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曼提柯爾(12)

秦硯把椅子拉出來,優雅地坐在了齊賽對面。

齊賽挺直了脊背往後靠了靠,盡量和他保持最遠的距離。

秦硯笑了笑:“這麽怕我啊?”

齊賽看見他笑,又想起來昨天他跟自己說話的場景,怕得都快哭了。秦硯的手看起來比女生的還要纖細好看,但是當時按在齊賽肩膀上時的力度真是誰疼誰知道。

他總覺得只要這位大佬願意,自己的腦袋都能被他輕而易舉地擰下來。

“別怕。”秦硯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刻意按了兩下昨天掐過的地方,直接給齊賽掐哭了。

“哥,你能不能給我來個痛快的?”他不想和這個變态待一起,他只想回學校。

“齊丹被誰欺負了?”

秦硯突然開始了話題,讓齊賽有點猝不及防。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然後遲疑地開口:“學校外邊的小混混。”

“學生會啊。”秦硯仿佛沒聽見他說什麽,自顧自地接着問,“一個宿舍的?”

齊賽跟他卯上了:“是學校外面的小混混。”

“本來是欺負她,結果轉到了鄧麗麗身上。”秦硯盯着齊賽的眼睛,“為什麽?”

齊賽:“那些小混混想欺負她,我才總跟着她。”

“鄧麗麗為什麽會代替她受懲罰?”秦硯又重複了一遍。

“什麽代替不代替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兩個自說自話的人話題終于接了軌,秦硯卻突然不說話了。齊賽在一片寂靜裏緊張地絞着手指。

大概過了十分鐘,又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秦硯突然開口了叫了他一聲:“齊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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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賽被驚得一哆嗦,挺胸擡頭地答了聲到。

“你想救她嗎?”

當然想。齊賽想了太多辦法都沒有成功,他們被鎖死在了一個體制裏,仿佛一個小型的封建社會,沒有人可以對上位者提出異議。

“他們都是惡魔。”齊賽兩只腳踩在凳子上,兩條胳膊環住膝蓋,團成了一個球。

“沒有人可以戰勝惡魔。”

“但是惡魔可以。”

齊賽擡起頭和他對視。

五分鐘後,他投降了。

魏淮銘睡到了自然醒,正盤腿坐在床上冥想的時候看見秦硯推門進來了。

“給你講個好玩的。”秦硯靠着他坐了下來,魏淮銘神志不清地聽着,沒一會兒就靠着秦硯的肩睡着了。

秦硯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偏過頭來小心翼翼地把魏淮銘亂糟糟的頭發整理好,确定他真的睡熟了以後用手指細致地描着他的眉眼,最後在眉間落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肩上的人睫毛顫了顫,突然睜開了眼。

秦硯在離他不足三公分的距離裏,感受到了他溫熱的呼吸。

好在魏淮銘神經比較粗,根本沒在意這些細節,以為是秦硯把他叫起來的。把頭從他身上移開後順手翻了翻秦硯鬼畫符一樣的筆記——沒看懂。

“國王游戲。”秦硯咳了一聲,指向紙上最大的四個字。

十三中的學生會,聚集了整個學校最優秀的學生。每年入學的新生,覺得自己夠格加入的人可以向學生會提交申請,紙質申請通過後還需要經過三輪面試。

第一輪面試官是高三的學生會普通成員,不過是走個流程,長得還可以,看起來沒什麽大問題的都能通過。第二輪面試官是四個副會,也不過是詢問特長和對學生會的了解度等場面話,本來不算難,但結束後會收到副會給的任務,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才算面試成功。

第三輪是會長親自面試。大部分學生都折在了第二輪,能到第三輪的已經少之又少,甚至經常會出現沒有人到達第三輪的情況。于是學生會改了規則,只要是新生都可以遞交申請,第二輪的任務完成度采用評分制,六十分以上的都可以留在學生會——當然只能是打打雜。

但是不論怎樣,只要是副會點了頭的總能拿到一枚學生會的胸針,走在人群裏就有高人一等的感覺,頤指氣使的人越來越多。

久而久之,學校的風氣就變了。會長成了舉着火炬的上位者,吸引着無數飛蛾用盡方法朝聖般撲向她身邊。

“所以副會發布的任務是什麽?”魏淮銘聽完,覺得還挺正常。大部分學生會确實都是這麽運轉的,那麽問題一定是出在任務上了。

“齊賽接到的,是欺負一個人。”秦硯嘆了口氣,“很不巧,是鄧麗麗。”

齊賽出生在一個小縣城裏,家裏經濟不算緊張,但也絕對不富裕。用他爸的話說就是養一個綽綽有餘,養兩個就得喝西北風。他和齊丹是雙胞胎,爸媽看見他從肚子裏出來以後開心得不行,結果接生的說裏面還有一個,拽出來一看是個女娃,臉瞬間就綠了。

