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吳多福

吳多福拿着檢驗報告結果單,正在醫院的走廊上慢慢走着。她有些吃力地辨認着上頭的字,看着看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吳多福心思重重,不小心迷了路,恰好走過婦産科。

“姐姐,”吳多福聽見有人喊住了她:“姐姐,能幫我撿一下東西嗎?”

吳多福轉頭一看,是一個……小姑娘。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可看起來卻像只有十幾歲出頭的模樣。也不知道是長得顯小,還是真的年紀小。

姑娘很漂亮,漂亮得幾乎和這個小鄉鎮破舊的醫院有些格格不入了。皮膚白得透明,臉上一點兒瑕疵也沒有,兩條又黑又長的辮子有些亂,穿着再簡單不過的一條寬松的白色連衣裙。

“謝謝,”小姑娘接過吳多福遞給她的病歷本,笑着解釋道:“快生了,都彎不下腰來。”

“你看起來很年輕。”吳多福說,“要不是大着肚子,都要以為你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吳多福一直記得她聽到這句話後的表情。那小姑娘眼中像是帶着一層霧,叫人分不清是喜是悲,然後張了張嘴,揚起一點兒笑容來:“我今年十五歲,姐姐。”

吳多福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兩只手有些局促地捏着報告單,微微長大了嘴巴,又盡量斂着訝異的神情,“啊,哦……那,沒人陪着你嗎?”

“沒有。”小姑娘說着,微微偏了偏頭,看着吳多福手上拿着的單子,“你怎麽啦,姐姐。”

大概是吳多福從來沒被這樣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叫過姐姐,大概是那時候吳多福覺得人生無望,又大概是吳多福覺得這樣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很可憐……反正那一天,吳多福陪着她,走到了醫院的天臺,一邊曬着太陽吹着微風,一邊聊着天。

“這是第二次來檢查了。”吳多福手中的結果報告單被她自己捏得皺巴巴,“因為不能生,就……被離婚了,回了娘家。家裏人覺得丢臉,和我分開住了。我今天來,就只是想再試試看,萬一之前驗錯了呢。……結果還是一樣。”

這些讓吳多福覺得難以啓齒的事情,在一個看起來像是比她做了更加難以啓齒的事情的小姑娘面前,竟然很輕松地就說了出來。

“醫生說我不能打胎,我應該就是那種比較少見的……不能人工流産的體質。”小姑娘說,“如果非要流掉,自己也會有生命危險。要不是這樣,我應該早就把孩子打掉了。家裏人覺得丢臉,我就拿着錢自己來了。那個人……他知道我懷孕以後,就人間蒸發了一樣,找不到了。”

吳多福看着姑娘圓滾滾的肚子,隐隐之間有些可憐她,又莫名其妙地有些羨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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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一個為不能懷上孩子發愁,一個為意外懷了孩子發愁。迥然不同的命運在此刻仿佛交織在了一起,化為陽光燦爛下兩聲重疊的嘆息。

不能生育和意外懷孕,好像無論如何,都是她們錯了。

·

吳多福再一次去醫院的時候,提着一個保溫桶。

“乳鴿炖湯,喝了對身體好。”吳多福将保溫杯放在一邊,“你剛生完,要好好補一補。最近忙着秋收,我也是抽了空才能來看看你。”

“姐姐,你要抱抱孩子嗎?”小姑娘輕聲說道。

吳多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過了孩子,低頭細細地端詳着。

皺巴巴,泛着紅,像外星人,又像猴子。腦袋的活像地裏奇形怪狀的馬鈴薯,從頭到腳都醜得很。

新生兒都這樣,張開了就好看了。小姑娘這樣好看,孩子肯定也不會醜到哪裏去。吳多福這樣在心裏安慰自己。

但還是太醜了吧。

吳多福抱着嬰兒,一邊在心裏覺得醜,一邊又覺得有種奇妙的感覺,這感覺從她內心深處迸發出來,柔和地裹着懷中醜醜的小娃娃。

剛生完孩子的姑娘氣色看起來還算不錯,甚至沒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她對着吳多福說:“姐姐,我想去外頭的電話亭,給我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把孩子生下來了。你能幫我看一會兒孩子嗎?就一小會兒。”

