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莺(1)

古波斯傳說,世界本來只有白玫瑰,但有天夜莺愛上了其中的一朵,在愛的激勵下開始歌唱并緊緊擁抱其尖刺直至死亡,用鮮血染出了天下第一朵紅色的玫瑰。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快,六點鐘左右時夜幕才剛拉開個邊,不到半小時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女人六點半就下班了。往常這個時候她都會被老板拉去加班,今天難得放了個假,她看了看表,時間還早,于是決定先買點東西再回家。

她身材很好,制服把她的曲線完美地勾勒出來,下身穿着包臀裙和黑色絲襪,路邊蹲着的小混混對着她打口哨,她腳步匆匆地走過去,不敢回頭看。

九點鐘左右,她像往常一樣踏進那條回家必經的巷子裏,小巷又長又黑,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撞到牆上又反彈回耳朵裏,平添了幾分詭異氣氛,而女人在這回聲裏卻捕捉到了身後一個不屬于她的腳步聲。她屏住呼吸,腳步越來越快,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急。女人被一股蠻力往後一拉,身上傳來一陣劇痛,昏死過去。

“今天早上發現的,死了好幾天了。”魏淮銘嘴裏叼着剛買的包子聽着趙政彙報,手上忙着收拾自己的桌子。在這提一下,魏淮銘,人帥腿長富二代,從上警校開始包攬各種獎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傑克蘇男主标配,一周前剛被調到市局任刑偵隊隊長,因第一天上任就罵哭小姑娘一戰成名,十米之內再無異性近身。

趙政是小他兩級的學弟,畢業以後一直跟着魏淮銘。他爸媽給他起了個秦始皇的名字,卻沒能繼承秦始皇的性子,倒是個大嘴巴,專往有八卦的地方跑,一個文員一大早來搶外勤的活,手上沒檔案也沒證人,就在這噼裏啪啦一頓說。魏淮銘懶得細聽,從自己亂七八糟的抽屜裏翻出來一瓶水,拿出來聞了聞,扔給了趙政。

“你再往老子保溫杯裏泡枸杞就殺了你。”趙政接了保溫杯,嬉皮笑臉地湊過去:“這不是養生嘛,老大你這幾天天天熬夜,小弟給你補補腎。”

“少貧,你老大人送外號一夜七次郎,用過的都說好。”

趙政嘟囔了一句“那也得有人用過啊”,直接被魏淮銘踹了出去。

“小兔崽子。”

“老處男。”

“屍體是今天早上在郊區發現的,位置很偏,周邊只有一棟老舊的家屬樓,沒有監控。環衛工人每周一去收垃圾,發現了這包東西。”投影上出現兩張圖,一張是一個黑色塑料袋,另一張是裏面血肉模糊的屍塊。

“有人報失蹤嗎?屍檢結果呢?”

“暫時沒人報失蹤,屍檢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從屍塊數量來看,屍體并不完整,但分屍沒有章法,切口有多處刀傷,兇手作案時應該很匆忙。屍體其他部分還沒有找到,只能确定這一袋裏的是來自同一個人。”旁邊的女刑警說完頓了一下,“初步判定為女性。”

魏淮銘點了點頭,開始分配任務:“馮渚先帶人去排查一下附近住戶。不過估計沒有什麽線索,兇手不太可能是這個小區的住戶,重點找一下目擊者。”魏淮銘敲了一下剛才說話的女刑警的桌子,“周末,我先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兒你跟我去現場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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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叫周沐。”趙政幽幽地嘆了口氣,“都說咱魏隊記性好,這剛調過來沒幾天,你就記住了所有大老爺們兒的名字,但是一個小姑娘的都沒記住,合着您這腦子還搞性別歧視啊。”

魏淮銘在門口給他比了個中指,把門砸上了。

“魏隊,等等等等。”魏淮銘一條腿已經跨上了車,幹脆坐進車裏,探出頭來問啥事。過來的小警員是個新人,緊張得結結巴巴,一句話說了快十分鐘,總結起來就是上頭調了個人過來,說是協助破案的心理學專家。他向來不喜歡心理專家,老覺得都是神神叨叨不說正事的老頭子,但是上面直接調過來的還是要給足了面子,直接喊人上車。

旁邊的車門打開,他轉頭看了一眼向他伸出手來的人,愣了一下。

“魏隊好,我是秦硯。”柔軟的頭發,彎彎的眼睛,細長的手指——幹淨得像個中學生。他的手迎上去輕輕觸了一下,和想象中一樣柔軟。

“成年了嗎?”對方的手靜止在剛才的動作,看起來有點滑稽。反應過來後擡起手抓了抓頭發:“都二十二了。”

“你能看出來我現在在想什麽嗎?”三十歲的魏淮銘滄桑嘆氣。

秦硯搖頭。

魏淮銘對心理學家還是沒什麽好感,這個新來的看起來也是個悶葫蘆,他心裏裝着案子,直接往後一靠閉目養神。倒是周沐很喜歡他,轉過頭來和他聊天。

魏淮銘沒有看到的是,這個小關系戶搓了搓剛才和他接觸過的指尖,眼裏晦暗不清。

車向着郊區駛去,路上的景色也從高樓大廈變成了坑坑窪窪的泥土地,鼻子裏充斥着塑膠與垃圾的味道,到處都是将拆未拆的破房子。

魏淮銘被颠醒,眯着眼睛看窗外:“這邊是拆遷嗎?”

