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曼提柯爾(2)

秦硯本來還想說點什麽,背後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原本是個類似于壁咚魏淮銘的姿勢,這下直接滑進他懷裏,後者還下意識地回抱了他一下,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交織在一起,一瞬間也分不清誰的心跳聲更大一些。

撞他的是個男人,胖得跟座肉山一樣,他大概是沒想到這裏會有人,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着腦袋緩了好一會兒才按開手機,借着微弱的光看見兩個身影,氣不打一處來,口齒不清地吼道:“誰……誰他媽讓你們來這的?不……不知道這是……是你四爺的地盤嗎?”

即使是在室外,那座肉山一張嘴,兩人還是聞到了刺鼻的酒氣,魏淮銘現在精神高度緊張,最怕節外生枝,根本沒心情和酒鬼糾纏,不動聲色地把手裏的毒品塞到口袋裏以後忙連聲道歉,說馬上就走,見那男人還眯眼盯着他們看,下意識地把秦硯的頭按在自己胸口,用哄小孩的語氣跟他說:“寶貝兒,咱們換個地方。”

秦硯反應也快,直往他懷裏鑽,抱着他的腰軟軟地喊了聲“哥哥”,叫得魏淮銘心肝兒直顫。

那醉鬼見他們這樣也猜到了他們來這兒是幹嘛的,心裏犯惡心,叫他們趕緊滾,魏淮銘應了一聲,彎腰把秦硯撈起來,後者就着這個公主抱的姿勢自然地環住他的脖子,頭還是垂着。

其實倆人都有點僵硬。

魏淮銘是被那聲“哥哥”蘇到了,抱秦硯的時候生怕他感覺出什麽來,又怕自己演得不像出來玩的讓人看出什麽破綻來,硬着頭皮也得來個公主抱,秦硯緊貼着他,視線時不時掃到魏淮銘好看的脖子和下颌線,整個人都要被逼瘋了。

過了個拐角以後魏淮銘立馬把秦硯放下了,趕緊解釋剛才是形勢所迫,在秦硯表示完全理解以後又不知道說什麽了,習慣性地往兜裏掏煙,想到秦硯不愛聞煙味,就又把手拿出來,局促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秦硯看他這樣覺得好笑,說:“魏隊平時不是挺能撩的嗎?我還以為很有經驗呢。”

正在想下一個話題的魏淮銘聽見這句話趕緊解釋:“那不是……就是……警校出來的都差不多這個調調,其實我挺內向的……”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聽不過去,又補了一句,“我就是愛開玩笑,但是跟你說話不能那麽說。”

“為什麽?”秦硯不解。

“因為感覺你是那種很認真的人,跟你說過的話都是要負責任的。”魏淮銘真是這麽覺得,他每次和秦硯說話的時候對方都會看着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聽,讓他覺得跟這孩子說謊都會良心不安,他一直把這歸結為心理學家的魔法,但又覺得他還是有些特別,是相處起來很舒服的感覺。

秦硯聽他說完以後也沒什麽表示,場面又一次陷入尴尬。

魏淮銘擡頭看了看天空,剛想說今天星星不錯,視線落下來以後又突然噤聲了,連帶着扯了秦硯一把。

他看見一個小女孩過去了。

去的是那個醉鬼待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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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硯轉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什麽都沒有看到,于是疑惑地望着他。

“有個小女孩去那邊了。”魏淮銘說完又有點底氣不足,“一閃就過去了,沒看清楚,但是我猜是個小女孩,個兒挺矮。”魏淮銘比劃了一下,把手卡在自己腰上,“差不多這麽高,長頭發。”

大晚上的,一個小孩獨自出現在KTV附近?

還沒等他們有什麽動作,那個小女孩又出現了,不過這次是和那個男人一起出現的。

她騎在男人的肩上咯咯笑,那座移動的肉山擡起手逗她,兩個人玩得開心,也沒有注意到魏淮銘他們,徑直走向大廳了。

父女?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精神緊張。

魏淮銘笑說辦案辦多了看誰都像壞人,秦硯安慰說這也不是壞事,又問他那包東西怎麽辦,魏淮銘把手揣進口袋,往KTV的方向看了看,想着趙政他們今晚怕是要通宵了,他現在整顆心系在這包東西上,沒心思陪他們玩,就給趙政打了個電話說先走了。