她還找吳多福要了點零錢,說是沒錢打電話了。臨走前,順手帶走了自己唯一的小背包。

小姑娘的這個電話打了很久很久。吳多福再也沒能等到她打完電話回來。

“你有看到一個……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嗎?”吳多福到處文人,“看起來十四五歲,很白。……啊?沒有啊……噢,噢,好,謝謝。”

“你好,你有沒有看到……”

吳多福抱着醜醜的小娃娃,在醫院的大堂中央茫然地站着。她看着醫生和病人匆匆地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幹什麽。

懷裏的娃娃又軟又暖,動了動,皺起了毛發稀疏的眉頭,張開了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娃娃的一聲啼哭終于叫吳多福清醒了過來。

她忽然覺得自己和懷中這個剛剛來到世界上的脆弱的生命很像。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最親的人抛棄了。

“不哭,不哭喽。”吳多福笨拙地哄着懷裏的小孩,鼻子直發酸。她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摸了摸娃娃的臉頰,反反複複的,只會說這麽一句話,“不哭,不哭喽。”

第32.5章·終曲

數月後。

前座的一個女生猶豫了好久,終于在下課鈴打響的時候轉過頭來看着收拾筆記的吳東問道:“吳東,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

女生指着額頭上一個淺淺的疤:“這塊疤是我小時候貪玩磕到的,那時候沒想着去縫針,任由它自己長好,結果留了疤。我現在在考慮把這道疤痕去了,聽說你手術做得很成功,能給我推薦一下嗎?”

吳東下意識地用手背碰了碰右臉頰。

他右臉上的疤痕去做了兩次修複,其實仔細端詳還是能看得出來,只是已經變得很淺很淺。

“可以啊,”吳東掏出手機,“我把醫院和醫生的名字都發給你,你這種情況……”他擡眼看了看同班的女生,“問題應該不大,估計做幾次點陣就能好了。”

和女同學道別後,吳東一邊刷着手機一邊往樓下走。手機壁紙是一張有點兒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看起來有些樸實的女人和一個四五歲的娃娃。娃娃白白嫩嫩的,指着鏡頭笑。笑眼彎彎,眼角還有一顆漂亮的淚痣。女人微微低着頭,将手溫柔地蓋在了小孩的頭頂。

教學樓一樓的架空層零零散散地停了幾輛單車,空曠得很,幾乎沒人經過。

吳東猶猶豫豫地給黎棠發了條信息:“你在哪?”

黎棠到偏僻地方拍了好久的戲,雖然吳東中途有抽出一個周末去探班,但仔細算算,還是有一段時間沒好好見一面了。

吳東正打着字,忽然聽到一個細小的咔嚓聲。

這聲音他實在太熟悉。

“誰!?”吳東警惕地四處看着。

黎棠有了正式交往的對象這件事情并沒有正式公開,但在圈內已經傳遍了,有不少吳東的“前同行”都絞盡腦汁地想要拍黎棠對象的照片,要麽被黎棠工作室公關掉,要麽被吳東躲了過去。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

吳東沒體會過當大明星被追着偷拍的感覺,倒是體會過當狗仔偷拍別人的感覺,現在居然順帶着,也體驗了一把當大明星家屬被偷拍的感覺。

但這感覺其實不太好受。

架空層的一個大柱子下露出了一片衣角,吳東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你他……”吳東看着手中拿着一個單反的、多日未見的黎棠,髒話到了嘴邊,急急地剎住了車。

吳東原本帶着點兒戾氣的臉色頓時變得和緩,“是你啊……”然後洩憤似的輕輕捶了他一把,“你拍什麽拍,吓到我了!”

黎棠将屏幕遞給吳東看,“忍不住,你剛才到處找我找不到的表情太可愛。”

吳東本想繃着臉,但看到黎棠實在太開心,便繃不住了。

他笑盈盈地看着黎棠,攤開雙手,将黎棠抱了個滿懷,“工作辛苦,歡迎回來。”

初春的風從外頭吹進了架空層,帶着萬物複蘇的苦盡甘來,打着卷拂過吳東露出的右臉頰。

像一雙飽經滄桑卻又溫柔無比的手,将吳東的心都吹得很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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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大家還滿意嗎?(緊張搓手)

接下來應該會有副cp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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