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一下馬車,沈默便聞到了陣陣濃郁的香味,遠遠看去,城牆邊層層疊疊的槐樹緊密相依,樹冠上墜滿了槐花,一從疊着一從,壓得枝頭微彎,那濃郁的香味,便是來自這些槐花。
凜暮跟着下了馬車,看着那一束束的槐花說道:“如今才四月初,這槐花就已經開的如此旺盛。”
順着城牆一路向西看去,槐花更是茂盛,那裏有個小村落,名字就叫槐花村。
聽說槐花村遍地是槐樹,每年的四月中到五月末,槐花開滿樹,整個村落處處是花香,當地村民常常打了槐花回家,做幾道關于槐花的美味吃食,而今年不過四月初,槐花就已經開的如此茂盛了。
聞璞牽着馬車走向城門,“天色漸晚,先進城找個住處吧。”
沈默轉頭看了看城牆向西蔓延的槐樹,道:“我想先去槐樹村看看。”
聞璞聞言看向凜暮,見凜暮點頭,便再次架起馬車,載着二人向槐樹村趕去。
槐樹村村如其名,當真是處處是槐樹,房屋旁,院子裏,郁郁蔥蔥,長勢極好。
“好安靜。”
沈默望向四周,不禁開口道。從他們進來到現在,還不曾見到任何人。
這村落雖然整潔,卻處處房門緊閉,看起來不像有人的樣子。
凜暮和聞璞一左一右挨着沈默往裏走,聞璞尚且和沈默有一段距離,凜暮離着沈默卻要更靠近幾分。
“嗚……”
一聲嗚咽自不遠處傳來,幾人皆警備起來,只見一旁槐樹後面,滾出來一個棕色的小毛團,那毛團子走路東倒西歪,看到沈默幾人也不害怕,哈着舌頭蹭了過來,是一只棕色毛發的小奶狗。
小奶狗膽子大的很,一跑一颠的來到幾人腳邊,沈默倒底年紀小,忍不住想要彎腰将其抱起,卻被凜暮握緊了手臂阻止他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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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奶狗見沈默不理他,委屈極了,趴在沈默面前翻身露出柔軟的肚皮來。
凜暮緊緊握着沈默的手臂,不讓他亂動。
那小狗見如此不行,便氣憤的爬起來,一腦袋撞到沈默腳踝,但因它身子太小,這一撞反而把自己撞了個倒仰。
聞璞突然厲聲說道:“出來!”
沈默一愣,擡頭看去,四周空蕩蕩的,并未有其他人。
半響沒有動靜,凜暮使了個眼色,聞璞便走向了一個角落,邊走邊抽出了腰間的寬刀。
待走的近了,突然一個小孩兒從角落裏的草堆後面狼狽的跑了出來,腳軟手軟的跌在地上,顫聲道:“你們是誰?來我們村要幹什麽?團團!團團回來!”
說着又去叫那小奶狗,看來那小狗便是他的。
見出來的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沈默放下了心來,凜暮卻仍舊緊握沈默的手臂不放。
“你們村其他人呢?”聞璞問道。
那小孩一身布衣沾了草屑卻不算髒亂,眼睛咕嚕嚕的,看起來機靈的很。
“大人們都去、都去隔壁村趕集了,今天是大集,小孩子們也去了。”
聞璞聞言,眸中厲光一閃而過,問道:“你為何不去?”
那小孩兒便又沉默了。
突然,遠處漸漸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輕有重,離得近了,便聽到嬉笑怒罵、閑談話語,沈默轉頭,看到一群人三兩成伍的走了過來,男女老少皆有,他們手裏、背上或提或扛着不少東西。
走在前面的幾個青壯年看到沈默三人,神色一愣,便快步走了過來,再看到不遠處滿身草屑的小男孩時,更是神色了然。
當先的一名男子開口道:“幾位大人想來是要去澤水城的吧?”