秦硯來的時候沒開車,魏淮銘又喝了點酒,就找了個代駕,問了秦硯的住處以後又開始犯難:“你這住得也太偏了。”其實秦硯住得真不算偏,他當時找房子的時候就圖離警局近點随便租了個房子,魏淮銘這種萬惡的富二代不知人間疾苦,住自己家蓋的大別墅,上下班都得開一個小時的車,這次找的KTV又是個比他家還遠的,要送秦硯回家又得兩個多小時。

魏淮銘算了算時間,等秦硯到家也就一點多了,然後他再回自己家……

“秦教授,要不你今晚住我家吧,我一個人住,空房間還挺多。”

秦硯也不好推辭,就說好。

魏淮銘高中畢業以後就搬出去自己住了,本來是想着自己終于獨立自主了,在家裏連開了三天派對,瘋完了以後又開始發愁,沒人給做飯也沒人給洗衣服,更別提打掃衛生了。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吃飯就點外賣,洗衣服就送幹洗店,但是打掃衛生就沒辦法了,自己賺的那點工資可請不起保姆,直接導致了整個家裏除了客廳和他自己的房間還有點人氣以外,其他地方都落滿了灰,不知道的還以為走進了什麽廢棄的吸血鬼古堡。

兩個人草草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以後就回到客廳說正事,魏淮銘把那一小包東西拿出來觀察了半天,發現怎麽看都是包挺普通的小藥片,問秦硯:“你昨天去鑒定科就是看這東西去了?”

秦硯搖頭:“不是。本來準備去的,但是去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為什麽?”

“我覺得事情太複雜了。”秦硯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催眠了李瑾,從她嘴裏聽到了‘金三角’。第二,我在分屍的屋子裏找到了毒品,并沒有查到和它相關的資料,只能确定這是一種純度非常高的新型毒品。第三,也是魏隊你說的,陸局非常避諱這樁案子。那麽從這三個線索裏我們能得到什麽?”

“我只能回答第三點。”魏淮銘嘆了口氣,“‘金三角’的案子一定有問題。其實我早就這麽想了,但是陸白根本不給我資料,我知道的只是這個兇手的作案方式,甚至不知道我看到的那份卷宗上寫着的兇手基本信息是不是準确,我有時候都懷疑前局長是想升遷但是破不了案,所以找了個替死鬼來結案……雖然這不可能……但是這和毒品又有什麽關系?李瑾又是怎麽和金三角扯上關系的?”

秦硯聽他說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其實我也想不通這到底有什麽聯系,按理說毒品和金三角割裂開來看也沒有問題,不過是兇手也吸毒而已,但我總是覺得這之間還有什麽聯系,而且——”秦硯頓了一下,擡眼望向魏淮銘,“我總覺得,如果我們搞不清這個關系,還會有人死。”

其實秦硯找到這些線索以後本來是想第一時間告訴魏淮銘的,但是他又懷疑陸白有問題,繼而想到如果高層有問題的話,那麽他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幹淨,就一直想挑個時間和魏淮銘單獨聊聊,雖然聊過以後也沒什麽進展,但他就是不想瞞着他。

魏淮銘沒有追問秦硯知情不報的理由。

兩人面對面坐着,視線都落到那包白色小藥片上,卻都想不通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關聯,最後還是秦硯困了,他們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把這玩意兒藏起來,互道了晚安以後回自己房間睡覺。

別墅區的夜很靜,魏淮銘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裏一直回想着秦硯剛才那句“還會有人死”,巴不得現在就沖到陸白家揍他一頓,讓他把知道的都吐出來,但是他做不到。

秦硯躺在臨時收拾出來的床上,身上是魏淮銘從他自己屋裏搬來的被子,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又把頭埋進枕頭裏,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溫柔得像是要把人溺死在裏面。

外面傳來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風輕得像一首搖籃曲。

女孩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卻還在不停地奔跑着。雜草紮破了她的腳,劃開了她腿上的皮膚,四面八方的枝丫刮傷了她的臉,挑開了她的衣服,她仿佛無知無覺。她的身後是一群惡魔,他們揮舞着各自的武器,只等她筋疲力盡的那一刻。

她終于遇到了一間房子,聲嘶力竭地求主人開門,眼看着身後的惡魔就要追上來,她卻已經脫了力,絕望地靠在門前等待最後的審判。

她閉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一雙手從屋裏伸了出來,關上了那扇隔絕天堂與地獄的門。

安全了。

女孩合上眼的那一刻,并沒有發現,房子裏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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