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阿姆沙斯潘丹(4)

“怎麽,地下酒吧開到這來了?”秦硯慢條斯理地把面前的牛排切開,語速也慢得磨人,“我是應該理解為你們從良了,還是——”

他放下手裏的叉子,把視線放到服務生身上:“這裏也不幹淨?”

孫楷辰和魏淮銘這倆人可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挑地方,不管去哪都能遇上奇奇怪怪的事,跟受了詛咒似的。

服務生依舊低着頭,不卑不亢地回他:“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秦硯笑:“你擡頭看看我不就明白了?”

魏淮銘聽了半天也沒聽懂他們說了點啥,轉頭問秦硯:“你認識?”

“你也認識。”秦硯點了點頭,微微提高了音量,繼續找茬,“你們主管就教你給顧客看頭頂的?”

“臉上有傷。”

“還是錢不到位。”孫楷辰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還是進來摻了一腳,從兜裏掏出來幾百塊錢,“正好今天帶了現金,就是不多,要覺得不夠我給你轉賬——怎麽着,能不能看看臉?”

魏淮銘掏了掏褲兜:“再加五百。”

何延感慨了一句:“你們跟調戲小姑娘似的。”

“別瞎說。”

孫楷辰和魏淮銘異口同聲地喊了一句,把何延吓了個哆嗦。

秦硯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座,“別倔了,這屋裏随便一個人都能逮着你,而且僵持了這麽久了也沒人來敲門,你還不明白嗎?過來坐吧,當然你要想站着也沒問題,就是我跟你說話有點費嗓子。”

服務生認命地挪過去,路過魏淮銘的時候還沒忘把那幾張錢收起來。

魏淮銘:“你倒是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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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工作砸了。”他現在也不再遮掩,自暴自棄地甩了兩下手裏的鈔票,無奈地說,“我跟你們真是犯沖,連着砸了我兩份工作,現在還直接把我給扣下了。”

這一擡頭,魏淮銘才看清他的長相。

還真是個熟人,在地下酒吧裏接待他們的那位。

秦硯很貼心地幫他把椅子拉出來,問:“想從哪開始說?”

“還是你們問吧。”服務生和剛才判若兩人,現在倒自然得像是在和他們唠家常,“我就是個打工的,知道的東西實在有限。”

“其實就一個問題。”秦硯喝了口水,“這裏和地下酒吧什麽關系?”

“能有什麽關系?”身旁的人笑了一聲,“你們不會以為我傻到在那兒幹活幹到差點被抓,還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們吧?”

說完擡手找秦硯要煙,被拒絕後嘆了口氣:“真沒你們想的那麽複雜。在那種地方待時間長了,人都不正常,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像機器人一樣挂着個笑臉接待一群瘋子,好不容易有機會逃出來了,怎麽可能再回去?”

“正常人肯定不會回去,但是正常人也不會在那種地方待那麽久。”

“你這話說的。”服務生從秦硯盤子裏叉了塊牛排,舉到他面前晃了晃,“又有那頭牛是自願被殺的呢?”

“對啊。”秦硯抓住他話裏的漏洞,笑得狡猾,“不過是關掉了一個酒吧,就能斬斷他們對你的威脅了嗎?”

當然不能。

一定有什麽把柄抓在那群人手裏。

誰也別想把誰擇幹淨。

服務生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嚼着牛排發呆。

秦硯伸了個懶腰:“要不你去警局慢慢想?”

服務生慌忙搖頭“我不去警局,我又沒犯事兒。”

魏淮銘聽不下去了:“人證物證都有,你還能面不改色地說自己沒犯事兒?”

“你們警察就會吓唬人,你可是把物證拿出來啊。”

魏淮銘對他這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态度表示佩服:“別急啊,回去給你看。”

話是這麽說,但他真的是在吓唬人。

要有證據,他們早就把地下酒吧的人全抓了。

服務生的态度并不重要,他要是配合就自己上車跟他們去警局,他要是不配合,他們就綁了他去。

這句其實是對着監控後面的人說的。

這個男孩子的情緒變化很大。開始時的緊張不是裝的,後來的輕松也不是裝的,但是這種轉變很奇怪。

像是演出中的木偶中途被人提了線,硬生生改變了表演內容。

“跟你們走也不是不行。”服務生掏出手機點了兩下,“五千,微信轉賬。”

魏淮銘:“……”

轉你大爺的賬。

最後這人是被魏淮銘敲暈了帶出去的。

孫楷辰的車他們是不想坐了,而且也坐不下五個人,魏淮銘出門就眼疾手快地打了輛車,生怕孫楷辰拉住他,迅速鑽進了車裏。

司機見他們扛了個人進來,非常有經驗地問了句:“去醫院還是去酒店?”