凜暮颔首,信口胡謅:“正是,路過此地,想借宿一晚。”
那青年一聽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們槐樹村挨着澤水城而居,時常有外地人或是往來商旅來此借住,幾位大人請随我來,想來是恰好我們今日都去趕集,水生那小子驚擾到了你們。”
這青年口裏所說的水生,指的應該就是那抱着奶狗的小孩。
此時村落裏的人回來了,很快便熱鬧起來,漸漸的崔煙袅袅,家家戶戶已經開始生火做飯。
那青壯年帶沈默幾人去了一處院落,院內有幾間瓦房,雖然空蕩簡陋,卻也整潔。
聞璞拿出一粒碎銀子遞給那人,那村民并不矯情,爽快接下,道:“我家就住在不遠處,幾位遠道而來想來餓壞了吧?若不嫌棄,內人做的吃食還算尚可,不如一會兒端過來些給幾位填下肚子?”
凜暮點頭,“亦可。”
那青年人便不再多說,離開了。
晚間幾人草草吃了一頓,便各自進了房間休息。
沈默自那天一個奇異的夢後,便很久不曾做夢,卻沒想到今日,在這槐樹村裏,又做了夢。
夢裏濃郁的槐花香一陣一陣的飄了過來,四周霧氣蒙蒙,可見度十分低。
前方隐約傳來孩童的歡聲笑語,但隔着濃霧,又什麽都看不到。
沈默在原地躊躇片刻,便擡步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走了很遠,又仿佛一直在原地未動,那歡笑聲似乎盡在眼前,卻又在下一刻遠在天外。
沈默像是着了魔一般,仍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越走越快,漸漸只是走路的速度已經滿足不了他,他內心似乎很焦躁,很急切。
快點,再快點!
馬上就能見到了!
馬上就能見到了!
可他要見誰?
突然濃霧如水般散去,沈默力竭跌坐在地,終于看清了前方。
可前方并無孩童嘻戲,只有一個衣袍肮髒的小孩子背對着他,輕聲的,一遍又一遍的不斷重複着。
“你為什麽不來……”
“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在等你呀……”
“你在哪裏……”
“我好痛……我不想死……”
突然那小孩子仿佛是察覺到了背後有人看他,慢慢的回過頭來……
一聲接着一聲的哼唧在耳邊響起,沈默睜開眼睛,被眼前放大的狗臉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揮開,只見一個毛茸茸的棕色團子被他揮可滾了幾圈才又爬起來哼唧,沈默看着眼前叫嚣不斷的小奶狗愣神,這狗怎麽跑他這裏來了?
他揉了揉腦袋,隐約覺得他似乎做了個夢,夢見什麽,卻已經不記得了。
三人早早起來,便趕去了澤水城。
澤水城靠水而建,依水而生,算是去往附近幾座小城的必經之地,因此往來商旅多在此落腳,又因此地水産豐富,因此美食衆多,也吸引了不少饕客。
凜暮:“直接去當地執法堂,報名身份自有當地官員安排,你可有什麽信物?”
三人一同進了城門,因三人皆是相貌俊俏的青年、少年,便時常有女眷悄悄路過後捂着嘴角偷笑,而聞璞為人冰冷看似不好接近,沈默又年少看着稚氣,便是凜暮最招人眼球。
沈默側首看了眼旁邊一名盯着凜暮臉頰緋紅的少女後收回視線,說道:“有一令牌。”
凜暮點頭,“那便好。”
執法堂并不難找,似乎上面早有人吩咐,此時正有幾人站在門口等候。
為首之人蓄着山羊胡子,大約四十歲上下,一身執法堂特有的黑袍,濃眉大眼,眉間溝壑頗深,似是愁緒纏身,眼神卻很犀利,見到沈默幾人到來,立刻躬身行禮,神情不卑不吭:“下官恭迎幾位大人,敢問大人可有通關文牒?”
沈默一手探入腰間,掏出令牌遞給那人。
那人接過令牌,立刻神色大變的跪了下去,高舉令牌喊道:“拜見帝君!”
