫和的笑意：“沒想到這邊麽冷啊，凍死了。嗯？黎哥，剛才拍戲的時候就想問了，你換助理啦？小林呢？”
“小林生病了，在醫院。”
吳東自覺這個時候自己不該說話，便默默地站在角落當雕塑。
“找個時間我請哥吃頓飯吧，”邢文賢笑道：“這個角色要不是哥努力幫我争取，我都沒機會拿到。其實我早就準備好說要提前過來了，是經紀人沒給我安排好時間，一直跟我說來得及來得及，我就聽經紀人的話啦，沒想到弄成這樣……實在太抱歉了，一定得請哥吃頓飯賠罪。”
吳東盯着電梯門上頭跳動的數字，在心裏倒數三二一——
門開了。
“嗯，再說吧，”黎棠說：“你到了。”
吳東有些呆滞地拎着東西往外走。結果衛衣帽子忽然被一只大手揪住。
他整個人忽然剎了車，猛地轉頭望向黎棠：“幹、幹嘛啊。”
“是他到了，不是我們。”黎棠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整了整吳東的衣服，失笑道，“傻子。”
邢文賢幹笑兩聲，和黎棠道了再見，頭也不回地出了電梯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