秦硯:“去警局。”

司機愣了一下,回頭仔細瞅了瞅他們倆,又看了看旁邊暈倒的人,對比完這仨人的身材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你們去自首?”

魏淮銘懶得和他廢話,認真地點了點頭。

司機咽了口吐沫,顫顫巍巍地踩了腳油門,又問了句:“犯什麽事了?”

秦硯冷冰冰地回答:“殺人。”

本來以為司機會閉嘴,沒想到倒是把他的話匣子打開了:“你們別看我年紀大了,看人可是很準的。你們倆不是犯人,那個才是。”

魏淮銘翻了個白眼:“那你還問?”

“這不是想緩解氣氛嘛。”司機大叔憨厚地笑了笑,“這一片兒都是有錢人來的地方,賺錢多是真的,但敢來拉人的可不多,沒點眼力幹不了。”

秦硯和魏淮銘交換了一個眼神,漫不經心地問:“怎麽賺錢多反而不敢了?”

“不好伺候啊,都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是架不住你碰見的鬼還個頂個的有脾氣。”前面的紅燈亮了起來,司機趁着這時間又往後排看了一眼,“就你們帶出來的這小孩,我見過好幾次,每次都跟不同的人出來……跟他衣服一樣的就見得更多了……”

秦硯“哦”了一聲,又問:“那您怎麽看出來我們是警察的?”

“感覺不一樣。”聽見後邊的車鳴喇叭,司機又把視線轉回去,嘆了口氣,“人身上有人氣兒,鬼身上有鬼氣兒,能看見的。”

“說起來,我很久沒見過人了。”

“看起來是位得道高人啊。”大叔說得滲人,魏淮銘倒是笑了,“是不是還會算卦?”

“算是能算,得加錢,一次五百。”

還是位生意人。

魏淮銘被他勾起了興趣,問:“能轉賬不?”

司機扔了個印着二維碼的牌子給他:“算什麽?”

魏淮銘手裏捏着牌子,神情突然有點疲憊:“就算算我最近最發愁的一件事什麽時候能解決吧。”

話音剛落司機就回了他一句:“多則一月,少則一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叔,你好歹尊重一下你的職業,別人坑蒙拐騙還看看手相問問八字呢,你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出來了啊?”魏淮銘嘴上嫌棄,還是轉了一千給他,“再算算姻緣。”

一直表現得沒什麽興致的秦硯擡了下眼皮,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戀愛還是婚姻?”

“都算。”

“加錢。”

魏淮銘又轉了五百塊錢。

轉賬成功的提示音剛響起來,司機就馬上做出了回答:“一帆風順。”

“沒了?”

“沒了。”

行吧。

魏淮銘懊惱地撓了撓頭,卻聽見身旁的秦硯笑了。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司機大叔的側臉。中年發福導致他的下巴和脖子都連在了一起,不說話時有種莫名的殺氣,說起話來表情又有點喜感。

剛才他說“一帆風順”的時候嘴角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這個動作消失得也很快,幾秒鐘的事,很像個幻覺。

秦硯低聲說了句謝謝。

說完又加了句:“那大師能不能幫我算算具體什麽時候可以結婚?”

沒等駕駛座上的人開口,魏淮銘又手腳麻利地轉了五百塊錢。

司機清了清嗓子:“多則一月,少則一周。”

魏淮銘:“……”

他就記住了這麽一個模板?

秦硯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笑意,看向魏淮銘的眼神也溫柔得要命:“那就借您吉言了。”

車開到了警局,魏淮銘扛着那個服務生先進去了,秦硯跟在他身後關上了車門。

臨下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司機一眼,正好和後者的目光對上。

司機大叔無奈地笑了笑,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秦硯目送着他離開,遠遠地鞠了個躬。

“人接上了,也順利送達了。”

“有人跟蹤來着,被我甩開了。”

“孫小少爺那邊也派人跟着了,不會有危險。”

彙報完整個過程之後,男人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不過,我們好像被那個小朋友發現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都這麽明顯了,他要是發現不了,那還真是我看錯他了。”

“不用管,他清楚得很。”

男人這才放下心來,話題也變得輕松了一點:“說起來,那個小朋友還拜托我算了算什麽時候結婚。”

“你怎麽說的?”

“多則一月,少則一周。”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良久,響起了一聲嘆息。

“還是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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