爸媽不喜歡這個妹妹,可是他喜歡。

爸媽重男輕女嚴重,從來沒想過讓齊丹上學。齊賽上小學的第一天,齊丹被媽媽帶到了她工作的地方幹活,齊賽晚上從學校裏回來後就看到自己的妹妹踮着腳在擺放餐具,趕緊伸手接下了。

他已經比齊丹高了一個頭,從高處看到妹妹從袖子裏滑出來的胳膊上全是傷口。

他把她另一只袖子撸上去,也是帶着一串串血珠的疤痕。

他在學校裏聽課的時候,齊丹在各種廠子裏幹活。

齊賽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父母堅持女孩子生來就是要嫁人的,懂得越多越不好嫁,見齊賽态度堅決,又換了一種勸解方式,開始哭窮。

齊賽天天聽他們哭窮,耳朵都聽出了繭子,砸上門以後二話不說就帶着他妹離家出走了。

在外邊晃了三天以後他倆又回家了,這次父母什麽也沒說,拿着借來的錢給齊丹報名上了學。

齊賽恨透了窮。

他中考考了第一名,本來想着可以直升縣裏的高中,結果老師拿了一張表給他,說是因為他成績優異,十三中願意錄取,學費全免。

齊賽本來想拒絕,結果老師說她也給了齊丹一張。

然後他們就來了。

齊賽早就聽說十三中的獎學金高得出奇,入校前就懷着一腔熱血,卯足了勁兒想拿獎學金,結果剛入學就被明晃晃的規定澆滅了熱情。

只有學生會成員才有拿獎學金的資格。

于是他給學生會遞交了申請。紙面申請很快通過了考核,一輪面試也很順利,到了第二輪的時候,副會給了他一道附加題。

高一有個女生叫鄧麗麗,在咖啡店打工。

——不管用什麽方法,讓她不敢去咖啡店上班為止。

齊賽算是撿了個便宜。他正好在兩周前接到了任務,去了一問發現鄧麗麗前一天剛辭了職,第二天就回去交任務去了。

學生會查了之後發現鄧麗麗确實是辭職了,也沒有深究,就給他過了。

齊賽兩天內完成了任務,直接拿了個高分,進到了第三輪的面試。

學生會會長叫蘇窈,現在讀高三。據說家裏有礦,剛入學的時候她老爸給學校砸了好幾百萬直接把女兒砸上了金字塔尖,成了校方天天供着的人。

蘇窈長得好看,成績也拔尖,按理說這樣的女生,追求者能從十三中門口排到警局門口,結果一個敢追的都沒有。

脾氣太差了。

齊賽早聽說會長喜怒無常,以為是危言聳聽,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讓他見識到了。

參加第三輪面試只有他一個人,蘇窈沒有用空教室,直接讓他來了天臺。

教學樓一共八層,天臺上的風吹得人直哆嗦。蘇窈靠在欄杆上不知道在看什麽,聽見腳步聲以後才轉過身來打量他,一笑露出來兩顆小虎牙:“你是齊賽嗎?”

聲音清脆,帶着清晰的笑意。

齊賽看呆了,只知道點頭。“過來啊。”蘇窈沖他勾了勾手,他就跟被勾了魂似的朝那邊走過去。

現在是下課時間,從天臺往下望,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學生,數不清的藍色的校服擠在一起像是彙成了一個湖。

蘇窈兩只手托着臉放空:“他們都想進學生會。”說完嘆了口氣,“但是都不行,沒有一個能用的……那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齊賽看着她越來越神經質的表情,只覺得冷氣從腳底升上了天靈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那麽你呢?”蘇窈說了半天有的沒的,像是終于意識到旁邊還有個人,終于把視線放到了齊賽身上,“你為什麽騙我?”

“我……我沒……”

“鄧麗麗不是因為你辭職的。”蘇窈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離齊賽又近了幾步,“你把她弄丢了。”

沒等齊賽否認,她又開始喃喃自語,用力推了他一把,差點把他從八樓推下去。

蘇窈看沒能把他推下去,又想再推一把,齊賽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堪堪掙脫,也不敢想什麽面試了,趕緊拼了命地往門口跑。

“謊報進度,要罰。”

這是他和蘇窈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唯一一次。

齊賽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被學生會除名,沒想到第二天就有人來給他發胸針了。

但是這只是個開始。

“後來他們沒有懲罰齊賽,但是懲罰了齊丹。”秦硯說完這個故事,目光有點凝重,“蘇窈一定有精神病。”

他們準備去學校找蘇窈。

魏淮銘沒有想到,他們在談論這個案子的時候,一袋屍塊已經登上了各大頭條,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消息比病毒蔓延得還快,一道大網破了個口子,緩緩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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