一旁聞璞見此令牌也立刻單膝跪地,“拜見帝君。”
只有凜暮仍舊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裏,懶散的拿過令牌扔回沈默懷裏,“見黑令者如見帝君,帝君給了你好大的權利啊。”這麽說着他卻一點不怕。
沈默聞言稍稍抿唇,将令牌塞回腰間,面上神色不顯,只是側頭看着仍舊閑散站在身邊的凜暮,似乎在說你為什麽不用下跪?
凜暮扶了扶額頭,突然做出一副虛弱的模樣:“我身體不好,帝君特賜禦前不跪。”哪有自己跪自己的道理?
山羊胡子頭快低的埋到肚子裏,心思卻百轉千回,朝堂皆知戰天國唯一能夠禦前不跪之人,便只有掌天下千機的千機殿殿主了。
不想此次來人不只有當今國師,還跟了另一尊大佛。
沈默擡手扶他:“起來吧。”他并不十分喜歡這些彎腰下跪的禮儀,但身在此處,不得已而為之。
山羊胡子利落起身,道:“幾位大人,一路奔波,還請先随下官回堂內歇息片刻,待午時下官為幾位大人備下些許吃食,好生招待一番。”
聽到吃食,沈默立刻欣然接受,一夜過去,他便又饑腸辘辘。
澤水城的執法堂規模并不如九重的執法堂,當然,九重執法堂為總堂,自是其他地方不可比拟的,但此處也不算寒酸。
山羊胡子名為常厲,是此處執法堂的堂主。
三人分別有一間卧房,此時便都回了各自卧房。
午時用過午膳,沈默便叫來常厲,問他案情進展如何。
常厲眉頭緊鎖,“倒是尋回了幾具屍體,但……”
說到此,常厲停住了。
沈默見他猶豫,問道:“怎麽?有何不妥?”
常厲躊躇片刻,還是說道:“回大人,尋回的幾具屍體皆十分猙獰、損毀嚴重……”
沈默皺眉,打斷他:“帶我們去看看那幾具屍體。”
常厲仍舊猶豫,這新任國師年紀太小,萬一因幾具屍體受到驚吓怪罪于他,便有些得不償失。
沈默又怎會想到這些官員肚子裏的彎彎繞繞,只又催促了一遍,那官員還是躊躇萬分。
直到凜暮開口,輕飄飄的一句:“前頭帶路。”
卻讓常厲渾身一震,只覺脊背陰寒,有種被冷血動物盯上的錯覺,立刻起身為沈默幾人帶路。
因為案件匪夷所思,至今毫無頭緒,那尋回來的幾具屍體并未通知其家屬,而是紛紛置于執法堂地下冰室,那裏溫度極低,可保證屍身短時間內不腐,況且說是尋回也有些不妥。
地下昏暗,只有兩邊挂着幾處燭火,順着臺階而下,越往下氣溫越低,直到冰室外面,呼出的氣體已經能夠形成白霧。
直到進了冰室,沈默才明白常厲為何百般猶豫。
尋回的幾具屍體的确十分可怖,正确的來說,他們已經不能被稱為屍體,而是屍塊,沒錯,就是零散的屍塊。
而屍塊之間隐約又有粗線相連,像是有個人先将每一具屍體都四分五裂之後又用線粗糙的縫了起來,一些內髒被粗魯的塞進了屍塊之間。
比起婁析和景伯中體面的屍體,以及帝君巡城時看到的那些滾滿泥土的屍體,這是沈默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惡心的畫面,一時竟有些怔愣,随即一陣強烈的嘔吐感上湧,讓他失态的緊緊捂住了嘴巴。
哪怕是已經見過幾次的常厲,也還是十分不适,此時正緊抿嘴唇忍住喉嚨中翻湧的嘔吐感。
而凜暮和聞璞卻都面色如常,聞璞仍舊冰封着一張臉站在一旁,凜暮卻已經湊近去觀察了起來。
沈默死死的捂着嘴,哪怕是冰室,也有陣陣血腥伴随着惡心的味道鑽進鼻腔。他緊緊閉了閉眼睛,眼睛因過渡用力而有些泛紅并擠出了幾滴淚水在眼角。
凜暮見他這樣,依舊笑的随性慵懶:“你若感到不适,大可先出去待着。”
沈默緩緩放下手,抿緊嘴唇搖頭,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随後擡步向屍體走了過去,來到凜暮身旁,彎腰湊近了去觀察。
凜暮見他眼角通紅一片,輕笑出聲,“逞強。”
強挨過初時的不适,此時湊近了看雖仍舊犯惡,但尚且還在沈默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只見這幾具屍體的分割并不規律,屍塊邊緣也不整齊,想來分割工具鈍澀,這些屍塊邊緣都像是一次不行多次切割才斷裂開來的,随後又按照身體大致的樣子擺放縫合在了一起,但常有擺放錯誤的地方,也那麽粗糙的縫了起來,看起來十分怪異。
沈默一具具看了下來,嘴唇微動,像在計算着什麽。
随後他直起腰,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目不轉睛看着他的凜暮,他一愣,突然有些別扭了起來,這感覺十分奇異,讓他措手不及。
凜暮倒不知他心中何想,只是問道:“怎麽樣?有何發現?”
