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紮哈克(4)
男人聽見這話愣了一下,緩緩地呼了口氣——要不是他手裏沒煙,秦硯都懷疑他下一秒能吐個漂亮的煙圈出來。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秦硯,“你真以為你玩得轉?”
魏淮銘敲了敲桌子提醒:“還有我呢。”
男人瞟了他一眼,又補了一句:“還帶着個傻子。”
“……”
兩人從審訊室出來以後魏淮銘的臉色就沒好過,秦硯剛想安慰他幾句,趙政又屁颠颠地跑過來說陸局讓魏淮銘去找他,秦硯也就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有點尴尬。
秦硯腦子裏一直在回放魏淮銘告白的場景,回放一遍耳根就紅一點。周沐過來拿資料的時候看見秦硯臉上帶着可疑的粉色,順嘴問了句是不是發燒了,秦硯用手背感受了一下臉上的溫度,有點慌亂地搖了搖頭。
他現在特別想抱着被子在床上滾幾圈。
想到被子,思緒又飄到了在魏淮銘家住的那天晚上,于是在自己的想法前面加了個形容詞——他想抱着魏淮銘的被子在魏淮銘的床上滾幾圈。
想得越多臉上溫度越高,秦硯幹脆趴在桌子上,把臉嚴嚴實實地埋進了臂彎裏。
路過的趙政看他這樣,也以為他不舒服,問他需不需要請個假。
案子現在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排查,确實沒有他這個心理學家什麽事。秦硯現在沒法控制好情緒,還挺怕看見為魏淮銘,直接借坡下驢請了個病假就回家了。
魏淮銘從樓上下來就看見秦硯桌子上空了,問了一圈才知道他身體不舒服請了病假,翻了翻自己的手機,也沒收到秦硯的消息,眉頭就皺起來了。
魏淮銘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經歷,覺得秦硯是該生病了。
不按時吃飯,不按時睡覺,衣服穿得薄,還隔三差五地受傷,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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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淮銘覺得他作為一個合格的追求者,必須去探病。
秦硯正窩在屋子裏翻東西,突然聽見門鈴響,趕緊把手頭的東西塞進了櫃子裏,裏三層外層地落了鎖才走到門邊。
魏淮銘被貓眼拉得變形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裏,秦硯心髒瞬間漏了一拍。
怕什麽來什麽。
外面的人見按了好幾遍門鈴也沒人來開門,心裏着急,就怕秦硯真出了什麽事,擡手準備拍門,門自己開了。
魏淮銘胳膊上蓄了力卻啥也沒拍到,身子就着慣性往前傾,正好砸在了秦硯身上。
秦硯也是條件反射地接了他一下,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後突然愣了。
魏淮銘就着這個姿勢,緩緩收緊了雙臂,把一場烏龍變成了一個擁抱。
記憶開閘放水,夢裏出現無數次的畫面和現在的場景重疊,秦硯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魏淮銘有賊心沒賊膽,只敢趁秦硯還沒反應過來草草地抱一下,占夠了便宜就趕緊放開了。
“本來想敲門的,沒想到……”他想着把這個擁抱解釋成誤會,一擡眼卻看見秦硯紅了眼眶,趕緊問,“怎麽了?”
秦硯平複了一下心情,淡淡回了句:“沒什麽,有點感冒。”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
“我就說你穿得太少了。”魏淮銘把秦硯按在椅子上坐好,自己手忙腳亂地翻着櫃子,“你把藥放哪了?”
“在……”秦硯吐了個字以後又頓住了,想到沒病的人吃了藥不知道會有什麽副作用,直接把到了嘴邊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魏淮銘聽他這邊有個細微的動靜,也沒聽清,轉過頭來問他:“什麽?”
秦硯手上端着熱水吹氣,面不改色地撒謊:“家裏沒有藥了。”
魏淮銘手伸到離床最近的一個櫃子上,沒拉動。
秦硯看他碰那個櫃子,臉色變了變。
不過魏淮銘沒打算和一個櫃子過不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就準備下樓去買藥,又被秦硯攔住了。
“不用買,喝點熱水就好了。”
“那不行……”
“陸局找你有什麽事?”秦硯試圖轉移話題。
魏淮銘聽他提這個事,直接把買藥的事忘得幹幹淨淨,重重地嘆了口氣就在他旁邊坐下了:“一說這個就來氣。那老頭之前說要調個人過來,我以為是開玩笑的,結果今天跟我說再過幾天隔壁市刑警隊的隊長就來了,說是他們市也出了這種殺人分屍的案子。”
“一模一樣?”秦硯盯着水杯皺眉。
“一模一樣。”魏淮銘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兇手是不是瘋了?”
秦硯突然擡起頭和魏淮銘對視,輕輕地笑了一聲。
“金三角”着急了。
魏淮銘被他這一下笑得心律失調,緩了一會兒也反應過來了:“這就是你說的破綻?”