副駕駛的周沐轉過頭來看他:“是,這邊都是好多年前的舊樓,都快成危房了。開發商想把這裏改成度假村,但是有個小區的住戶不願意搬,協調了好多次也談不攏,就擱置了。”周沐嘆了口氣,“開發商全是黑心的。以前我家拆遷的時候一年就給八千塊錢租房費,說是一平換一平,量尺寸的時候全縮着水,小區蓋了三年,地段還偏,虧死。”

“喲,咱小警花還有房有車呢。有男朋友嗎?”魏淮銘沒個正行,湊上前去,“你看我行不?”

周沐白他一眼:“等你直回來了再說吧老大。”

秦硯正在喝水,聽見這話嗆了一下,魏淮銘伸手給他拍了拍背:“別怕,雖然你老大是彎的,但你不是我喜歡的款。”

急促的剎車聲淹沒了秦硯那句“那你喜歡什麽款的?”,魏淮銘掏了掏耳朵問他剛才說了什麽,後者搖頭笑笑,嘴角蕩出兩個梨渦。

說是小區,其實只有兩棟樓,連個看門大爺都沒有。

幾人到達的時候正好碰上外勤組下樓,說是每家都問過了,沒人看見過什麽可疑的人,也不知道屍體的事。小區确實沒有監控,昨天晚上還下了一場大雨,這邊都是泥土路,腳印、車印都被沖得幹幹淨淨。

天時地利,這很麻煩。

魏淮銘敲着垃圾桶的邊緣,今天早上剛收過垃圾,裏面還很幹淨。他問:“這個小區住滿了嗎?”

“有很多空房間。”馮渚接話,“剛準備去物業要鑰匙,你們就來了。”

“不用找。”一直站在旁邊當背景的秦硯突然開口,“兇手不可能在這裏作案。”

馮渚不解地看了魏淮銘一眼,後者給了他個“一會兒再給你介紹”的眼神,示意秦硯接着說下去。

“來魏隊這報到之前我去看了屍塊。屍塊大小不一而且切口粗糙,但是身體部分有很明顯的鞭痕和掐咬痕跡,所以死者生前一定是受到了虐待并且有過激烈反抗。從傷痕可以看出兇手是個慣于虐待女性的人,至于每次虐待的是不是同一個人還不得而知。但這次一不小心弄死了這個女人,又沒有地方可以藏屍,情急之下殺人分屍。”秦硯敲了敲小區的牆,“這個小區住戶幾乎沒有年輕女性,而且過于偏僻,回家必須借助交通工具,并不好下手。還有,這兩棟建築隔音質量很差,就算兇手堵住了被害人的嘴,就屍體的刀口來看,切的時候一定會有較大的聲響……”

“可是深夜很有可能沒有人聽到。”魏淮銘擡頭看着樓頂,眼睛沒有焦點,“如果是在兇手的車裏作案的呢?”

“兇手要享受性虐的快感,不可能選在車裏。他要完全地讓這個女人臣服于他,任他玩弄。這個男人有很強的自尊心和征服欲,他不會找惟命是從的小姐,他只是享受施暴過程。”秦硯攤了攤手,“但是這次玩脫了——這其實是一場很不成熟的犯罪,魏隊,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不如去查查居住地比較偏的外來獨居女性失蹤情況。”

“魏隊,屍檢結果傳過來了。咱們發現的屍塊只是下半身,但是可以看出被害者生前被……”魏淮銘從馮渚手裏把手機搶過來,看完以後罵了一句髒話,直接掏出手機來給趙政打電話:“對,車輛出入郊外的情況和外來獨居女性的信息,年齡在30以下……多少歲以上?我他媽怎麽知道多少歲以上,這種王八蛋對小女孩下手的也不少……”

秦硯在不遠處望着魏淮銘的後背,視線灼熱得仿佛要盯出一個窟窿來。可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後者身上,并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想,我每天都這麽看着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可是我不止沒有看膩,還妄想能離你更近,甚至觸碰你。

貪得無厭。

“秦教授,走了。”周沐喊了他一聲,他微微低頭,笑了一下:“叫我秦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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