沈默收回視線,重新看着那些屍體道:“并不完整……這些屍體并不完整,他們都……缺了一些地方。”
說着他指着一具男屍道:“這具手臂少了一塊。”
又指着另一具女屍說:“這具的左腿少了一塊,右腿四塊,左腿只有三塊,長度明顯不同。”
“這些都是不明顯的身體部位缺失,但有兩具十分明顯,比如這具男童的屍體沒有了雙眼,這具女屍沒有了兩只手掌。”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掌心皮膚都被割去了。”
常厲貼着冰室的邊緣,身後源源不斷的冷氣壓下了他口腔中的嘔吐感,緩了口氣他才道:“大人的意思是?”
沈默不答,皺着眉走到了一具女童的屍體旁,盯着看了許久。
找回的屍體一共五具,說是找回有些托大,這些都是被人扔進了執法堂裏的。
溺水而亡的一共十五人,十五人的屍體都是從執法堂丢失的,丢失後被人分屍後破破爛爛的又扔了回來,這種做法像是一種挑釁。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死後被人分屍後又縫上,也因如此,至少他們生前少受了些痛苦。
沈默狠狠吞咽一口唾沫,強行壓下喉嚨再次蜂蛹上來的惡心感,緩緩向眼前的女童屍體伸出了手。
他輕輕的摸着女童殘破的小身體,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猙獰的裂口,仔細查探,只有這具屍體,表面上看起來除了雙手掌心的皮膚外,什麽都沒有缺。
半響,他收回手起身,并沒有發現女童到底哪裏有何不同。
在來此之前,他本以為已經有了景伯中一例死人卦,此次應當不必太過擔憂,現在想來是他托大了,在這些屍體都沒有了掌心皮膚以後,他無法再摸掌問卦,此刻便毫無頭緒甚至有些焦躁起來。
這麽想着,不知為何,他擡頭看向了凜暮。
他不知道他為何要在此刻向凜暮看去,仿佛求助一般,他明白這并不是什麽好現象,凜暮此人并非如同他時常挂在唇邊的笑容一般簡單。
凜暮此時正在看一具屍體,像是有所感應般,在沈默看向他時,他也立刻擡頭看向了沈默,二人對視,凜暮臉上仍舊是慣常挂着的淡笑,哪怕在這血腥可怕的屍體之間,他面上的淡笑也不曾消失過。
半響,沈默先一步挪開視線,凜暮揚了揚眉,似是對他此舉有些不解。
沈默閉了閉眼睛,手指撫在腰間豪素冰涼的筆身,這支筆似乎有平緩心緒的作用,指尖輕輕滑動間,他冷靜下來。他并非自大之人,也非常清楚的明白他除了這神奇的算卦系統外,在這異古時代,不會武功,便是半個廢物。
睜眼,他又去觀察那些屍體,腦海中一遍遍想着那些常厲說過的案情進展。
第一個被扔回來的屍體是那具沒有了雙眼的男童,那男童不過五六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對世界的了解還不深刻,便已經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離開人世。
男童的衣物布料柔軟,皮膚細嫩,想來家境不錯,也深得家裏長輩喜愛。
他的小身體斷裂的還算規律,頭部一處,四肢各一處,而身體從肚子中間被一分為二,粗糙的針腳将他的肚皮縫合,裏面混亂的塞着內髒,沈默伸手,指尖慢慢探入了男童的肚子裏,內髒在手指尖滑動的感覺并不好,但此時他卻意外的冷靜。
随後他又去查看其他的屍體內髒,最終發現這些屍體都沒有了心髒。
收回手,內髒中滑膩的液體順着他的指尖低落在地。
凜暮靠在一邊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眼蒙黑布的少年一臉冷漠的伸手在屍體的腹部攪動,那樣的畫面就像個純潔天真的初生惡鬼在擺弄他的玩具。
沈默問向一旁噤若寒蟬的常厲:“常厲,這些屍體都是幾時被人扔回執法堂內的?”