秦硯點頭。
事情進展到底怎麽樣還得等人來了再說,當務之急是給秦硯治病。魏淮銘鐵了心要下去買藥,秦硯沒辦法只能給他指了路,承諾在家等着他回來,自暴自棄地想大不了吃了藥再去洗手間摳出來。
魏淮銘打開門以後又轉過頭來叮囑了秦硯幾句,後者睜着大眼,看似認真其實非常敷衍地點着頭,直到魏淮銘徹底把門關上後才松了口氣,視線落在了那個上了鎖的櫃子上。
他沒有看到的是,魏淮銘出門前的最後一眼,也落在了櫃子上。
秦硯很奇怪。
魏淮銘其實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他總覺得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心事一堆,一開始以為是心理學家都這麽神神叨叨的,後來發現不是。秦硯的氣質太矛盾了,看起來像個溫柔無害的小動物,實際上藏滿了暗刺,誰都不能靠近分毫。
魏淮銘一開始把他這種自我保護理解為“受過愛情的傷”,但是今天來了他家以後又覺得不是。秦硯的家很幹淨,幹淨到像是沒有人住一樣。明明是陽光明媚的早上卻嚴嚴實實地拉了窗簾,魏淮銘故意沒提這件事,秦硯也就完全沒有把窗簾拉開的意思。
他習慣了。
還有那個帶鎖的櫃子……
魏淮銘越想越在意,撥通了趙政的電話:“上班呢?”
申請休假失敗的趙政聽見他這句幸災樂禍的話就準備把電話挂斷,那頭的人卻跟多長了雙眼睛似的接着說:“先別挂,幫我查查秦硯。”
“查個……”趙政剛想飙句髒話,又突然剎了閘,“查誰?”
“秦硯。”魏淮銘手裏攥着剛買的藥,擡頭看着六樓緊閉的窗戶,呵了口氣。
窗裏的人放下水杯,反抱住了自己。
“早上好啊小可愛。”趙政剛挂了魏淮銘的電話就感到有人在自己耳邊吹氣,一轉頭就貼上了孫楷辰的鼻尖。
孫楷辰就勢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把趙政給親懵了。
“別動。”聲音還是他的聲音,卻比平時要飄忽了許多,帶着一種剛打完仗的疲憊,“給我靠一下。”
趙政伸手接住他,黏膩感和血腥味分別透過手心和鼻子傳給大腦,導致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發顫:“你……怎麽弄的……”
“本少爺被人綁架了,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來找我的心上人。”孫楷辰依舊沒個正行,趙政見他還有開玩笑的力氣也稍微放了心,翻了個白眼:“您嘴裏能不能有一句真話?”
“有啊。”孫楷辰定定地望着他,眼睛裏閃着星星點點的光,“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來找我的心上人。”
趙政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手忙腳亂地幫他撥了個120。
孫楷辰坐在旁邊,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胳膊被砍了幾刀他忘了,最疼的還是腰上。
他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腰上的傷口,勾出了子彈的弧度。
一群畜生,下手真狠。
秦硯想把藥摳出來的計劃泡湯了——魏淮銘買的是糖漿。
魏隊傾情推薦:“我小時候只要咳嗽就喝這個,喝完一瓶就好了。”
秦硯不想辜負魏淮銘的好意,捏着鼻子把糖漿喝了,又看見他從兜裏掏出了幾包沖劑。
秦硯:“我覺得……”
話說到一半,被外面的尖叫聲打斷了。
魏淮銘也聽見了,走到窗戶邊上把窗簾掀起個角。
樓下烏壓壓地圍了一圈人,都仰着頭往樓頂望。魏淮銘開了窗戶探出身去才勉強望見樓頂上有個黑影。
“有人要跳樓。”魏淮銘披了件衣服就出了門,秦硯也匆匆忙忙地跟上。
這棟樓一共三十層,秦硯家住六層。魏淮銘看了一眼人滿為患的電梯,決定走樓梯。
一個女人坐在天臺邊上,晃着兩條腿向下望,聽到背後的動靜後轉過臉來,疑惑地望着他們。
魏淮銘看得心驚肉跳,也不敢上前,只能不斷地提醒她要冷靜。距離有點遠,他看不清女人的臉,但總覺得眼熟。
女人完全不為所動,繼續望着地面,像是在等待什麽似的。
秦硯低聲對魏淮銘說:“她狀态不對,必須讓她趕緊離開那裏。”
“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秦硯環顧四周,沒來由地産生了一種危機感,“再不上就來不及了。”
魏淮銘和秦硯一起拽住女人的一瞬間,空中炸開了一簇煙花。
女人開始發了瘋似的掙紮,被秦硯一個手刀劈昏了。
煙花在白天并不起眼,很快化作了一屢白煙。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