常厲忍不住盯着沈默濕濘的指尖道:“時間……時間并不固定,早中晚皆有,卻都無法抓到此人。”
此時常厲心中已經對這個新上任的少年國師萬分佩服。
沈默:“這十五人的身份都已查明了嗎?他們之間可有什麽聯系?”
常厲搖頭,“身份已經查明,但這十五個人年齡各異,家世各異,之間并無什麽聯系。”
沈默點頭,今日的探查可以說是毫無實質性進展。
幾人一同離開了地下冰室,此時午時已過,幾人在冰室竟不知不覺呆了許久。
常厲如今已對沈默十分信服,無論他辦案能力如何,就憑他面對那些可怖屍體面不改色還伸手……此處不提也罷,他對沈默幾人拱了拱手道:“幾位大人可要用些飯食?”
沈默其實沒有什麽胃口,但他還是點頭,随後他先行回了卧房讓人打水洗浴,在碰了屍體後,他無法做到不仔細洗浴一番就去吃飯。
倒是凜暮和聞璞神情毫無變化,仿佛看個屍體與看個死魚死蝦沒什麽區別。
用過飯食,凜暮為沈默出了個主意,“不如我們出去打聽一下消息?”
說着他伸手拽了下沈默腦後蒙眼黑紗的尾端,在沈默不得不向後仰頭時又松手。
沈默皺眉,擡手整理好眼前黑紗,并不想與凜暮計較,自從認識凜暮後他的面部表情十分明顯的增多了。
凜暮:“你只聽執法堂片面之詞,又怎能徹底了解事情始末?”
沈默聽後似有所感,立刻随着凜暮去澤水城的街市晃蕩起來,此次聞璞并未跟随其後。
澤水城來往商旅衆多,街市十分熱鬧,城中并未因死了十幾人而發生什麽變化,畢竟那些可怖的屍體最後只是被扔進了執法堂,而執法堂将此事封鎖起來,并未向外傳出什麽風聲。所以此時街市仍舊熱鬧非凡,街頭巷尾叫賣聲不斷。
凜暮領着沈默徑直往最熱鬧的酒樓鑽,兩人占據了二樓靠窗的位置,叫來了小二。
凜暮此時頗有些江湖氣息的在桌上扔了一錠銀子道:“小二,來壺好茶。”
那扔碎銀的動作明明是十分粗俗,由凜暮做出來,卻自有一份閑散随意的味道來,并不惹人厭惡。
他這動靜自然引來了其他食客的注意,幾位女眷偷偷看向凜暮,凜暮大方的回視并贈送溫柔的笑容。
沈默這兩日見多了這種場景,忽然問道:“你對誰都是如此嗎?”
凜暮揚眉:“如此哪般?”
沈默木着臉,看着凜暮笑的眼角眉梢皆是風流的模樣道:“笑的這般……這般……”沈默一時找不到好的形容詞。
凜暮俯身湊近沈默,放大的笑容就在眼前,沈默的思緒突然斷了,仿佛忘記了剛剛想要說什麽。
只見凜暮逐漸靠近沈默,伸手輕點在沈默心口,道:“這般……令你心動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